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國“廉價勞動力”成為“優(yōu)質勞動力”時,至少有三個事實是各國必須面對的:一是中國將在全球經濟格局中擔當更加重要的角色;二是全球“廉價消費”的“夢幻光景”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三是全球經濟將逐步進入一個“平衡發(fā)展”和“多級博弈”的時代。
中國勞動力成本上漲成為全球話題
金融危機以來,“民工荒”和“漲薪潮”輪番沖擊中國勞動力市場,這導致人們開始擔憂中國經濟發(fā)展的“人口紅利”是否還將長期存在,引發(fā)國內關于中國的“劉易斯轉折點”是否已經到來的激烈爭論,
英國《經濟學家》雜志在今年最近幾個月內,連續(xù)對中國勞動力成本上升問題進行了深度討論。其認為,中國勞動力成本上升已經成為不爭事實,這勢必對中國經濟前景,乃至全球經濟發(fā)展產生重大影響。
我國勞動力價格上漲問題已經上升成為了一個全球性的經濟話題,它不僅僅關系到國內未來經濟的大勢,而且將通過我國和各國的經濟聯(lián)系影響全球經濟的走向。
可能在短期內催化全球經濟平穩(wěn)復蘇
勞動力成本上升的本質是勞動報酬與資本報酬之間比例的上升。從宏觀經濟學理論出發(fā),居民收入增加的將直接導致消費需求的擴張;同時,根據邊際消費傾向遞減的經濟規(guī)律,工資持續(xù)上漲過程的初期,收入增加對消費增長的促進作用將十分明顯。在全球化背景之下,一國勞動力成本的上升也必然導致國際市場中總體消費需求的相應增長。凱恩斯的絕對收入假說認為,在短期中,收入與消費是相關的,即消費和收入的關系能在短期內體現(xiàn)出來。由此,勞動力成本上升的短期效應是直接刺激國內消費的增長。
全球經濟復蘇最大的“公敵”是世界范圍內的有效需求不足,包括美國在內的發(fā)達國家的消費率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下降,而隨著發(fā)達國家“去杠桿化”過程和全球經濟“再平衡”的影響,這些國家的消費率很有可能還要進一步下降。在這種情況下,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市場國家眾望所歸成為了全球消費市場的“有效增量”。根據相關統(tǒng)計,2009年,我國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30%左右,而最終消費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51%。與此,同時,相關研究表明,我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月收入提高1%,將帶動居民消費支出提高將近0.73個百分點??梢?,在我國,“漲薪”對于居民消費的拉動力是十分顯著的,未來勞動力價格持續(xù)上升的趨勢將極大刺激國內的居民消費。由此,我國勞動力工資的上漲將釋放國內壓抑已久的消費需求,并在短期內對“后危機時代”世界經濟的全面復蘇產生積極的作用。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就短期效應來看,勞動力價格上漲將使國民分配格局較之前更加傾向于勞動,能夠直接提高勞動者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和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從而促進我國國內消費需求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激增,并由此成為全球經濟平穩(wěn)復蘇的“催化劑”。
可能在中期內推高全球通貨膨脹水平
通貨膨脹的類型很多,其中工資成本推動的通貨膨脹是其中的一個重要類型。供給推動的通貨膨脹理論認為,工資的增加往往是從個別部門開始的,但由于各部門之間工資的攀比行為,個別部門工資的增加往往會導致整個社會的工資水平上升,從而引起普遍的通貨膨脹;而這種通貨膨脹一旦開始,還會形成工資上升和物價上漲之間的“螺旋式”上行過程,由此導致比較嚴重的通貨膨脹。與此同時,勞動力成本上升是否能夠轉化為大范圍、持續(xù)的物價上漲,出現(xiàn)通貨膨脹,將取決于生產企業(yè)勞動生產率提高的速度,即取決于勞動力成本上升速度與勞動生產率提高速度之間的比較與博弈。而從開放經濟條件下的宏觀經濟理論出發(fā),一般可貿易部門的勞動生產率提高較快,工資增長速度較快,引致不可貿易部門的工資迅速上漲,并由此引發(fā)國內通貨膨脹水平的上揚。如果該國出口在世界貿易中的占比很大,通貨膨脹將逐步通過外貿渠道輸出到國際市場,在一段時間內影響全球通貨膨脹的整體水平。因此,從這個理論邏輯上來看,就中期效應而言,勞動力成本上升將可能使我國經濟出現(xiàn)成本推動型的通貨膨脹,并通過對外出口商品的“路徑”推高全球通貨膨脹水平。
由于我國勞動力無限供給的特征和勞動力市場價格扭曲等因素的綜合影響,國內勞動生產率的上升不但沒有帶來實質性的工資上漲,反而造成了出口產品價格的下降和對外貿易條件的惡化。這違背了斯托珀·薩繆爾森定理的推論,即國際貿易會提高該國豐富要素所有者的實際收入,降低稀缺要素所有者的實際收入。事實上,物美價廉的“中國制造”商品滾滾涌入全球市場,有效地拉低了全球的通脹水平,并幫助英國實現(xiàn)了上世紀90年代“經濟增長+持久低通貨膨脹”的理想組合。然而,隨著我國貿易部門勞動生產率的顯著提升,“巴拉薩一薩繆爾森”效應開始發(fā)揮作用,貿易部門工資上漲很快。由此將帶動非貿易部門工資的快速上漲。從韓國和日本的經驗來看,國內勞動力價格的上漲將在較長的一段時間內推高國內通脹水平,并抬高出口商品的價格指數。我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出口額占世界出口總額的10%左右,所以相對于上世紀70年代的日本和80年代的韓國而言,我國“向外傳導”通貨膨脹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勞動力成本的上升將對我國構成中期通貨膨脹壓力,并將通過國際貿易途徑使內部壓力“外部化”,從而推高全球范圍內的通貨膨脹水平。
可能在長期內促進全球經濟“再平衡”
全球經濟失衡是近幾年來國際關注的熱點,“失衡”的探討意味著要尋找“再平衡”的機制和路徑。根據全球經常賬戶平衡的相關理論分析,全球經濟失衡的本質是主要國家經常賬戶失衡,經常賬戶失衡的表現(xiàn)是全球貿易失衡,全球貿易失衡的主因是全球勞動分工失衡,全球勞動力分工失衡的芥蒂則是全球勞動力價格失衡。中國在過去幾十年中,以“低勞動成本”為優(yōu)勢,深刻嵌入了全球分工體系之中,成長為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工廠”和“代工者的麥加”,是現(xiàn)行全球貿易分工體系中極其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之一。然而,中國的“低成本競爭優(yōu)勢”在長期來看難以為繼,這也意味著全球經濟失衡的狀態(tài)也亟需調整,這個過程需要一個相對較長的時間,而中國勞動力成本上漲可以看作是這一過程的開始。
目前,全球經濟失衡的主要表現(xiàn)是美國經常賬戶的持續(xù)逆差和東亞國家經常賬戶的持續(xù)盈余,而中美的貿易失衡被看作是全球經濟失衡的重要推手。中美貿易失衡的經濟表現(xiàn)可以總結為兩個“雙高”,美國的“高消費率”和“高逆差”,中國的“高儲蓄率”和“高順差”。從理論上來說,對于我國而言,這種模式要求中國增加資本收益,壓制勞動報酬,以此壓抑“現(xiàn)實消費”。所以,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勞動力成本上升意味著我國的現(xiàn)實消費將會快速增加,這有助于調整中美經濟之間的失衡模式。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中美貿易失衡的實質是國際分工的結果,即中國具有“勞動力比較優(yōu)勢”,生產廉價的消費品出口美國,并通過擠壓勞動報酬保持“高投資”,維持長期“高順差”的“出口導向型”經濟模式;而美國具有“金融比較優(yōu)勢”,生產高端的“金融產品”,并以此對外大量“借款”,維持其國內的“高消費”經濟模式。勞動力價格的上漲將在邊界上調整兩國的比較優(yōu)勢,降低我國對美的加工貿易出口,提高我國國內的“消費率”。這勢必打破兩國基于比較優(yōu)勢的分工機制,有利于中美貿易趨于平衡,并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助力全球經濟的重新平衡。因此,從長期來看,提高作為“世界工廠”的中國勞動力價格,將有助于改善全球的資源分配與貿易平衡,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全球的經濟結構性矛盾,使世界經濟重新回到“平衡”的正常軌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