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霞
(1.中央民族大學 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院,北京 100081;2.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 朝鮮語系,北京 100024)
杜甫與丁茶山“三吏”敘事特點之比較:“主客融合”與“主客分離”
1,2孫玉霞
(1.中央民族大學 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院,北京 100081;2.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 朝鮮語系,北京 100024)
主客的“融合”與“分離”原是用于評說漢賦的創(chuàng)作特點,本文借此術(shù)語概括杜甫與茶山敘事詩的不同特點。詩圣杜甫親歷了給唐代社會和人民帶來巨大災難的安史之亂,創(chuàng)作了以“三吏”為代表的大量敘事詩,其融敘事、抒情、議論為一體的藝術(shù)手法為無數(shù)后人推崇和仿效。相距千年,18世紀末在朝鮮半島誕生了有“杜甫還生”之稱的實學思想家和詩人丁茶山。丁茶山面對朝鮮王朝末期傳統(tǒng)社會體系崩潰前危機四伏的封建統(tǒng)治、混亂不堪的政治經(jīng)濟、水深火熱中掙扎的勞苦百姓,寫出了許多反映現(xiàn)實的敘事詩,最高成就之一是對杜甫三吏的效仿之作。本文以杜甫與丁茶山的“三吏”為例,探討兩位偉大的詩人在詩歌敘事中,表現(xiàn)出的“主客融合”與“主客分離”的不同特點。
杜甫;丁茶山;三吏;敘事特點;主客融合;主客分離
中國古典詩歌具有關(guān)注現(xiàn)實和抒發(fā)情感的特點,這一傳統(tǒng)濫觴于《詩經(jīng)》。杜甫被聞一多先生贊為“四千年文化中最莊嚴,最瑰麗,最永久的一道光彩?!盵1]錢鐘書先生也指出“中唐以后,眾望所歸的最大詩人一直是杜甫”[2],并將杜詩視為中國古詩“正宗”和典范。杜甫經(jīng)歷了給中國歷史上最輝煌的唐代致命一擊的歷史事件——“安史之亂”,他以一個儒者的情懷和才子的詩筆記錄了當時發(fā)生的、百姓經(jīng)歷的、詩人感觸的一切,以思想的深刻、詩歌對現(xiàn)實的表現(xiàn)力、情感的深摯,繼承了中國詩的傳統(tǒng)并將其推向巔峰!杜詩無愧“詩史”之譽,其中尤其值得關(guān)注的是杜甫的敘事詩,它們幾乎生動再現(xiàn)了當時所有的重大歷史事件。在敘事詩中,杜甫往往將對客觀現(xiàn)實的真實描寫與強烈的主觀情感融為一體,呈現(xiàn)出“主客融合”的特征。丁茶山(1762—1836),作為李氏朝鮮時期乃至整個朝鮮歷史上最偉大的思想家之一,實學思想的集大成者和實學派的代表詩人,面對朝鮮王朝末期傳統(tǒng)社會體系崩潰前危機四伏的封建統(tǒng)治、混亂不堪的政治經(jīng)濟、水深火熱中掙扎的勞苦百姓,也創(chuàng)作了許多反映現(xiàn)實的敘事詩。但茶山在敘事中,常常盡可能地將“自我”與主觀情感意識隱藏起來,以審視的目光真實、準確地摹寫現(xiàn)實,使詩歌讀起來更加客觀、可信,然后再進行相對獨立的議論,理性地對現(xiàn)實加以分析,從而使其敘事詩中體現(xiàn)出與杜甫敘事詩的不同特點——詩人與描述對象的分離、敘事與議論的分離等“主客分離”特質(zhì)。《新安吏》、《潼關(guān)吏》、《石壕吏》是杜甫對后世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敘事詩的典范,丁茶山的“三吏”[3]——《波池吏》、《海南吏》、《龍山吏》便是效杜之作,同時也是其敘事詩中的代表性作品。本論將以杜甫和茶山的“三吏”為例,從詩人的自我描述、人物形象、對話描寫、敘事與議論、敘事與抒情等角度比較分析杜甫與茶山在敘事詩方面“主客融合”與“主客分離”不同特點,以杜詩為鏡,探究茶山敘事詩的特征。
杜甫的《新安吏》、《潼關(guān)吏》、《石壕吏》均作于乾元二年(759年),距離“安史之亂”爆發(fā)已經(jīng)過了五個年頭,萬里神州已經(jīng)在不息的兵戈與紛飛的戰(zhàn)火中變成“積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的悲慘世界。
杜甫不僅僅是詩歌的創(chuàng)作者,更是這場災難的親歷者,因此在其詩歌中,詩人自我同時成為詩中的人物。在《新安吏》中,詩人在詩中的形象是一個“匆匆過客”,正走在新安道上,忽然聽到了要征兵的喧呼聲,于是詩人對新安吏發(fā)問,并借助詩人之眼展示了征兵現(xiàn)場的慘況,之后詩人勸慰了應(yīng)征入伍的新兵及其家人;《潼關(guān)吏》開頭四句是對筑城的官兵和潼關(guān)關(guān)防的白描,之后通過詩人與潼關(guān)吏之間的問答描寫了潼關(guān)的牢不可破,但在詩的最后四句中:“哀哉桃林戰(zhàn),百萬化為魚。請囑防關(guān)將,慎勿學哥舒”表現(xiàn)了詩人對統(tǒng)治者上層間爭權(quán)奪利,完全不顧念國家安危和士卒生死的三年前歷史事實的譴責,表達了詩人對堅固的潼關(guān)也難以防固的“人事”的擔憂;在《石壕吏》中,則以詩人自己“暮投石壕村”后,正趕上差吏夜里抓人為開端,接著客觀記錄了自己看到的酷吏捉人的場景,在篇末又寫自己在天亮后啟程時,卻只能與孤獨的老翁告別的無奈。顯然,杜甫的三吏,敘事均以詩人自我的視角展開,詩中既有詩人關(guān)于自己語言行動的描述,又有對客觀事態(tài)的描摹,二者相得益彰,創(chuàng)作了“主客融合”的境界。
杜甫敘事詩的“主客融合”特點還體現(xiàn)在有關(guān)人物形象和典型事例的描寫上。杜甫極善于選擇典型的藝術(shù)形象。在反映人民苦難時,他總是選擇那些富有悲劇色彩的弱勢群體中的人物,如寡婦、老人、兒童、流離失所者、守城戍卒者等。在《石壕吏》中,詩人描寫了一個機智、勇敢、堅強、勇于獻身的老婦形象。在差役深夜捉人時,她勇敢地出門應(yīng)付官差,掩護丈夫逃走,又巧妙地與官差周旋、訴苦,機智地保護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媳。
受到漢樂府的影響,杜甫在塑造人物形象時,常常采用對話、獨白描寫的方式。通過這種描寫方式使人物、事件的描寫看起來更加客觀、真實,增加敘述的可信性。在《石壕吏》中,詩人直接以老婦的聲口,向官差訴說自己的遭遇:三個兒子都去戍邊了,其中一個兒子托人捎來一封家書,告訴我們另兩個兒子剛剛戰(zhàn)死沙場。戰(zhàn)死的永遠地去了,活著的也只是茍活而已。大概是因為老婦在和官差周旋時,房間里突然傳出了孩子的哭聲。于是老婦連忙解釋說家里只剩下一個吃奶的孩子,因為有孩子在,他媽媽還沒改嫁??墒羌依锾F了,孩子媽媽連條可以蔽體裙子都沒有,沒辦法出來見人啊。為了保護孫子和兒媳,老婦人毅然自請,要“急應(yīng)河陽役,猶得備晨炊。”老婦的一番如泣如訴的話語感人至深、催人淚下。老婦的形象通過這段話也脫穎而出,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戰(zhàn)亂之下,這樣的遭遇喪子之痛又被強拉應(yīng)役的“老嫗”怕不在少數(shù),詩人以一家一戶的悲慘命運,概括出各地官吏捉丁時的殘暴和被迫服役帶給千萬家庭的苦難。杜甫的敘事詩不僅善于選擇和概括有典型意義的人物和事例,還很善于將自己的主觀意識、思想感情融入對人物言行和典型情節(jié)的描寫中。全詩除“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兩句直接表達了詩人的感情之外,其余都是客觀描寫。由于詩人將自己的主觀感受融入到了客觀的描述之中,這些人物、事例的客觀描述便可以起到直接感染讀者的作用,詩人的愛憎褒貶之情也在這樣的描述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杜甫的敘事詩有時還在篇末輔以議論。但杜詩中的議論,多不是抽象的說理,而是與生動的形象有機結(jié)合在一起,進一步突顯出融抒情、敘事、議論為一體的“主客融合”特點。如《新安吏》,在客觀敘寫征兵場面之后,以告慰作結(jié) “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潼關(guān)吏》在描寫戍邊將士與潼關(guān)關(guān)防,和潼關(guān)吏的交流后,以告誡作結(jié),“哀哉桃林戰(zhàn),百萬化為魚。請囑防關(guān)將,慎勿學歌舒?!倍旁姅⑹?、抒情結(jié)合議論,情理、事理兼?zhèn)?,具有動人的力量?/p>
綜上所述,在杜甫的敘事詩中,詩人多采用第一視角,雖然非常注重詩歌的客觀白描,但在對人物、事件、乃至環(huán)境的白描之中常常融入了詩人自己的主觀感受和觀點,而且詩人有時會以主要人物的身份出現(xiàn)于事件之中,直接講述見聞感受、抒發(fā)議論,融抒情、敘事、議論為一體。這種寓主觀于客觀的、“主客融合”的方式是杜甫敘事詩的重要特點。正如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所說,杜詩“記述的是時事,反映的是歷史的真實畫面,而抒發(fā)的是一己情懷。這在中國詩歌史上是空前的,是詩歌表現(xiàn)方法的一種轉(zhuǎn)變?!盵4]
茶山仿效杜甫“三吏”創(chuàng)作的《波池吏》、《海南吏》、《龍山吏》是其敘事詩的代表作,集中體現(xiàn)了茶山敘事詩“主客分離”的敘事特點。
茶山的“三吏”作于公元1810年。是年朝鮮大旱,茶山在流配地親眼目睹了百姓在饑荒中的悲慘生活,并在《田間紀事》序中描寫了當時的情景,道:“己巳年,余在茶山草菴。是歲大旱,自冬春,至于立秋,赤地千里,野無青草。六月之初,流民塞路,傷心慘目,如不欲生……”[5]在這流民塞路的大荒之年,胥吏們不思百姓疾苦,橫征暴斂如故。于是,茶山效仿杜甫憤而作“三吏”揭露官吏的殘暴,敘寫大旱之年百姓的苦難遭遇。
茶山的“三吏”既為仿杜之作,自然與杜詩有著一定的借鑒。如在寫人敘事過程中,茶山也非常注重人物形象與事件的典型性和概括性;在反映人民苦難時,茶山也常常挑選那些富有悲劇色彩的弱勢群體中的人物,如寡婦、孤兒、老人、落魄的貧士、被奪去耕牛的農(nóng)民;為了增加作品的客觀性、可信度,茶山也在敘事詩中大量采用了對話、獨白描寫的手法,如胥吏與百姓的對話,因不堪重賦被迫流落他鄉(xiāng)的農(nóng)民的獨白等;并且也選擇在敘事詩中加入議論成分,通過敘議結(jié)合,增強動人效果等等。但是,仔細讀來,茶山詩在人物的刻畫、對話的描寫、乃至議論方式等方面又都具有自己的特點。將這些特點歸納起來,便可以得出與杜甫“主客融合”敘事特點不同的,“主客分離”的特征。
茶山常常采用第三視角,以觀察者的視角理性、客觀地寫人敘事。在其敘事詩中,茶山總是在作品中盡量將自己隱蔽起來,而不是像杜甫一樣以主要人物的身份出現(xiàn)在敘事過程中。茶山敘事詩——“三吏”中的出場人物眾多,從孤兒寡婦、落魄貧士,到流民、官吏,唯獨不見詩人對自己行為語言的描述,更沒有詩人自己與這些出場人物間交流的描寫,呈現(xiàn)出作為觀察者的“主”與被觀察對象——“客”的分離狀態(tài)。
在塑造人物形象時,茶山也大量采用了對話、獨白描寫的手法。所不同的是,杜甫常寫自己與他人間的對話,茶山則總是將自己在敘事場面中隱藏起來,客觀展示詩中人物的命運和事態(tài)的發(fā)展,以強烈的現(xiàn)場感震撼讀者。如《波池吏》寫落魄“貧士”的“號天訴無辜”,與胥吏對他的怒罵訓斥,如實表現(xiàn)出酷吏的跋扈兇殘與重稅、酷吏壓迫下慘不忍睹的百姓生存狀態(tài);《海南吏》借敘寫來自“海南”的“客”的悲苦獨白,再現(xiàn)了由于“新官令益嚴”,導致“嗷嗷百家哭”的場景,和個人為避租稅客走他鄉(xiāng)的悲慘身世。詩人在敘事過程中,采用了第三視角,站在觀察者的角度,冷靜、客觀地摹寫事物,表現(xiàn)出觀察者 ——“主”與被觀察對象——“客”間的分離與各自獨立特征。
這種站在觀察者的角度刻畫人物的方式,更便于從整體上客觀地描摹現(xiàn)實。在茶山的“三吏”中,我們不僅看到了孤兒、寡婦、流民等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還清楚地看到了站在他們對立面的那些“勢道政治”之下,腐敗的官僚與殘暴兇狠的下級小吏形象。如《波池吏》:
吏打波池坊,喧呼如點兵。疫鬼雜餓莩,村墅無農(nóng)丁。
催聲縛孤寡,鞭背使前行。驅(qū)叱如犬雞,彌亙薄縣城。
中有一貧士,瘠弱最伶俜。號天訴無辜,哀怨有余聲。
未敢敘哀臆,但見涕縱橫。吏怒謂其頑,僇辱怵眾情。
倒懸高樹枝,發(fā)與樹根平。鯫生暋不畏,敢而逆上營。
讀書會知義,王稅輸王京。饒而到季夏,念而恩非輕。
峨舸滯浦口,而眼胡不明。立威更何時,指揮有公兄。
茶山在這首詩中不僅描述了因交不起稅被“驅(qū)叱如犬雞”的百姓和“瘠弱最伶俜”的貧窮讀書人,還生動地刻畫了小吏——“衙前”的形象。詩人開篇即以一個“打”字描摹了衙前的兇殘、跋扈:“吏打波池坊”,又道“喧呼如點兵”。杜甫在《新安吏》中寫“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辈枭絽s說在和平時期,到村中征稅的小吏——“衙前”將整個村子攪得雞犬不寧,喧呼之聲四起,仿佛要征點新兵一般。盡管這個村子原本已經(jīng)“疫鬼”、“餓殍”遍地,兇殘的“衙前”卻毫無憐憫之心地將村中交不起稅銀的人全都抓了起來,連孤兒、寡婦都不肯放過,“鞭背使前行”、“驅(qū)斥如犬雞”。一位瘦弱伶俜的落魄“貧士”被他們倒掛在高高的樹上,有冤不敢訴。然而“貧士”的忍氣吞聲沒能平復小吏的沖天怒火,小吏破口大罵道:“身為讀書人怎么連應(yīng)該向‘王京’交稅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已經(jīng)將期限放寬到季夏,給足了你恩德?,F(xiàn)在往京城送稅糧的船就等在埠口,你的眼睛看不見嗎?”在凄慘的農(nóng)村背景下,詩人通過生動的行為、語言描寫將兇殘、暴虐、媚上欺下、口稱禮義王道、所為蠻橫跋扈的“衙前”形象活脫脫地再現(xiàn)在了讀者的面前。茶山詩中對“衙前”形象的塑造在朝鮮漢詩史上具有重大意義。正如韓國學者宋載邵在《茶山詩研究》中所言:“(像茶山這樣)在詩歌中,對身處朝鮮王朝社會復雜關(guān)系中的低級官吏——‘衙前’形象的塑造,在朝鮮文學史上是史無前例的?!盵6]
茶山敘事詩中的場面描寫有時就像戲劇或電影中一幕幕被定格了的鏡頭。如《龍山吏》開端就寫小吏搜牛而去時的場面:“驅(qū)牛遠遠去,家家倚門看?!笨崂魻恐鴵寔淼母u行漸遠,村里的百姓們都無助地倚在家門口悲傷地張望。再如《波池吏》中,詩人把鏡頭定格在了酷吏折磨“貧士”的場面:貧士被倒掛在高高的樹枝上,“發(fā)與樹根平”,兇悍的小吏在一旁飛揚跋扈地對其高聲痛罵。這種沒有詩人出現(xiàn)的,定格化的場景描寫,使讀者更能全面、更客觀地理解和把握詩中敘寫的社會現(xiàn)實。
茶山在《次韻范石湖丙午書懷十首簡寄淞翁》(其二)中道:“漸閣唐詩學宋詩”。受宋詩風影響,茶山詩中常加入說理和議論成分。而且詩人有意識地將議論部分與敘事部分相對獨立地呈現(xiàn)。通常,茶山先用敘述的語言將觀察的對象清晰、客觀、生動地再現(xiàn)在讀者面前,感染讀者的情緒,然后加入議論分析,引導讀者對前面的敘述做出理性的分析和判斷。如《波池吏》中,詩人用細致、生動、通俗的語言描寫了小吏在波池村的暴行,并以“貧士”的遭遇將敘事推向高潮。在飽含感情的描寫之后,詩人又用冷峻的語言做出判斷:“立威更何時,指揮有公兄。”一語道破了這些口口聲聲要“王稅輸王京”的小吏們,不過是在利用手中那點兒權(quán)力極盡所能地耀武揚威的丑惡本質(zhì)。同樣,在《龍山吏》中,詩人首先敘寫了有小吏奪牛而去后,鄉(xiāng)村里的一片哀傷與蕭條:“婦寡無良人,翁老無兒孫。泫然望牛泣,淚落沾衣裙。村色劇疲衰,吏坐胡不歸。瓶甖久已罄,何能有夕炊?!痹娙艘布尤肓艘馕渡铋L的議論:“脯牛歸朱門,才諝以甄別?!边@些耕牛以稅收名義搶走后,定然要被這些官吏做成牛肉脯獻給上級,當做升官的資本了。詩人理性地、一針見血的闡明了當時朝鮮社會的怪現(xiàn)象:沉重稅賦將百姓壓榨得無以為生,國庫卻空空如也。各級官吏們以征收“王稅”之名,行狼狽為奸、中飽私囊之實。這種敘議結(jié)合的藝術(shù)手法在茶山的《饑民詩》、《有兒》、《哀絕陽》等敘事詩中均有表現(xiàn)。相對獨立的敘事與議論的結(jié)合既起到客觀再現(xiàn)、激發(fā)情感的效果,又增強了讀者對現(xiàn)實的認識,體現(xiàn)了茶山式的“主客分離”的敘事特點。
杜甫在三吏中的敘事視角多為第一視角,表現(xiàn)出“主客融合”的敘事方式,體現(xiàn)了《詩經(jīng)》以來中國詩歌的抒情傳統(tǒng),更容易讓讀者感同身受,具有極強的感染力。茶山在敘事詩中多采用第三視角,呈現(xiàn)出“主客分離”的藝術(shù)手法,便于讀者更全面、更客觀地看清現(xiàn)實,而詩人為了引導讀者對現(xiàn)實做出理性的判斷和深入的分析而進行的相對獨立的議論與說理固然有中國宋詩的影響,恐怕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茶山的“經(jīng)世致用”的實學色彩的文學思想和“興我舊邦”的創(chuàng)作動機。
[1] 聞一多. 杜甫[A]. 唐詩雜論[C]. 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6.
[2] 錢鐘書. 中國詩與中國畫[A]. 七綴集[C].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3][5] 丁茶山. 與猶堂全書(第1集)[M]. 新朝鮮社,1934~1937.
[4] 袁行霈主編. 中國文學史(第二卷)[M]. 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6] ???. ??? ??[M]. ??? ???,1986.
A Comparison of Narrative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Du Fu’s Integration of Subject and Ding Chashan’s Separat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SUN Yu-xia
The Integration and Separat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which was used to describe the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of Hanfu is used in this paper to summarize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Du Fu’s and Ding Chashanin’s narrative poems. Poet-sage Du Fu experienced Anshi Riots which was devastative for Tang Society and its people. Basing on this experience, Du Fu created a large number of narrative poems represented by Sanli. The style of Sanli was a combination of narration, lyric and argumentation which was respected and imitated by later generations. A thousand years later, Ding Chashan, the so-called Regeneration of Du Fu and a practical thinker and poet, was born on the Korean Peninsular. Ding Chashan wrote many narrative poems reflecting the Korean society at the late period of Korean Dynasty in which the Fudal political and economic system were collapsing and its people were struggling. The highest achievement of Ding Chashan was his imitation of Du Fu’s Sanli. Using Du Fu’s Sanli and Ding Chashan’s Sanli as examples, this paper is to discus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Du Fu’s Integrat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and Ding Chashan’s Separat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Du Fu; Ding Chashan; Sanli; narrative characteristics; Integrat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Separation of Subject and Object
I206
A
1008-7427(2010)03-0077-03
2009-12-24
作者系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朝鮮語系講師;中央民族大學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院博士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