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機場,是日本第一重要的國際機場,卻只有一條半跑道。
六十年代,日本政府的計劃是修三條跑道——l號跑道四千米,2號跑道兩千五百米,3號跑道三千二百米——但修好第一條跑道卻用去了十二年!
由于計劃用地上的農(nóng)民拒絕搬遷,政府忍氣吞聲,先是換了個地方建機場,但那里的農(nóng)民還是拒絕出讓土地。拖到1971年,日本政府鋌而走險,“建設有日本特色的資本主義”,搞出個類似于《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那樣的反動玩意兒,大舉強拆。政府只要蠻干,效率肯定成倍提高,這是一個規(guī)律,于是1號跑道在1978年建成了。代價是十三條人命,其中五條是警察的,沒人自焚。
日本這個國家,挺講臉面,真把人民抗議和國際輿論當回事。2號跑道和3號跑道上的農(nóng)民不搬家,兩條跑道就一直沒建。九十年代,日本政府一邊自責,承諾在任何情況下,不使用武力解決暴力抗法,一邊耐心細致地開展政治思想工作,勸農(nóng)民們回到談判桌旁,協(xié)商解決2號跑道的用地分歧。
日本很焦急,因為2002年世界杯足球賽要在日韓舉行,這是世界杯第一次在歐美以外的國家舉行,也是第一次由兩個國家聯(lián)合舉辦,不能讓白種人看黃種人的笑話,也不能讓韓國人看日本人的笑話,所以日本政府發(fā)誓,一定要在2002年之前修出第二條跑道!
這里的農(nóng)民故土難離,要么土地屬于我,要么我自焚,談判僵持了三年。日本政府沒辦法,大賽迫在眉睫,只好把跑道北移八百米,避開七個釘子戶,建一條兩千零一十八米長的臨時跑道。因為地理屏障,跑道未達兩千五百米的計劃長度,世界杯雖然應付過去了,但遠程大型客機無法在此起降,只能伺候短程中小飛機。
2005年1月,日本政府覺得這樣不行,還是得恢復談判,求得2號跑道南端七家釘子戶的諒解,使跑道完成設計長度。但談來談去,七家農(nóng)民拒絕妥協(xié)。國土交通大臣北側一雄看狀況無可扭轉,最終宣布,釘子戶不同意賣地拆遷,2號跑道只能克服困難,繼續(xù)向北側延展,所以不再談判了。
日本記者一聽就笑了,做了個很機巧的新聞標題——“北側讓2號跑道向北側延展”——如果不出意外,成田機場2號跑道將在2010年建成。
至于3號跑道,日本政府早已放棄,僅兩條跑道就折騰了四十四年。
有人一定會問,保護極少數(shù)人的利益,不會損害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嗎?這種問法,沒有考慮“誰的權利在先”,只把受益人的數(shù)量放在首位,以多數(shù)人未來權利的名義,剝奪公民的現(xiàn)實權利,貌似是一種共同責任理想,其實是強盜邏輯。
(摘自《雜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