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聰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北京 100038)
論改革開放后我國流動人口犯罪的特征及防范對策
鐘 聰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北京 100038)
流動人口犯罪是人口大規(guī)模流動產生的負面效應,它不僅是社會治安問題,還與社會政治、經濟生活有著密切的關系。因此,只有在各級黨政領導的高度重視下,真正做到政府牽頭,公安為主,部門參與,齊抓共管,綜合治理,采取行之有效的防范措施,才能預防和控制流動人口的犯罪,達到對流動人口的合理化、規(guī)范化管理,才能更進一步地促進社會政治安定、經濟快速發(fā)展。
流動人口犯罪;特點;原因;防范對策
人口流動是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產物,人口流動必然伴生著流動人口的出現(xiàn)。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人口流動出現(xiàn)質的轉變,即無序的人口流動持續(xù)增長,人口流動規(guī)模越來越大,流動人口越來越多。人口流動的規(guī)模狀況對社會經濟發(fā)展產生著重大影響,從社會治安角度看,人口流動產生流動人口。當一個地區(qū)經濟社會發(fā)展迅速,流動人口就會越來越多。其中絕大多數的流動人口是好的,犯罪只是流動人口中的極少數,但在流動人口越來越多的地區(qū)流動人口犯罪問題就會成為影響該地區(qū)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為有助于控制流動人口犯罪,更好地維護社會穩(wěn)定,本文聯(lián)系實際就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流動人口犯罪的發(fā)展變化特征及控制對策作一探討。
司法實踐中及理論研究上的流動人口犯罪、外來人口犯罪、流竄犯罪三個概念容易混淆,前兩者是從人口學角度定義犯罪的,但流動人口反映的人口是動態(tài)的流動狀態(tài)的人口。流動人口犯罪是指人員在流動過程中犯罪,而外來人口則是靜態(tài)的相對于本地人口而言的,外來人口犯罪是指犯罪的人員是從外來的(外地人);流竄犯罪是指犯罪人跨縣區(qū)的連續(xù)作案,或在居住地犯罪后逃跑到外縣市繼續(xù)作案。流動人口犯罪、外來人口犯罪均不是法定的分類而是學術界的提法,流竄犯罪則是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一種犯罪方法。司法機關統(tǒng)計數據早期沒有流動人口犯罪、外來人口犯罪的分類,只有流竄(作案)犯罪的統(tǒng)計,到1995年公安部頒布實施了《暫住證申領辦法》,公安機關統(tǒng)計中才開始有外來人口(暫住人口)犯罪數據。從實證的角度,最接近流動人口犯罪的數據就是流竄犯罪的數據,流竄犯罪都是流動人口犯罪,但流動人口犯罪又不全是流竄犯罪,流動人口犯罪外延大于流竄犯罪。外來人口(暫住人口)具有流動性,但暫住時間一長,就又不具有流動性了。在國外,暫住滿5年的就不再是流動人口了。但我國限于戶籍制度的嚴格限制,暫住時間再長統(tǒng)計上仍為流動人口,只是從人口學上已失去了流動人口的意義。從人口學意義上講外來人口(暫住人口)犯罪與流動人口犯罪是交叉關系,統(tǒng)計學意義上我國目前這兩者是統(tǒng)一的。中國現(xiàn)階段犯罪問題研究課題廣州市分課題組已區(qū)分了流動人口犯罪與流竄犯罪的概念。以1988年為例,廣州市外來 (流動)人員作案占全部犯罪嫌疑人比為53.4%,而流竄犯罪占全部犯罪嫌疑人比為52.8%,前者比后者高出0.6個百分點。
全國抽樣調查顯示,流動人口案犯占全部案犯比1985年為 15%,1987年為 17%,1988年 18%。1985年全國抓獲流竄犯3.88萬,占抓獲的全部犯罪嫌疑人的25%,1990年為12.42萬人,占總數的33%。流竄犯罪很大程度上依附于流動人口犯罪,流竄犯罪地域分布明顯,即對流動人口流入地——城市和沿海經濟發(fā)達地區(qū)影響大。1989年、1990年統(tǒng)計,廣東省抓獲的流竄犯占全國抓獲流竄犯的15%,居全國省市自治區(qū)中第一位。1980年廣東省抓獲流竄犯2225人,占全部犯罪嫌疑人的6.6%,1988年廣東省抓獲流竄犯增到10370人,占全部犯罪嫌疑人的29.6%,上升了3.7倍。廣州市作為華南經濟、政治、文化中心,全國特大城市之一,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社會發(fā)展一直走在全國前列,廣州的流竄犯罪及其主要載體外來人員犯罪現(xiàn)象更為突出。改革開放以前,流竄犯占全市抓獲犯罪嫌疑人的10%以下,至1988年則上升到52.8%,高于同期廣東省流竄犯比重的23.2個百分點。廣州市1979—1991年抓獲流動人口犯罪嫌疑人數分別為:1979年 231人,1980年 785人,1981年 892人,1982年1152人,1983年1585人,1984年1255人,1985年2148人,1986年3187人,1987年4286人,1988年6110人,1989年7541人,1990年8948人,1991年14978人,占當年全部犯罪嫌疑人的百分比分別為 3.5、9.5、9.7、15.9、19.3、20.1、27、36.5、43.8、53.4、43.6、44.8、60.9;同比抓獲流動人口犯罪嫌疑人數上升了64.84倍,上升了53.9個百分點??梢娺@一時期廣州市流竄犯及流動人口犯罪發(fā)展異常迅速。
多元化體現(xiàn)在兩方面,一是侵財犯罪類型的多元化,即在盜竊及詐騙占據多數的同時,其他侵財型犯罪也不斷出現(xiàn)。二是整個流動人口犯罪類型呈侵財為主,多元發(fā)展的局勢。盜竊及詐騙一直是流動人口犯罪最為集中的侵財犯罪,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社會生活越來越多樣化,也影響到流動人口犯罪最為集中的侵財犯罪上。但侵財型犯罪始終占據了流動人口犯罪的主流地位,這與人口流動的直接原因、動機有關。經濟原因是改革開放以來人口流動的最重要原因,農民是流動人口中最大的群體,80%—90%的流動人口從身份及源頭上說是農民或來自農村,淘金性更強,這與以農民為主體的流動人口犯罪中侵財型明顯相適應。此外流動人口侵財型犯罪侵犯的對象也有所發(fā)展變化。由于居民生活用品小三件向大三件發(fā)展,盜竊犯罪中侵害對象也隨著變化,盜竊工業(yè)原材料的犯罪也上升較快。
地緣性特征體現(xiàn)在流動人口犯罪中有兩個方面,一是團伙犯罪成員都是來自同一地方的,有來自一個縣市,也有是來自一個鄉(xiāng)鎮(zhèn)甚至是一個村的,或來自一個省的。在司法實踐中不少被打擊處理的團伙、幫派是以地域命名的,如20世紀90年代廣東公安機關打掉的麻陽幫。二是一個類型的犯罪都是來自某個地方的犯罪分子所為,如2004年全國范圍內不少地方發(fā)現(xiàn)的手機短信詐騙都是福建省某地人員所為。親緣性是犯罪過程中傳幫帶在犯罪分子的親屬間開展,最為典型的是家族性犯罪,在全國不少地方都發(fā)現(xiàn)過由家族成員糾合在一起進行犯罪的案件,毒品案件及黑惡勢力犯罪案件中更為常見。這種趨勢在以農民為主體的流動人口犯罪中易得到加強,農村基層組織在改革開放后弱化傾向更助長了這種態(tài)勢。由于各地公安司法機關對地緣性、親緣性犯罪問題的高度關注,近年來流動人口犯罪中這種地緣、親緣關系逐步被整合、融合,出現(xiàn)了地緣、親緣關系為主,與暫住地人員不斷勾結起來進行違法犯罪的態(tài)勢。另一種態(tài)勢就是流動人口犯罪這種地緣、親緣關系加強成黑社會性質有組織犯罪。
流動人口中出現(xiàn)的犯罪職業(yè)化、半職業(yè)化傾向,就是這種犯罪需求轉變的重要體現(xiàn)。在寧波、廣州、深圳等沿海發(fā)達地區(qū)出現(xiàn)被打擊處理過的流動人口,刑滿釋放后,滯留在被打擊處理的地區(qū),變本加厲重新犯罪,將犯罪當成一種職業(yè)。此外無業(yè)的流動人口犯罪中,以犯罪所得謀生傾向明顯。司法實踐中還發(fā)現(xiàn)一些流動人口犯罪是以打工做掩護,季節(jié)性打工或進行犯罪,即所謂犯罪半職業(yè)化。2005年6月寧波北侖公安機關打掉一個盜竊、搶劫團伙,抓獲來自安徽、貴州、重慶等6個省市的團伙成員20余名,該團伙成員夜晚盜竊、搶劫作案,上午睡覺,中午及下午多混跡于網吧、歌舞廳等娛樂場所,犯罪所得被揮霍一空。近年來吸販毒的流動人口越來越多,不少流動人口吸毒走上以販養(yǎng)吸或以賣淫等其他違法犯罪養(yǎng)吸毒現(xiàn)象。這些都反映出流動人口犯罪需求的轉變。
研究重新犯罪問題發(fā)現(xiàn),20世紀90年代以來,流動人口重新犯罪比例上升,并高于非流動人口的重新犯罪。主要原因是被打擊處理的流動人口,在打擊處理后,不離開打擊處理地,而留在打擊處理地回歸社會的難度較本地被打擊處理人員大,加上無鄉(xiāng)土觀念制約,榮辱感小,在雙重影響下,增大了其重新犯罪的可能性。
改革開放以來流動人口犯罪已長期成為左右我國社會治安局勢的突出因素,流動人口犯罪數量上升、危害加大,則社會治安不穩(wěn)定;流動人口犯罪數量下降、危害減小,則社會治安趨于穩(wěn)定。因而能否有效抑制流動人口犯罪就成為維護社會治安穩(wěn)定的重要措施。從實踐出發(fā)抑制流動人口犯罪應當從以下幾方面著手:
流動人口雖有諸多自身缺陷,但這些自身缺陷并不必然導致犯罪,只有當流動人口自身缺陷在一定外因作用下,即流動中遇到挫折、困難而無助時,才會走上犯罪道路。也可以說走上犯罪道路是流動人口化解所遭遇的困難、挫折的一種無奈之舉。在改革開放之初,這種情況更為突出,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各項政策制度趨于健全完善,流動人口中這種因流動中遇到挫折、困難而犯罪的現(xiàn)象有所減少。故善待流動人口,減少流動人口在流動中的挫折,對于預防、減少流動人口犯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對流動人口來說享受同當地居民平等的待遇就是最大的善待,平等首先是勞動保障、社會救濟福利(醫(yī)療、養(yǎng)老保險等)、工資待遇方面的平等,其實流動人口中多數人的要求很低,比如不拖欠工資,工傷時能有效救治,但就這點低要求在不少地區(qū)尚做不到。善待必須在化解城市居民對流動人口的冷漠基礎上開始,要讓每個城市居民都了解到城市的發(fā)展、城市的文明進步都離不開流動人口的貢獻。流動人口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流入地勞動力緊張的狀況,促進了流入地人才、物質、資金的流動,加快了流入地經濟社會的發(fā)展。以浙江為例,2004年流動人口就創(chuàng)造了全省國民生產總值的14%。當改變了城市居民對流動人口的冷漠后,再從基本的方面著手,逐步解決對流動人口的不平等問題,有條件的地區(qū)可先行一步,早日實現(xiàn)流動人口平等待遇。條件差的地區(qū)少解決或遲些時間解決流動人口平等待遇。隨著流動人口不平等問題的逐步解決,流動人口的犯罪就會降下來。應當注意的是實踐中被不少地區(qū)推重的外來人口集中居住的方法,帶有歧視流動人口的意思,是一種打烙印的做法,對剛開始流動的人員來說可以有效解決其居住方面的困難,但從流動人口更好地融入流入地社會的長遠角度來說,不利于促進流動人口與本地居民的融合。
流動人口素質是其犯罪的內因,流動人口中絕大多數是離土失土的農民,因而解決流動人口素質必須從解決農民素質著手。農民素質有傳統(tǒng)因素的原因,但新中國成立50多年后,更主要的原因應當是建國后未能很好地解決三農問題,甚至很長時間是以犧牲農民利益來換取城市的發(fā)展,以至于直到2005年我國仍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收農業(yè)稅的國家。國家對城市的投入遠超過對農村的投入,現(xiàn)在還有不通水、電、路、郵的農村,但絕沒有不通水、電、路、郵的城市。對農民、農村、農業(yè)的欠帳很多,現(xiàn)在黨和國家已充分認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2005年以來黨和國家已把解決農民、農村、農業(yè)問題當作影響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大局問題,并提上重要議事日程。2006年中共中央、國務院提出開展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更是解決三農問題的重要措施。三農問題逐步化解,農民的素質就會隨之逐步提高,因素質問題而誘發(fā)的流動人口犯罪就會逐步減少。
消滅流動人口犯罪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通過全社會的共同努力逐步減少流動人口犯罪,使流動人口犯罪的危害控制在國家、社會、人民群眾能承受的范圍內。應當看到這一目標的實現(xiàn)需要一個過程,在這一過程中除前文提到的方法外,構建高效的流動人口犯罪控制機制,提高對流動人口犯罪的控制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措施。為此首先要整合全社會的資源,改變公安機關應對流動人口犯罪中孤軍作戰(zhàn)的被動局面。目前有相當多的地方,企事業(yè)單位只管用流動人口,居民群眾只知道有房就租給流動人口賺房租,而把流動人口犯罪控制責任全推給公安機關,這種局面必須盡快扭轉。各級黨委、政府要承擔起整合全社會控制流動人口犯罪的資源,把它看作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要措施;要由各級黨委、政府牽頭建立并落實各部門、各單位的整治流動人口犯罪的責任;要建立預防流動人口犯罪的資源共享機制,企事業(yè)單位用工、居民群眾的房屋租賃、銀行金融機構的存貸款、電信部門的通信設備使用等,都應實時輸入計算機進入互聯(lián)網,使公安機關能及時共享防控 (流動人口)資源。其次公安機關應大力下沉警力,實現(xiàn)屯警街面,加大網格化巡邏密度,提高街面犯罪控制能力。當前各級公安機關正在大力推進基層基礎建設,其中重要舉措之一就是警力下沉,但切不可搞花架子,流于形式,要給警力下沉以法律制度上的保障。
2006年初中共中央、國務院聯(lián)合下發(fā)了關于農民工若干問題的意見,將解決農民工流動中的困難提高到能否實現(xiàn)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戰(zhàn)略目標的大局,對如何解決農民工流動中的困難提出了指導性意見。各級黨委、政府,要以認真貫徹執(zhí)行該指導意見為契機,積極穩(wěn)妥地推進流動人口問題的解決。當前應重點從以下幾方面著手:一是要建立流動人口的社會管理組織,把流動人口的管理納入到居住地黨委、政府人口管理范圍內;二要以外治外,使流動人口加入到自身管理中;三要加強流動人口的培訓、教育,優(yōu)先解決流動人口青少年的上學難問題,同時對就業(yè)的流動人口,要加強法治教育、文化科技知識的教育和崗位培訓,提高流動人口適應流入地工作生活的能力,提高流動人口素質。要糾正長時間存在的把流動人口當二等人口管理的做法,因為這種管理帶有排外、歧視的色彩,不利于流動人口與流入地居民的和諧相處。提高流動人口素質需流出地與流入地的共同努力,流出地要保障流動人口基本素質,流入地要加強對流動人口的繼續(xù)教育,不斷提高其素質,使其能盡快適應流入地生活、學習;四是建立健全流動人口維權機制,切實維護流動人口的合法權益,以便流動人口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有處投訴、有機構管理,減少流動人口合法權益受損現(xiàn)象,抑制因權益受侵害而誘發(fā)的流動人口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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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on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Crime after Reform and Opening up in China and Countermeasures
Zhong Cong
(Chinese People's Public Security University,Beijing,100038)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crime is the negative effect which large-scale flowing of the population produces.It is not only an issue of public security,but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socio-political and economic life.Therefore,all levels of party leadership should take it seriously and the Government should take the lead truly.At the same time,public security organs should manage orientation and all sectors should participate to make joint management and to take effective measures to prevent and control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cnime.A reasonable and standardized management of the floating population can fruther promote the stability of society and rapid development of economy.
floating polulation crime;characteristics;reasons;countermeasures
D918
A
1672-6405(2010)03-0011-04
鐘聰(1985-),男,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偵查方向研究生。
2010-07-18
王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