中國漆文化對中醫(yī)學的影響

王 琳

（河南中醫(yī)學院基礎醫(yī)學院，鄭州 450008）

中國漆文化歷史悠久，它通過髹漆、漆畫、漆器等形式影響和滲透社會的各個層面。漆文化的繁榮與普及也涉及到中醫(yī)學領域，醫(yī)學家們研究漆對人體的危害與防治方法，應用漆來治療疾病，利用漆器盛放貯藏藥物等，因而對中醫(yī)學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

1 中國漆文化的歷史淵源

中國是世界漆文化的發(fā)祥地，早在距今7000余年前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就發(fā)現(xiàn)了色澤光艷的髹漆木碗，4000多年前的虞夏時期，就有了不同藝術(shù)種類的漆器。《韓非子·十過》：“堯禪天下，虞舜受之，作為食器……流漆墨其上……舜禪天下而傳之于禹，禹作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畫其內(nèi)。［1］”同時漆還被用作貢品?！渡袝酚休d：“兗州，厥貢漆、絲。豫州，厥貢漆、枲?！?/p>

至戰(zhàn)國，漆器業(yè)獨領風騷，形成長達5個世紀的空前繁榮，漆器生產(chǎn)被國家列入重要的經(jīng)濟收入。秦漢漆繪競相追逐“丹漆雕幾”之美，在青銅器衰落之時，創(chuàng)錐畫、堆漆等髹漆新工藝，使中國漆文化達到了史上第一個高峰。如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精美漆器多達500余件，江陵鳳凰山漢墓出土160多件，即是真實的寫照。

兩宋時期，制漆技術(shù)取得了重大突破，髹漆工藝雕漆、填漆、描金、戧金素材兼?zhèn)?，相映成趣，漆器品種增多，剔紅、剔犀、戧金、堆漆等髹飾技法日趨成熟。元代開創(chuàng)“軟螺鈿”，成為髹漆工藝上的全新裝飾手段。

明清兩代，中國漆文化進入全盛時期。漆器制作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分為14大類，多達上百個品種，“蟠螭金鑿五色毯，鈿螺椅子象牙床”，漆工藝與建筑、家具等相結(jié)合，由實用轉(zhuǎn)向陳設裝飾的斑斕新時代，形成了揚州螺鈿、福州脫胎、百寶嵌、北京雕漆等7大工藝中心，“千文萬華，紛然不可勝識也”。

2 政府對漆文化的重視

周代確立“工商食官”制度。秦政府不但官營漆園，還有嚴格的律法。如云夢睡虎地出土的秦簡，就載有秦代管理漆園的法令。西漢政府設立司馬官職，專職漆園管理，如《金石索》卷五載有“漆園司馬”和“常山司馬”兩顆漢印。

《新唐書·百官志》：“少府監(jiān)，掌百工技巧之政……矢簇竹漆，屈柳之工半焉?！辈⒘ⅰ捌嶙髦惫佟闭乒芷崞魃a(chǎn)工坊和施行漆藝專業(yè)教育。

宋政府不僅設立專門的漆業(yè)管理機構(gòu)，還推行漆工匠世襲制，開辦榷場，進行邊境漆器貿(mào)易。元政府設油漆局，配備提領五員，同提領、副提領各一員，掌管兩都宮殿髹漆之工，負責漆器生產(chǎn)。

明清兩代政府的制漆機構(gòu)除了“油漆作”、“漆作”之外，明代還特設丁字庫，常貯生漆、桐油等物，并于永樂至宣德年間開設了專為宮廷服務的制漆機構(gòu)——果園廠，使制漆中心由南方轉(zhuǎn)移到北方，故有“宣德之銅，果園廠之髹器”之說。另外還在南京設立漆園、桐園，立百戶二員，甲軍一百余名管理，以示提倡。

3 漆文化的普及

3.1 漆經(jīng)濟的助推

漆文化作為中國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影響到社會的各個層面，在漆經(jīng)濟的助推下迅速發(fā)展。宮廷建筑、廟宇寺觀、車服儀仗，日常生活用具、兵器車船、婚嫁喪葬祭祀等，無不用漆髹飾。如北宋的青溪縣，每年成千上萬斤的漆供應造作局和應奉局。

“漆器千件，邑推首富”。漢代以漆和漆器作為衡量財富的標準，官僚貴族、民間中小地主和工商業(yè)者，都經(jīng)營漆器、生漆和漆林?！妒酚洝へ浿沉袀鳌份d有：“陳、夏千畝漆，齊魯千畝桑，渭川千畝竹，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然是富給之資也。”又載“木器髹漆千枚……漆千斗……此亦比千乘之家?！薄尔}鐵論》記載有“夫一文杯得銅杯十”。

宋代商品經(jīng)濟興旺，漆與漆器等作為商品走進千家萬戶。淮安出土的北宋紹圣元年楊氏墓葬中70余件漆器就有“溫州□家造”、“杭州胡家造”等黑書銘記商標，杭州出土的宋代漆碗、漆盤，也都有“壬午臨安府符家真實上牢”的朱書銘文。據(jù)《東京夢華錄》、《夢梁錄》載，開封、臨安均有漆行和漆店，《清明上河圖》中更有漆店的描繪。宋代沉船“南海一號”出土文物數(shù)千件，其中發(fā)現(xiàn)不少漆器碎片。明清時期揚州的“漆貨巷”、“羅鈿巷”、“大描金巷”、“小描金巷”等，更是著名的生漆、漆器商品集散地。

3.2 漆文化的普及

漆工藝品作為饋贈友人禮品，風尚社會，是中國漆文化發(fā)展到極高階段的一個重要標志。如唐代鑒真大師東渡日本，攜漆藝高手弟子和大量的漆器盒、盤和寶象等工藝品，打破漆文化的地域性色彩，使它走向了世界。

漆學著作、制漆名家不斷涌現(xiàn)。如五代·朱遵度的《漆經(jīng)》，明·黃成的《髹飾錄》，雕漆張德剛、螺鈿姜千里，清代制漆大師沈紹安等，特別是盧映之、盧葵生祖孫，更有“不羨前朝果園廠，揚州刻手說盧家”之譽。

漆畫作為從漆藝傳統(tǒng)中走來的民族畫種，以其獨特的美學品格和光澤，成為壁飾、屏風和壁畫等的表現(xiàn)形式，是人們鑒賞收藏的珍品。宋徽宗趙佶善畫各種奇花異鳥，常用生漆點睛，十分生動。而在漆器上的繪畫，如長沙彩繪車馬人物花紋漆奩、信陽漆瑟、荊門漆奩上的《迎賓圖》等，更意味著漆文化的發(fā)展進入到了一個審美自覺的時代。

漆器與絲綢、陶瓷、景泰藍并駕齊驅(qū)，堪稱中國四大手工藝品。并遠銷國外，有“珍貴的黑寶石”、“東方難得的珍品”、“髹飾之光”、“人間國寶”之稱。

以“漆”命名的詩詞、書法、漆文、漆書、成語等也相繼進入人們的精神生活?！段迨》健份d有漆王神，反映出漆文化對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唐·王維《漆園》、宋·蕭崱《漆》、元·王冕《漆樹行》、清·施閏章《漆樹嘆》等詩歌，對漆文化的情懷加以表達，彝族的嗩吶、琵琶等不僅取材于漆樹，而且傳唱千年古曲《漆樹花》。

孔子住宅的墻壁中發(fā)現(xiàn)的古文經(jīng)書，以漆墨為之，南朝梁周興嗣《千字文》將此譽為“漆書壁經(jīng)”。唐·王維《謝集賢學士表》：“如臣不才，豈宜濫吹，將何以編次漆簡，刊定石經(jīng)?！碧啤垙┻h《歷代名畫記·敘畫之興廢》：“嗟爾后來，尤須靳固，宜抱漆書而興嘆，莫將棐杮以藩身?！?/p>

另外，清代畫家書法家金農(nóng)創(chuàng)書法新形體，以“漆書”來命名。漆煙還成為文房四寶之一，作畫、寫字經(jīng)久不褪，是上好的書寫材料，明代制墨家程君房的“漆煙”制墨法，久負盛名。

4 對中醫(yī)學的影響

漆的廣泛應用，漆文化的普及，也促進了中醫(yī)學對山漆、生漆、干漆、干漆炭、漆花、漆籽、漆油、漆木等藥性和臨床應用等方面的研究，并尋找防治漆所致過敏性疾病的方法。

4.1 用漆描述疾病

《五十二病方》最早有“漆”病的記載，并使用咒禁之法減輕或消除：“漆，唾，曰：歕!漆……飲其□一杯，令人終身不漆。［2］”《靈樞·經(jīng)脈》、《雜病源流犀燭·腎病源流》以“面如漆柴”為證名，闡述心腎危重病變；《素問·大奇論》將脈來如瀝漆相交，左右相纏相傍的脈象命名為“交漆脈”。1993年四川雙包山2號漢墓的“涪水經(jīng)脈木人”周身髹有黑漆，紅色漆線描繪體表經(jīng)脈路線，成為我國最早的人體經(jīng)脈模型，為研究古代經(jīng)脈醫(yī)學提供了史料。

4.2 首次發(fā)現(xiàn)過敏性疾病的發(fā)生機制

《戰(zhàn)國策·趙策》“豫讓又漆身為厲，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過敏性疾患，屬于免疫系統(tǒng)功能障礙導致的各種變態(tài)反應性疾病，在隋代以前，中醫(yī)學還未認識到這種疾病的發(fā)生機制。但隨著漆文化的發(fā)展，對漆的認知不斷加深，隋·巢元方在《諸病源候論》漆瘡候中，首次記載了“漆瘡”（亦名漆咬）這一過敏性疾患，成為最早的免疫學研究?！叭擞蟹A性畏漆，但見漆，便中其毒……亦有性自耐者，終日燒煮，竟不為害也”［3］。指出此系因人之稟性畏漆，即屬漆敏感體質(zhì)，感受漆氣而發(fā)。故對接觸性過敏性病變的認識，尤其是對個體差異的認識，無疑是十分正確的，極大地豐富了中醫(yī)體質(zhì)學說和病因?qū)W說。

在首次發(fā)現(xiàn)過敏性疾病發(fā)生機制的同時，中醫(yī)學還對其臨床表現(xiàn)和治療進行了大量研究。《諸病源侯論》：“喜面癢，然后胸、臂、脛、腨皆悉瘙癢，面為起腫，繞眼微赤。［3］”《千金方》：“治漆瘡。漢椒湯洗之，即愈?！薄逗喢麽t(yī)彀》：“近新漆器，或漆污身，感其氣，則面身腫熱痛癢?；蛑^木形人，患漆毒，甘草滑石（各三錢）連翹（錢半）水煎成，調(diào)雄黃、青黛服……或面身俱患，甘草煎湯浴，安。［4］”《外科大成》“漆瘡初時發(fā)癢，形如癮疹，次則頭面虛腫，遍體破爛，流水，作痛似癩，甚則寒熱交作……宜服化斑解毒湯，再杵生蟹沖酒，濾去渣飲之。已潰成瘡，流水處用生柳葉三斤水煎洗之……其未破處發(fā)紅斑作癢者，用二味消毒散揩之。［5］”《綱目》：“凡人畏漆者，嚼蜀椒涂口鼻，則可免。生漆瘡者，杉木湯、紫蘇湯、漆姑草湯、蟹湯浴之皆良。［6］”

4.3 漆藥研究

歷代本草及綜合性著作對其藥名、性味、歸經(jīng)、主治、功效、禁忌等進行了深入研究，并用其防治疾病。

干漆、生漆一名，出自《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為上品，別名漆渣、渣底、漆腳?！案善幔缎翜?，無毒，主治絕傷，補中，續(xù)筋骨，填髓腦，安五臟，五緩六急，風寒濕痹。生漆，去長蟲。［7］”《別錄》曰：“干漆，療咳嗽，消瘀血痞結(jié)腰痛，女子疝瘕，利小腸，去蛔蟲。［8］”《藥性論》曰：干漆，殺三蟲，主女人經(jīng)脈不通。張元素《珍珠囊》干漆，辛，平，有毒?！独坠谥扑幮越狻罚骸叭胛?、大小腸三經(jīng)?！薄侗静萸笳妗罚骸叭敫?、脾”等。

清漆出自《備急千金要方》去三蟲丸方。

漆樹出《蜀本草》，又名山漆、渣苗。野漆樹始載于《植物名實圖考》，云：“野漆樹，山中多有之。枝干俱如漆，霜后葉紅如烏桕葉，俗亦謂之染山紅。結(jié)黑實，亦如漆子。”

漆葉出《本草圖經(jīng)》“華佗所服漆葉青黏是也”。《本草綱目》：“漆葉，主勞疾，殺蟲。暴干研末，日用酒服一錢匕。”《本草求原》：“治中漆毒：漆葉取汁搽，或煎水候冷洗，忌洗暖水及飲酒?！薄侗窘?jīng)逢原》：“漆葉，涂紫云瘋，面生紫腫，散瘀。［9］”

《本草綱目》：“漆花，治小兒解顱、腹脹、交脛不行方中用之……漆，性毒而殺蟲，降而行血，所主諸證雖繁，其功只在二者而已?！逼嶙樱骸爸蜗卵?。”

漆樹木心、漆樹皮出自《陸川本草》，辛，溫，微有小毒。搗爛酒炒敷，接骨。其他如漆類藥物的禁忌畏惡、炮制等研究，《本草經(jīng)集注》：“半夏為之使，畏雞子。”《經(jīng)驗方》：“怕漆人不可服。”《本草從新》：“虛人及慣生大瘡者戒之。”《本草求原》：“胃虛人忌之?！薄侗静菥V目》：“干漆入藥，須搗碎炒熟。不爾，損人腸胃，若是濕漆，煎干更好。亦有燒存性者。”

4.4 創(chuàng)制漆藥方劑

隨著對漆類藥物研究的深入，其在方劑中的應用也日益廣泛。如政府編纂的許多大型方書以及醫(yī)家等撰寫的方劑、本草與綜合性醫(yī)著中都記載了大量的漆藥方劑。

宋政府《太平圣惠方》不僅有以漆藥命名的干漆湯、干漆丸、化蟲干漆丸、補益干漆丸、干漆煎丸、金漆丸等，而且其虎杖散、木香丸、芫花丸、琥珀散、硇砂丸、延胡索散、桂心牡丹酒等方劑中均伍以干漆，特別是干漆丸成為中醫(yī)化瘀通經(jīng)、治療經(jīng)來臍腹疼痛的著名代表方劑之一?！毒址健纷鳛槲覈鴼v史上第一部官修制藥手冊，也記載了大量漆藥方劑，如沒藥散、附子散、四物湯、圣散子、三棱煎丸等。《圣濟總錄》更是有7個不同藥物組成的干漆湯，另外還有干漆散、丸、木香干漆丸、漆香散、陳漆丸、當歸丸、地黃煎丸等。明政府《普濟方》記載干漆丸、油漆膏、巴戟丸、香綿散等漆類方劑。

在此影響下，以漆藥命名的各種方劑大量涌現(xiàn)。如《外臺》引《崔氏方》七味干漆散；《產(chǎn)科發(fā)蒙》、《雞峰普濟方》干漆丸、鱉甲干漆散；《幼幼新書》干漆散；《肘后方》、《醫(yī)心方》引《古今錄驗》、《醫(yī)方類聚》引《保童秘要》的各種干漆丸；《傷寒微旨論》生漆湯；《濟陰綱目》歸漆丸；《本事方釋義》檳漆丸；《瘍醫(yī)大全》、《解圍元藪》雄漆丸；《醫(yī)學入門》漆雄丸；《張氏醫(yī)通》漆黃丸；《衛(wèi)生總微》干漆蕪荑散；《醫(yī)統(tǒng)》雄漆膏。其他如《外臺》引《古今錄驗》大薯蕷丸；《奇效良方》五痹通治方、脹滿通治方、積聚通治方；《婦人大全良方》穿山甲散、砂丸；《小兒藥證直訣》安蟲丸；《壽世保元》紫金丸；《博濟方》煎麥散、木香硇砂煎丸；《醫(yī)方考》麥煎散等方劑中也多伍用漆藥。

4.5 臨床運用

漆類藥物大多藥性峻猛，對纏綿難愈之奇難痼疾療效顯著。

4.5.1 婦科疾病 《千金方》卷四：“干漆湯主月水不通，小腹堅痛不得近。”“治月經(jīng)不通，臍下堅結(jié)，大如杯盤，發(fā)熱往來，下痢羸瘦，此為血瘕。療之之方∶生地黃（三十斤取汁）干漆（一斤為末）上二味，以漆末納地黃汁中，微火煎，令可丸，每服酒下如梧子大三丸，不知加之，常以食后服。［10］”《圣濟總錄》：“治胞衣不出及惡血不行：干漆（碎，炒令煙），當歸（切，焙）一兩，上二味搗羅為散。每服二錢匕，用荊芥酒調(diào)下，時一服，以下為度。［11］”故干漆成為治婦人經(jīng)閉、徴瘕之圣藥。《沈氏女科輯要》：“《局方》圣散子、三棱煎丸，俱用砂、干漆。此皆峻厲之劑，用而中病，固有神效；若妄試輕嘗，鮮不敗事。［12］”

4.5.2 兒科蟲積 《幼幼新書》：“干漆散，主小兒疳蛔心痛?！薄短绞セ莘健分涡夯紫x咬心痛，宜服化蟲干漆丸方。干漆（二錢）膽子礬（一錢），。上件藥，搗羅為末，用蔥白湯煮面糊和丸，如麻子大。二三歲兒，以石榴皮湯下二丸，日三服。三四歲兒三丸。［13］”

4.5.3 內(nèi)科心痛、癆瘵 《圣濟總錄》：“治九種心痛，冷熱吐逆，刺疼痛，干漆散方。”“治九種心痛及腹脅積聚滯氣。干漆丸方，干漆（炒煙出）二兩，搗羅為末，醋面糊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五丸至七丸，溫酒下，醋湯亦得，不拘時候。［11］”尤其對肺癆等疑難病肺病的治療，宋·楊仁齋《仁齋直指方》提出“治瘵疾，殺瘵蟲”。李中梓《醫(yī)宗必讀》確立了“補虛以補其元，殺蟲以絕其根”的治療大法，認為“能殺其蟲，雖病者不生，亦可絕其傳疰耳”，強調(diào)殺蟲的重要性。而干漆具有追積殺蟲之力，是為良藥。對因瘀血而成勞瘵者，張仲景用大黃丸，于補劑之中，加大黃、干漆、水蛭之破血之藥?！侗静萁?jīng)疏》：“干漆，能殺蟲消散……然亦有瘀血停積，發(fā)為骨蒸勞瘵，以致咳嗽者，得其消散瘀血之力，則骨蒸退而咳嗽亦除也。［14］”喻嘉言《醫(yī)門法律》認為，用干漆“此干血勞之良治也。血結(jié)在內(nèi)，手足脈相失者宜之……今世人一遇五勞羸瘦，用滋陰而不愈，則坐以待斃。嗚呼!術(shù)豈止于此耶?［15］”《本草綱目》：“漆，性毒而殺蟲，降而行血，所主諸證雖繁，其功只在二者而已。”故漆類藥物增加了中醫(yī)肺病用藥范圍。

干漆除內(nèi)服外，亦有火燒熏鼻、吸煙之法?！侗窘?jīng)逢原》：“干漆灰，性善下降而破血，故消腫殺蟲通月閉，皆取去惡血之用……削年深堅結(jié)之積滯，破日久凝結(jié)之瘀血，斯言盡干漆之用矣?！薄妒備洝罚骸爸魏肀杂^不可針藥者，干漆燒煙，以筒吸之?！薄侗静菰肌罚骸皨D人產(chǎn)后血暈，以舊漆器燒煙熏之即醒。［16］”《解圍元藪》雄漆丸外用，治爛風瘡、穢臭惡者。

4.6 養(yǎng)生保健美容

明·高濂《遵生八箋》作為中醫(yī)注重身心統(tǒng)一的養(yǎng)生專著，在《燕閑清賞箋》中把賞鑒清玩漆器、漆畫等作為養(yǎng)生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

漆及漆類藥物在養(yǎng)生保健美容方面也發(fā)揮其積極的作用。《本經(jīng)》曰：生漆“久服，輕身耐老”?！侗静莩缭罚骸熬梅t中土之精，四布營運，故輕身耐老?！蔽覈耖g有食用漆油、漆蠟酒、漆蠟茶、漆花蜜、漆臘肥皂等養(yǎng)生保健、美容的習俗，如滇東北傈僳族將漆蠟作產(chǎn)婦和絕育手術(shù)者的滋補保健品。《華佗傳》中記載了華佗授彭城樊阿以漆葉青黏散方，使其年壽百余?！肚Ы鸱健芬愿善?、柏子仁、山茱萸、酸棗仁各等分，為末蜜丸，治五勞七傷。《太平圣惠方》的地黃煎丸均伍用干漆，適宜中老年人精血虧虛、須發(fā)早白、腰膝酸痛者服用。補益干漆丸則對虛勞膝冷冷疼、下元傷憊效果顯著?！夺t(yī)方類聚》引《千金月令》地黃干漆丸，“久服走及奔馬，八十有子息”。

《圣濟總錄》揩齒秦椒散方，特以干漆為君，每日早晚揩齒，髭發(fā)白即變黑。陳漆丸延年養(yǎng)性，黑須發(fā)。《普濟方》油漆膏，用香油浸漆滓療頭瘡。新疆阿斯塔納531號唐墓出土了一件外表涂有黑漆的木質(zhì)假鬢，上面還繪有白色忍冬花紋，頗為奇特?！鞍踪愌⒓t似血、黑如鐵”，生漆以其獨有的特質(zhì)，起到了裝飾美發(fā)的作用。故民間有“髮光澤如髹漆”之稱。

另外，髹漆的漆筷、漆器食盒、藥盒、藥柜以及用漆樹木材做成的家具、馬桶等，也在防蟲、防霉等衛(wèi)生保健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如長沙馬王堆的鳳紋漆食盒；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明萬歷太醫(yī)院專用黑漆描金雙龍紋藥柜，可盛藥140種；北京御生堂中醫(yī)藥博物館清代的醫(yī)用冰箱等。

5 對防腐醫(yī)學的影響

尸體防腐固定是防腐醫(yī)學的一個古老多領域的研究課題，傳統(tǒng)方法很多，如用酒沐、冰盤、汞、砷與酒精等處理，阻斷空氣、恒溫、深埋等?！犊脊び洝吩唬骸捌嵋舱撸詾槭芩兑?。”漆用作棺槨的防腐處理，也屬尸體防腐固定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禮記》記載帝王的棺要四重，而且要用水牛、雌犀牛的皮革作棺被，一層一層用漆咬合，各厚三寸，合為六寸，此為一重，達到“棺柩黑光照人，刀所不入”。

1973出土的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的女尸，鳳凰山168號漢墓的男尸，時逾2100多年均形體完整，全身潤澤，成為防腐學上的奇跡而震驚世界。女尸其六層大型梓屬彩繪棺槨，內(nèi)外髹漆，色澤如新，內(nèi)棺蓋口還用膠漆封固，避免水濕和蟲蛀，并賦予棺槨良好的密閉性，在減慢尸體氧化、防腐中也占有重要的位置。

總之，中國漆文化以其博大精深的歷史內(nèi)涵，對中醫(yī)學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對漆過敏性疾病發(fā)生機制的首次發(fā)現(xiàn)，深化了免疫學的主體研究，極大豐富了中醫(yī)體質(zhì)學說和病因?qū)W說。漆類藥物被廣泛應用于臨床，促進了本草學、方劑學、中醫(yī)治則及臨床醫(yī)學的發(fā)展與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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