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基地組織是什么樣子的?基地“人彈”們過著怎樣的生活?基地和塔利班有何不同?一個從基地組織退出的少年將回答這些問題。
“我一生最大的榮譽就是成為殉教者,我要襲擊那些侮辱穆斯林婦女、占領巴勒斯坦、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異教徒,沒有什么比加入圣戰(zhàn)成為殉教者更值得奮斗的人生價值了!”家住巴基斯坦卡拉奇市附近、只有16歲的哈尼夫用低沉而又堅毅的腔調向父母說。這番話出自一位16歲的少年之口,讓人很難想象。
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的基地組織訓練、作戰(zhàn)兩年后,哈尼夫終于順從了母親的眼淚,返回了卡拉奇的家中。過去兩年間,作為基地組織隨時準備出擊的“人彈”,哈尼夫親眼目睹了一個真實的基地組織。
“誘騙式”招募
哈尼夫曾是一個聰明的學生,數(shù)學成績優(yōu)秀,除了能夠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外,還能像使用烏爾都語和普什圖語一樣使用阿拉伯語。從記事起,他就成長在抗擊蘇聯(lián)入侵阿富汗的“圣戰(zhàn)”傳說中,
“犧牲流血”成為無上光榮的宗教使命。
在哈尼夫7歲的時候,美國軍隊進入了阿富汗,塔利班成員及其支持者紛至沓來,探訪他曾經擔任塔利班高級官員的叔叔,這一切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哈尼夫,為“圣戰(zhàn)”而獻身的念頭已經充滿了這名少年的大腦。
2009年初,剛滿15歲的哈尼夫在卡拉奇市內一家餐廳內“偶遇”一名灰胡子的陌生男人。在交談中,灰胡子向他講述了很多巴基斯坦塔利班和政府軍在部落地區(qū)交戰(zhàn)的傳奇故事,言語間陌生人流露出自己熟悉,并且和塔利班之間存在某種密切的聯(lián)系。
在驚險戰(zhàn)斗故事的吸引下,哈尼夫第二天主動找到灰胡子,并且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想加入塔利班的愿望,并希望灰胡子能牽線搭橋。涉世不深的哈尼夫并不知道,灰胡子其實是為巴基斯坦塔利班工作的秘密成員,潛伏在卡拉奇就是為了招募新兵或者“人彈”。
邊境地區(qū)的父母常常收到塔利班的一筆“烈士撫恤金”后,才知道自己的子女已經被誘騙成為了殉教的“人彈”?!盎液印被钴S在巴基斯坦邊境地區(qū),此前甚至一批“灰胡子”曾前往一個叫探克鎮(zhèn)的牛津英語中學,要求學生參與一次“冒險活動”,完成他們的“圣戰(zhàn)義務”。
在灰胡子的煽動下,探克鎮(zhèn)四所公立學校和其他私立學??傆嬘?0名學生報了名,而被招募的學生年齡也大多在11歲到15歲之間,他們的父母對此都毫不知情。
巴基斯坦塔利班首腦馬哈蘇德早已因此而臭名昭著,他曾經用人彈成功暗殺了巴基斯坦前總理貝·布托,在他被擊斃前的三年多時間內,他所制造的自殺式恐怖襲擊,共造成3400多人喪生。
毫不知情的哈尼夫此時已經陷入了招募的陷阱之中,灰胡子要他回家聽信兒,并承諾一旦準備妥當會電話通知他。滿懷憧憬的哈尼夫回家等候消息,在這段時間里,他甚至不斷幻想已經成為一名“費達伊”(人彈)奔赴命中注定的目標。
一天,灰胡子如約來電,讓他第二天早上準備出發(fā)。第二天,哈尼夫收拾好換洗的衣物,匆匆趕往會合地點。哈尼夫見到灰胡子,并且見到了兩名來自沙特的年輕圣戰(zhàn)者,灰胡子要把他們送到基地組織的營地。他們便乘坐上前往班奴鎮(zhèn)的公共汽車,一路上哈尼夫和兩名沙特人相談甚歡。這座邊境小城是通往阿富汗的門戶,毗鄰的北瓦濟里斯坦山區(qū)被圣戰(zhàn)分子牢牢控制著,基地組織和塔利班都藏身在那里,那里也是哈尼夫一行人的目的地。
在冒險越過邊境后,一行人抵達了德達海勒鎮(zhèn)附近的基地組織營地,因為灰胡子要守約將沙特青年送到。見到真正的基地組織戰(zhàn)士時,哈尼夫深深地被震撼了,他用流利的阿拉伯語向一名營地頭目敘利亞人介紹了自己,并且告訴他自己的叔叔曾經是一名塔利班的高級官員。這名敘利亞人名叫阿卜杜拉·賽義德·謝赫,是這個營地的訓練教官和作戰(zhàn)指揮官。
此時,哈尼夫早已萌發(fā)了要留下的念頭,加入基地組織要比此前想加入的塔利班更加榮耀。隨后,哈尼夫便提出自己想留下,營地頭目謝赫爽朗地答應了下來。最后,灰胡子只能兩手空空地返回塔利班營地。
培訓“人彈”
哈尼夫被送到了山區(qū)里一個叫科赫首勒的營地,去進行為期3個月的艱苦訓練。這個秘密營地收容了來自很多國家的30多名圣戰(zhàn)者。
讓哈尼夫感到驚異的是,基地組織的學員不僅僅來自于阿拉伯世界,除了有車臣人、塔吉克斯坦人、敘利亞人、沙特人、土耳其人外,還有兩名法籍阿爾及利亞人、三名德國人(其中一名是信奉伊斯蘭教的白人,另外兩名則是德國籍土耳其裔)。這些學員的年紀都在18歲到20幾歲之間,還有幾個30多歲和一名50多歲的學員,哈尼夫是他們中年紀最小的,而且也是唯一一個阿富汗人。
營地的教官全部用阿拉伯語授課,大部分學員都會阿拉伯語。車臣人、塔吉克人和土耳其人中只有一人會阿拉伯語或普什圖語,他們往往需要將教官的話翻譯給同伴聽。
3個月的訓練往往被分成3個階段。第一階段為15天,新兵們會被折磨得精疲力盡,他們每天都要在山區(qū)里奔跑和做體操來鍛煉體力,為了訓練耐力,他們每天晚上往往只能睡一兩個小時。
到了第二階段,他們開始接受地圖判讀、修筑塹壕、天文導航的訓練,而且還要學習使用各種槍械,從輕機槍、美國造的定向反步兵地雷到迫擊炮、火箭筒甚至便攜式防空導彈這些重武器的使用。演練的目標靶子過去曾經是蘇聯(lián)人,如今早已換成了美國人或美國軍隊的建筑或車輛。
第三階段,圣戰(zhàn)者們開始學習暗殺技術,或者從高速行駛的摩托上向暗殺對象精確射擊,或者從前、后、左、右和上方向汽車內的兩個目標射擊。除此以外,哈尼夫還學會了另外一項重要技能,那就是學習制造和使用炸彈,特別是路邊炸彈(美軍簡寫為IED,在伊拉克戰(zhàn)場上給美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哈尼夫在這里不但學會了駕駛摩托,而且也能駕駛轎車、皮卡、手動檔卡車在高低起伏的山區(qū)里自由行駛。他還進行了徒手搏擊訓練,能夠輕松使用各種武器,從刀具到他最擅長的炸彈。在訓練營地,教官要求學員們能夠像熟練地維護和使用AK步槍一樣使用和制造自殺炸彈背心,哈尼夫能在4個小時內獨自完成一件可裝5~6公斤炸藥,并附帶爆炸后對人員進行殺傷鋼珠的“自殺衣”。
為了提高“人彈”襲擊的成功率,基地組織從自殺背心到行動準則都有一套完備的理論。首先,類似哈尼夫這樣機靈聰明的小孩是“人彈”的首選。教官常常訓誡哈尼夫,在進行自殺襲擊時,一定不能在看到目標第一眼時就匆忙引爆自己,要沉住氣耐心地查看地圖,在足夠近的地方再引爆。
頻繁的說教,并不能解決“人彈”臨上陣時的驚慌。為了避免人彈匆忙引爆自己,基地組織在設計自殺炸彈背心時,往往將雷管引信設置在帶拉鏈的口袋里,這樣可以延緩“人彈”提前自爆,在拉開拉鏈口袋的短暫而寶貴的時間里,能讓“人彈”再靠近目標一些。
除了各種技能訓練,訓練營也特別重視受訓者的精神訓練和智力補充,哈尼夫和所有受訓者需要強制性地每天在清真寺做5次禱告,“虔誠的信仰”是最終真正啟動自殺爆炸雷管的那只“手”。在美軍還沒有進入阿富汗之前,基地組織甚至組建過一個叫“神風隊”的專門營地,被選為“人彈”的受訓者身穿特制的白色或灰色衣服,他們往往單獨居住,不和任何人交談。
和基地組織相比,塔利班對“人彈”的操控缺少極端宗教信仰這只“手”,因此“人彈”往往保留了對生的渴望。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警察和市民在城里經常會發(fā)現(xiàn)被遺棄的自殺式炸彈背心。這些背心似乎表明,“人彈”在最后一刻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有一次,一個精神錯亂的塔利班“人彈”將其背心扔到一名阿富汗巡警身上,以為不引爆的背心會自己爆炸。阿富汗國安局逮捕的塔利班“人彈”,身上往往攜帶有麻痹神經的迷幻藥和鎮(zhèn)靜劑,有塔利班告訴他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服下這些藥物,就能緩解對死亡的恐懼。
雖然迷幻藥和鎮(zhèn)定劑常常能幫助“人彈”渡過難關,但也會讓“人彈”喪失心智,一些服藥的“人彈”常常愚蠢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一名塔利班“人彈”曾經在裝滿炸藥的汽車耗盡汽油后,竟然試圖將車子推到目的地,結果被警察當場抓獲。
除了迷幻藥和鎮(zhèn)靜劑外,“銀彈”也是塔利班安慰、誘惑“人彈”的武器,高額的撫恤金往往會吸引企圖用性命來改變家庭生活狀況的阿富汗人。
“年少無知”是塔利班保證人彈百分百服從的最后一招,哈尼夫就曾造訪過馬哈蘇德的塔利班營地,這里便是灰胡子曾試圖引誘他前往營地。在那里,他曾親眼看到年紀更小,甚至不到12歲的“兒童人彈”。
即便是殺人不眨眼的塔利班首腦馬哈蘇德,也曾經無法忍受讓太小的兒童當“人彈”,一次他視察營地時發(fā)現(xiàn)了小得“太過離奇”的兒童,隨即命令自己的副官和營地的總教頭卡里-侯賽因將孩子送回父母那里。
馬哈蘇德知道使用年紀太小的人彈會招致眾怒,阿富汗塔利班曾經誘騙一位6歲的玩童穿上炸彈背心,讓兒童前往阿富汗政府軍檢查站后按下炸彈按鈕,塔利班告訴兒童按下按鈕后會立刻“噴出美麗的花朵”。幸運的是兒童非常機警地來到檢查站尋求幫助而不是按下按鈕。這件事傳出后,在當?shù)匾藢λ嗟膽嵟?/p>
2009年8月,馬哈蘇德被“捕食者”擊斃后,他的營地又重新恢復到毫無顧忌地招募兒童的狀態(tài)。
神奇的精神食糧
訓練營地還配備著圖書館,其中包括“圣戰(zhàn)”死敵的書,比如以色列頭號恐怖主義者、后任總理的梅納赫姆·貝京的自傳《反叛》。還有一本介紹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部署的書,這本書尤其著名,很多受訓者都曾對該書中提到的一個假設場景著迷:一艘裝載著油氣的巨輪被炸毀在咽喉要道霍爾木茲海峽,全球石油價格開始瘋漲……
雖然這樣的景象從未發(fā)生,但是在哈尼夫教官口中,“基地”組織前骨干、而且曾經是本-拉登貼身保鏢的瓦利德-本·阿塔什卻常常被贊譽。阿塔什就成功策劃了類似的襲擊,2000年10月,在距離霍爾木茲海峽不遠的也門亞丁港附近,美國“科爾”號導彈驅逐艦被一艘裝滿炸藥的自殺船襲擊,近乎報廢。這位基地組織的前輩為此策劃和準備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
除了書籍,基地組織也為學員們提供了電腦。原則上,凡是能有助于受訓者更好地成為優(yōu)秀“圣戰(zhàn)”者的物資都會提供,為此營地還專門配備了發(fā)電機。每天晚上,哈尼夫都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來看電影,更多的時候是在看“圣戰(zhàn)”者的錄像視頻。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來自伊拉克戰(zhàn)場上“圣戰(zhàn)”者的視頻資料,這些視頻類的“精神食糧”通過網(wǎng)絡和光盤在阿拉伯世界中廣泛傳播,其中包括大量基地組織訓練和招募廣告的視頻。哈尼夫所在的營地也裝備了攝像設備,他和其他學員平時訓練授課的視頻常常被錄制下來,在哈尼夫的筆記本上保存了大量這類視頻文件。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視頻文件,卻是美軍最為擔心和頭疼的“精神食糧”,這些視頻往往會激發(fā)起阿拉伯世界極端主義勢力更大的“圣戰(zhàn)”激情。
在上世紀70年代,伊朗國王曾將什葉派宗教領袖霍梅尼以反政府的名義放逐至巴黎。在巴黎深居簡出的霍梅尼,使用當時日益普及的小型盒式錄音帶,依然在積極影響和改變伊朗國內的政局。
霍梅尼的支持者們利用這種錄音設備將他的布道和傳經從巴黎錄下來,低成本大量復制后帶回德黑蘭向廣大信眾傳播,這些錄音帶體積小巧,易于復制攜帶,很容易在支持者中傳播,小小的錄音帶將涓涓細流匯聚成革命的巨浪,最終伊朗爆發(fā)伊斯蘭革命。
如今網(wǎng)絡的出現(xiàn),讓這些視頻的傳播變得越來越便捷和迅速,無法控制其傳播的美軍,加大了對視頻源頭的圍堵。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制造和傳播這些視頻的窩點,尤其是一些公共網(wǎng)吧早已被美軍重點“關照”,盡管如此,依然有源源不斷的視頻資源從基地組織流出。
據(jù)駐伊美軍的一項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在直接打掉這些信息源頭目標后,伊拉克基地組織的籌款和征召自殺志愿者的能力直接下降了超過80%。
被母親“綁架”
安逸的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2009年10月間,巴基斯坦政府軍開始清剿邊境地帶的極端恐怖組織。南部山區(qū)的塔利班營地最先受到攻擊,他們紛紛轉戰(zhàn)巴基斯坦境內,大肆發(fā)動自殺式恐怖襲擊,甚至襲擊了巴基斯坦陸軍總部,他們借此來緩和巴軍對邊境地區(qū)清剿的力度。哈尼夫所在的基地組織營地,被迫化整為零,學員們開始自行組織成小組撤離。
此時,哈尼夫開始想念母親,在征得營地頭目謝赫的許可后,他給母親打了離家出走后的第一個電話。在電話另外一頭,母親泣不成聲地要哈尼夫回家?;蛟S一個悲慟母親的哭泣能讓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心變軟,盡管哈尼夫不愿回家,但是為了安慰母親,他決定要抽時間回家探望母親。
做出這樣的決定后,哈尼夫等待了3個月,他向謝赫提出要回家的念頭。“當然你可以走,你是自由的,如果你真決定這樣做的話,我們不會阻攔的。我們并不像美國人宣傳鼓動的那樣,一旦加入基地組織就失去自由成了囚犯。”謝赫肯定地向哈尼夫說。
“但為什么你不能改變主意,選擇留下呢?你看這里的其他人,他們都拋家臺業(yè)來到這里參加圣戰(zhàn)。想念家人是一種罪念,他們已經把人生的全部心智投入到了偉大的圣戰(zhàn)之中,他們都隨身攜帶了自己家人或愛車的照片,這些都是他們對圣戰(zhàn)作出犧牲的證物……”即便謝赫同意哈尼夫選擇離去,但依然希望他留下。
此時哈尼夫心意已決要回家,之后他收拾行囊回到了卡拉奇的家中。在家里平靜地生活了三個星期后,哈尼夫就開始懷念自己營地的伙伴。一天夜里,他沒有向家人告別,就匆匆返回了邊境北部山區(qū)的訓練營地。
天敵——“捕食者”
回到營地后,哈尼夫再次面臨著巴基斯坦政府軍的圍追堵截,對于四處轉戰(zhàn)的基地組織而言,更大的威脅來自天空中的“捕食者”無人機。這種飛機總是很難被發(fā)現(xiàn),其掛載的“地獄火”導彈為基地組織帶來了巨大的傷亡。在去年一年中,僅是哈尼夫所聽到的,基地組織就有90多人直接死于“捕食者”的襲擊,這其中包括很多經驗豐富的基地組織頭目。
3月16日,哈尼夫和幾名同伴乘坐兩輛吉普準備前往執(zhí)行任務,路過一處石頭墻的山民宅院時,年長的同伴指使他去山民家里提取幾天前就寄放在此處的補給品。在普什圖族山區(qū),如果敲門后等候主人開門而自己面朝大門,便被認為是粗俗而且對主人極大不敬的行為,因為應答并開門的可能是女主人,哈尼夫敲了兩下大門,便轉過身來面朝伙伴的吉普車。
就在哈尼夫轉過身的一瞬間,“轟”的一聲巨響,其中一輛吉普爆炸后騰空解體,隨后另外一輛也“飛”了出去,爆炸產生的沖擊氣浪瞬間將哈尼夫掀翻在地。他的耳邊“嗡嗡”地震鳴,“地獄火”一個詞在腦海一閃而過,他便昏了過去。
哈尼夫蘇醒后,塵埃已經落定,環(huán)視四周,燃燒的金屬散落其間。哈尼夫找到一名奄奄一息的伙伴,這個伙伴的頭部和胸部受了重傷,他試圖救助伙伴,但沒過多久伙伴就死在了哈尼夫輕拍的呼喚之下。同行的七人全部被炸死,其中包括敘利亞和埃及籍頭目各一名。
每次遭到“捕食者”的打擊,基地組織的士氣都會受到重創(chuàng)。每次爆炸后,基地組織成員就需要在廢墟里進行6~7個小時的搜救,最終找到的往往只是同伴支離破碎的尸體。哈尼夫就曾在一片廢墟內找到一名基地組織頭目的人頭。
盡管面臨巨大損失,基地組織依然能夠獲得源源不斷的人員補充。
“新兵”從土耳其基地組織的“安全屋”出發(fā),進入中亞地區(qū),然后進入阿富汗,雖然這樣需要長達三個月的辛苦跋涉,但卻是相當安全的路徑。從土耳其和沙特前往阿富汗的“新兵”們,越來越趨向于攜帶大量的現(xiàn)金,一些新兵往往帶著幾萬美元現(xiàn)金一起加入基地組織。
在阿富汗復雜的敵對形勢下,基地組織也無法全部相信這些“新兵”,他們的個人背景不但需要被調查個底兒掉,即便抵達阿富汗后還需要在被懷疑的氣氛中接受考驗。哈尼夫所在營地的頭目就曾經憂心忡忡地擔心,
“新兵”有可能是美國CIA的間諜,他們如果為美國的導彈提供制導,營地可能瞬間就灰飛煙滅。
CIA認為,活躍在阿富汗的基地組織大概只有不到100名戰(zhàn)士,但這一數(shù)據(jù)僅僅是CIA的猜測而已。面對這支影子部隊,“捕食者”無人機只能像沒頭蒼蠅一樣“嗡嗡”地盤旋在阿富汗的崇山峻嶺之間,收集著基地組織有限的情報。在“地獄火”的打擊之下,雖然在CIA案頭文檔中記錄的基地組織戰(zhàn)士數(shù)量在下降,但是基地組織對那些懷揣宗教理想和熱情的信徒而言,魅力依然難以減退。
“人彈”的另一面
營地的生活并不總是單調和乏味的,空閑時沙特人總會和土耳其人進行排球比賽。在戰(zhàn)局緩和的時候,哈尼夫和其他伙伴也會出去打獵和野炊,他們會打一些兔子或鳥來吃,在野外也經常玩一些小游戲。
不過對于哈尼夫而言,最大的快樂就是前往部落區(qū)一個叫米蘭一沙阿的小鎮(zhèn),鎮(zhèn)上的商店和居民都被盤踞在此地的極端武裝控制著。哈尼夫和同伴往往都是晚上來到這里,他們常常光顧的是一家公共電話商店,好客的店主將哈尼夫一伙迎進商店后,就把商店反鎖上,這樣做是為了給經過的路人造成商店晚上已經關門的假象。哈尼夫和伙伴在屋內,常常打電話或上網(wǎng)好幾個小時,他們會一直玩到店主回來開門后才離開。
哈尼夫負責營地的補給采購。每個月他都會采購一次食物、生活用品和彈藥,甚至是給同伴的禮物,每次采購的開銷都超過1000美元。營地從來不為缺錢而擔憂,哈尼夫所在的營地就闊綽地將一輛舊汽車換成了豐田陸地巡洋艦。
基地組織不差錢,他們特殊的服飾也成為榮譽和信仰的符號。
哈尼夫和同伴們褲子的長度被美國情報機構描述為“基地組織高度”,這是基地組織區(qū)別于塔利班的重要特征。在阿富汗或邊境地帶,只有基地成員和有關的瓦哈比或沙拉菲圣戰(zhàn)者才會穿這種高褲管。根據(jù)他們的宗教信仰,褲子離地面至少應該有6英寸以上,因為圣訓指出,
“衣服接觸地面是狂妄和虛榮的表現(xiàn)”。
除此之外,營地成員的胡須常染成紅色或黃色,另外他們所戴面罩的種類和網(wǎng)球鞋也是一種身份證明。
歸家難歸心
2010年4月,由于美軍增兵阿富汗,聚集在巴基斯坦的基地組織準備向阿富汗轉移增援。將近130多人的巴基斯坦基地組織,派出了一半兵力前往阿富汗,其中就包括哈尼夫。前往阿富汗后,他們將散落到阿富汗各地,來協(xié)調和連接在各地獨自為戰(zhàn)的塔利班武裝。哈尼夫得到的命令是,盡量少地直接參與戰(zhàn)斗,而是去培訓阿富汗人怎樣使用炸彈,尤其是“自殺衣”的制作和使用。
營地里的阿拉伯偽造專家已經為每一個人制作了阿富汗身份證件,他們要攜帶武器穿越加茲尼省并進入阿富汗境內。哈尼夫顯得非常興奮,他將要第一次為自己祖國而戰(zhàn),他甚至嘲笑地認為阿富汗人比巴基斯坦人更頑強。
進入阿富汗后,在母親的再次哭泣下,哈尼夫又一萌發(fā)了回家的念頭。此時他結識了基地組織三號人物,曾經擔任伊拉克基地組織首腦的阿布·扎卡維的堂兄,他得知哈尼夫打算離開的消息后,在他離開營地時,給哈尼夫留下一封信件。在信件中,他諄諄教誨哈尼夫不要回家見父母,并警告這會改變哈尼夫。
在返回基地組織兩個月后,哈尼夫準備再次離開,或許是徹底離開。2010年7月,哈尼夫的營地指揮官批準了這一請求。臨別時,指揮官語重心長地向哈尼夫警告,回家后,他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誘惑,或者在互聯(lián)網(wǎng)中,或者在街頭巷尾。
回到卡拉奇的家中后,哈尼夫開始了新的生活,他的叔叔鼓勵他結婚,并且成為一名商人。他的父親也催促他完成學業(yè),娶妻生子過世俗人的生活,認為這種平淡的殉教方式比“人彈”激烈的破壞更有意義,但父子依然在激烈地就此爭吵。
哈尼夫已經無法回到過去那種激進的宗教生活中去,如今他只能在自己的臥室里瀏覽塔利班、基地組織和伊拉克圣戰(zhàn)組織的網(wǎng)站,在激進分子的網(wǎng)上聊天室去緬懷過去。他顯然聽取了營地指揮官的警告,他竭力規(guī)避各種誘惑,尤其是女人,他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也盡力避免和女人接觸,甚至在伊斯蘭網(wǎng)站上也是如此。
在哈尼夫看來,這是在浪費時間,他更愿意欣賞那些圣戰(zhàn)組織在伊拉克或阿富汗伏擊美軍的作戰(zhàn)的DVD。有時他會再次閱讀,他在營地時寫的“最后的遺書”。稚嫩而真誠的語言中,依然保留了對世俗世界的厭惡……
這種厭惡或許正是阿拉伯世界第一個殉教者賽義德·庫特卜對現(xiàn)代化的警惕,他認為世俗論、理性、民主、主體性、個人主義、性自由、寬容和物質主義正在腐蝕伊斯蘭世界,他提出的偉大圣戰(zhàn)就是要摧毀西方現(xiàn)代性的整個政治和哲學架構,只有徹底反對理性主義和西方價值觀,才能實現(xiàn)對伊斯蘭的救贖,還伊斯蘭以未被污染的本來面目。
至今,在賽義德·庫特l、的極端主義宗教的宣泄下,這場少數(shù)人對所有人的“圣戰(zhàn)”還在繼續(x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