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過的17歲

連 諫

翻開日記里記載著的17歲，那年的故事有些許淡淡的憂傷。但這又如何，誰沒有過17歲，有淚有笑才不妨青春一次。

17歲的夏天，良頌瘋狂地愛上了寫日記，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著他的粟米，淡淡的憂傷是他惟一的心情。日記里有著粟米的衣服、發(fā)型，以及她和誰走過什么地方，說話時用了什么表情……

瘋狂寫日記讓他的文字有了突飛猛進(jìn)的飛躍，校報(bào)上常登有他的詩歌。同學(xué)都問良頌寫給誰的，他只笑不語。

粟米的家，與良頌家隔了三個街區(qū)。那段日子，因?yàn)樗诿?，那個他極少去的街區(qū)變得熟悉而親切，沒事時，他總到那邊走走。而每次遇見了，良頌會極快垂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在輕輕一掃之間，她會洞穿了隱藏在自己身體深處的秘密。這一次，沒來得及躲，僵持在粟米身上的眼神，被她逮住，粟米望著他，淺短的驚疑后，是微微的笑：“你是良頌吧?”

那刻，良頌的心窒息了一下，然后被幸福擊中：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短暫的慌亂讓良頌把設(shè)想過千萬遍的開場白，統(tǒng)統(tǒng)不知丟在了什么地方。他只看著粟米，傻傻而靦腆地笑。

粟米笑著望他：“你的詩寫得很美?！绷柬灥吐曊f：“是嗎？”粟米說：“真的，我喜歡?！绷柬灦嗝聪胝f：那些詩，是寫給你的。卻只是說：“你要喜歡看，我可以寫很多給你。”粟米漸漸不笑了，說：“良頌，你該好好學(xué)習(xí)。等讀大學(xué)了，我們就長大了。”說著，粟米嗒嗒跑遠(yuǎn)了，良頌站在原地，很久，想粟米的話里的意思，那句長大了，究竟包含了多少意義?究竟，粟米是不是洞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

接下來的日子，良頌沒命地讀書，爸爸和媽媽說：良頌這孩子懂事了，知道用功了。而只有良頌知道，他只是想，將來的某一天，他會和粟米在同一所大學(xué)，進(jìn)出之間，他還可以看見蹦跳在樹陰下的粟米。

19歲的良頌長高了，他像貯存了足夠能力的樹苗，春風(fēng)吹過，他呼啦啦展開所有粗壯的枝節(jié)。而粟米卻像一枝早已定型的花朵，兩年的成長完美了所有的細(xì)節(jié)，她的美麗安寧而祥和。像極了無風(fēng)夜里的雪花飄飄，眉目之間多了悠揚(yáng)的痕跡，讓良頌的喜歡，有了漸漸的綿長，宛如夜光杯里的美酒，閃爍著琥珀色的光澤。

填報(bào)高考志愿的時間越來越近，良頌越來越焦躁，極想知道，粟米會選擇哪個城市的高校，粟米的選擇是他未來的方向。想問，總是沒有勇氣，焦灼的彷徨里。粟米家門前的林陰道上，常常徘徊著他走來走去的影子。那次，終于看見走來的粟米，良頌鼓足勇氣迎過去：“粟米?！?/p>

粟米定定望著他，一年的苦讀，仿佛沉重的書籍已經(jīng)把良頌擠出了腦海。半天，她瞇了瞇顯然已經(jīng)近視的眼睛說：“良頌?！?/p>

良頌的臉紅了一下：“粟米，你說考哪所大學(xué)最好?”

這時，樓上有人喊：粟米。粟米抬頭望一眼，飛快地說：“北大。我媽媽叫我了，良頌，再見?！彼诿准奔迸芑丶胰ィ猴L(fēng)撲朔的街上，良頌的快樂，來得徹底，粟米看好的，定然是她將要報(bào)考的。

那一年良頌考中了北大，接到錄取通知書，良頌第一個想告訴的是粟米，也想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被錄取。沒看見粟米，她媽媽告訴良頌，粟米考了復(fù)旦。因?yàn)樗矚g文學(xué)。良頌慢慢說了哦，失落來得有點(diǎn)絕望。慢慢走回家，良頌拉開抽屜，里面碼著整整10本日記，厚厚的，每一個字，都是他青春路上的心靈痕跡。給那個叫粟米的女孩子。本想，和粟米考中同一所大學(xué)，這是他送給粟米的第一件禮物，卻是不可能了。

幾天后，良頌抱著10本日記，站在粟米家門口，說：“粟米，送給你的?！蹦樫康丶t了。粟米奇怪，用沾了水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說：“什么呀?”良頌小心拂去水滴：“看完就知道了?！?/p>

粟米接過來，笑笑說：“正好有一個漫長的暑假，足夠我看完它們?！绷柬灥男模p緩落回去，那一刻，他是如此地害怕拒絕。

把日記堆到粟米懷里，羞澀少年良頌，順著樓梯欄桿，飛快旋轉(zhuǎn)下去，從來沒有過的輕松，像在萬里晴空伸展開透明羽毛的鴿子，幸福輕飄飄飛翔。一個暑假，因?yàn)槠谕兊寐L。

去學(xué)校報(bào)到的日子快到了，那天，良頌懷著忐忑敲開粟米家的門，開門的是個爽朗的男孩。良頌的心沉了一下，問：“粟米在嗎?”

男孩回頭喊：“粟米，有人找?！彼诿啄弥砜珴皲蹁醯念^發(fā)，看見良頌，說：“肖啟，快讓良頌進(jìn)來。”

良頌拘謹(jǐn)?shù)刈谏嘲l(fā)上，一直看粟米，不祥之感慢慢浮上來。粟米指點(diǎn)著男孩：“肖啟，給良頌?zāi)蔑嬃稀！苯行⒌哪泻⒗_冰箱，掏出一罐可樂扔給良頌，隱隱的笑里有暖昧不清的內(nèi)容：“粟米，我給你吹干頭發(fā)吧，不然趕不上六點(diǎn)半的電影了?！?/p>

電吹風(fēng)嗡嗡響著，肖啟的手指，嫻熟無比穿過粟米的黑發(fā)，三個人的房間就寂寥得沉悶。這一切對于良頌，實(shí)是煎熬。終于，電吹風(fēng)停下嗚咽，良頌艱難地說：“粟米，你看了么?”

粟米的表情停滯一下，然后說：“哦，瘋玩了一個暑假，只想把以前沒玩成的時間給找回來，還沒顧上看呢?！?/p>

良頌的心，沉沉的，疼，或者慶幸，一齊擁擠進(jìn)心里?！拔疫€是拿回去吧?！?/p>

粟米說了好，進(jìn)臥室抱出來，遞給良頌時問：“什么呀?這么沉?”

良頌說：“我寫的詩歌，記得你說喜歡，就想讓你看看。”

粟米說：“哦，你寫了這么多啊?”

良頌說了再見，轉(zhuǎn)身出門。眼淚嘩啦就涌了出來，17歲到19歲的夏天，良頌用兩年的時間寫了10本日記，是他一個人的愛情，與粟米本是無關(guān)，完美只在于自己的心情，就好。

選自《青春男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