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麗君
(湖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南株洲 412000)
歷史的繼承與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揚*
——D.H.勞倫斯作品中方言的作用
肖麗君
(湖南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南株洲 412000)
勞倫斯繼承傳統(tǒng),在小說、戲劇和詩歌等各種文學體裁的創(chuàng)作中大量地使用了方言;他的方言有辨別人物的功能,是人物身份、地位、受教育程度的標識,能做場景介紹,還有偽裝的功能。他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揮傳統(tǒng),讓方言起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用:他用方言與標準英語的相對來表現(xiàn)男女相對的哲學思想,他還用方言謳歌人類原始的性愛。
D.H.勞倫斯;方言;作用
勞倫斯研究專著眾多,但缺方言作用的研究。艾倫·英格拉姆 (Allan Ingram)的《勞倫斯的語言》是一部研究勞倫斯語言的專著,方言的使用只被簡單地提及。邁克爾·貝爾 (Michael Bell)的《勞倫斯:語言與存在》其研究重點在勞倫斯語言的“形而上”的發(fā)展。布萊克 (N.F.Blake)的《英國文學中的非標準語言》(以下簡稱《非》)對勞倫斯的方言提得稍多一點,但該書重點在于史,勞倫斯只不過是一個點兒。[1]希里爾 (Hilary Hillier)2008年的《談勞倫斯》(Talking Lawrence),重點討論的是勞氏早期作品中的方言語法。
然而勞倫斯在很多作品中都使用了方言。據(jù)“諾丁漢方言及礦工詞匯表”(以下稱“詞匯表”)。[2]勞氏使用了方言的長篇小說有 5部:《白孔雀》、《兒子與情人》(以下稱《兒》)、《虹》、《阿倫的杖桿》、《查特萊夫人的情人》(以下稱《查》);短篇小說有 5篇:《迷失的女孩》、《菊花的幽香》、《生病的礦工》、《馬販子的女兒》、《干草垛里的愛》;詩歌有 3首:《礦工之妻》(The Collier’sW ife)、《是否》(Whether orNot)及《一飲而盡的杯子》(The Drained Cup);戲劇有 4部:《兒媳》、《一個礦工的星期五之夜》、《皆大歡喜》、《霍爾雷德太太喪夫記》?!霸~匯表”為解讀勞氏方言作品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但它并非勞氏方言作品數(shù)、方言使用量的最后統(tǒng)計;以戲劇為例,沒有提到的戲劇作品有《爭奪芭芭拉》、《一觸即發(fā)》、《已婚男人》等 3部,小說有《戀愛中的女人》,由于這些戲劇和小說中的人物只是偶爾講方言,且容易辨認,“詞匯表”沒有收錄。
勞倫斯用了方言的作品數(shù)量不但多,而且方言的使用量還比較大。以小說《查》為例,全書 314頁,方言共出現(xiàn)了 130次以上,能在 50頁約占全書六分之一的頁面上找到。其中最長的對白達 35行,[3]226最短的只有一個詞“Yi”,有的對白雖短但反復(fù)出現(xiàn)幾乎占了整頁。[3]182戲劇方面,用得最多的是《兒媳》,全劇所有人物都講方言,是一部方言劇。
勞倫斯是一個講究的作家,他的作品大都經(jīng)過多次、反復(fù)的修改。這樣一位作家大量的方言使用,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因為文學是語言的藝術(shù),是作家塑造形象的材料。同時“語言是一種文化,一種傳統(tǒng);是一個民族的歷史和文化的積淀,是前人經(jīng)驗和心理的儲蓄。”[4]我們不僅要研究‘他說了些什么’,更要研究‘他如何說’”。[5]
在英國文學的發(fā)展長河中,方言的使用具有悠久的歷史。據(jù)《非》,方言的最早使用可以追溯到英國文學之父喬叟(G.Chaucer)。《坎特伯雷故事集》是英國文學史上第一部用了方言的詩歌。之后 17世紀大詩人彌爾頓(J.Milton)、18世紀的蘇格蘭詩人彭斯(R.Burns)等都用方言寫詩。戲劇方面,布萊克提到了莎士比亞 (W.Shakespeare)的歷史劇《亨利 5世》(Henry V)、喜劇《溫莎與她的風流娘子們》(The Merry W ives of W indsor)以及悲劇《李爾王》(King Lear);他還特別提了瓊森 (B.Jonson)的喜劇《無稽之談》(A Tale of a Tub),因為該劇所有人物都用方言。小說方面,布萊克認為至從 18世紀它在英國誕生以來,就為非標準語言的全面使用提供了最好的條件,小說家笛福 (D.Defoe)、斯威夫特(J.Swift)、菲爾丁 (H.Fielding)都是非標準語言的使用高手。維多利亞時代的小說家勃朗特 (E. Bront)的《呼嘯山莊》、愛略特 (G.Eliot)的《亞當.比德》、《織工馬南傳》,蓋斯凱爾 (E.C.Gaskell)的《克蘭弗德》、《南與北》以及狄更斯 (C.Dickens)的《匹克威克外傳》和《艱難時世》都用了方言。
布萊克將方言、混雜行話 (pidgin)、黑話(cant)、俚語 (slang)、行話 (jargon)及陳詞 (cliché)統(tǒng)稱為非標準語言,他說“非標準語言的使用充滿了隱患,一不小心就會毀了作品的風格”(the use of non-standard language is so full of pitfalls that any false step can readily destroy the tone of a work),[1]11言下之意,方言與文體風格有關(guān)。他還認為“非標準英語的重要性在于它向我們講述的是標準英語及其有限性,因為只有清楚地標明為非標準的東西才會給讀者帶來沖擊”(The importance of nonstandard English is that it tells us something about the standard and its limits,for onlywhat is clearlymarked as non-standard will have any impact upon the reader.)[1]11,最后他指出非標準語言是“作家用語言達到某種特殊效果”(a writer is using language to achieve a particular effect)的手段。[1]12
《非》的引言歸納了非標準英語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其一,是它的辨別功能,文學作品中的人物若操一口非標準語出場,讀者一下子就可將其辨認出來;其二,是它的標識作用,非標準英語是出身、地位、受教育程度低下的標識;其三,是它的場景作用,人物的語言能喚起對某一地方的聯(lián)想;其四,是它的偽裝功能,一位叫馬克的牧羊人,布萊克說,因偷羊名聲不好,為了掩蓋他偷羊的事實,他假裝南方口音來加以掩蓋。
勞倫斯是英國文學方言使用的歷史繼承者,方言使用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在體裁上,二是在作用上。在小說、戲劇、詩歌等各種文學體裁的創(chuàng)作中,勞倫斯都用了方言,這在英國文學史上是獨一無二的。其次他的方言所起的作用也與傳統(tǒng)一脈相承:
‘Oh!Oh!Waitin’forme,lass?I’ve bin‘elpin’Anthony,an’what’s think he’s gen me?Nowt b’r a lousy hae’f-crown,an’that’s ivry penny——’[6]14(啊!啊!你在等我嗎,親愛的?我一直都在幫安東尼,你知道他給我什么了?就半克朗,給,每一便士.都在這。)
這是《兒》中莫耐爾 (Morel)的出場白,接下來,讀者不需提示就認出了莫耐爾,方言是他說的,他說的是方言,方言與他同行。這是方言的辨別作用。
再看方言的標識作用。學者尋陽在《論方言在<兒子與情人 >中的運用》一文中認為方言在該小說中有三大作用,“表現(xiàn)人物的社會地位與受教育程度”被放在首位,他還舉例做了說明,筆者不再重復(fù)。需要補充的是,方言為什么能成為身份、地位的標識?據(jù)布萊克說,1066羅曼入侵后,法語成了英國上層階級的語言,“一個人講英語時夾帶的法語越多,他的社會地位就可能越高”(…the more French a person’s English was,the higher up the social scale he was likely to be;)。[1]26他還說 13世紀初,英國切斯特 (Chester)有一位牧師用拉丁文記載了這樣一個事實,當時很多人教自己的孩子法語以便他們能模仿上層人并被認為是上層出身。這位牧師還認為英國北部、中部和南部三大方言,北部的不好。方言的偏見從此開始。
方言是背景介紹。在勞倫斯描寫礦工生活的系列劇、小說、短篇小說中,方言把讀者或觀眾帶到使用這種方言的地方——諾丁漢周邊的礦區(qū),任何場景的介紹都多余了。這與中國各地方戲劇有異曲同工之處,花鼓戲在湖南,京劇在北京……
方言還可以是一種偽裝。社會語言學家認為任何語言都有這種作用和功能。我們每一個人都擁有多種語言用以應(yīng)付日常不同的社會情景。偶爾我們會用一種不同的語言來偽裝自己。《查》中的男主角梅勒斯說方言就是一種‘掩飾’或偽裝。作為看林人,他與貴婦人康妮只是一對偷情的情人,他們的關(guān)系直至小說末尾都還是懸念,梅勒斯說方言是想在希爾達面前將他與康妮的關(guān)系拉得更近些,如果他與康妮的關(guān)系很鐵,他就沒有必要偽裝了,因為方言畢竟是屬于家人、親人和朋友的。
說方言的,一般有兩種人,一種只會說方言,另一種是方言與標準英語都會說,勞倫斯作品中這兩種人都有。前者使人產(chǎn)生丑陋、負面的聯(lián)想較多;后者就復(fù)雜多了,這些人大都受過良好教育、機靈、多變,而這類人物在勞氏作品中比較多,如《兒》中的保羅、《查》中的梅勒斯、戲劇《爭奪芭芭拉》中的威爾森,這時方言的作用就更寬一些,除了上面提到的 4種作用外,可以表現(xiàn)復(fù)雜的心理、刻畫人物。此外,文學作品中的方言還可以是搞笑、諷刺的材料,因為兩種語言對比會產(chǎn)生誤解從而產(chǎn)生笑料。
布萊克最欣賞的是莫耐爾,認為他在老婆面前說的方言與他模仿別人講方言作用是不一樣的。他認為,勞倫斯與哈代最相似。
勞倫斯不僅僅是繼承還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揮了方言的功能,使其在文學作品中起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用。首先,方言與標準英語相對,用來表達勞倫斯男女相對、相沖突的哲學思想。
勞倫斯認為“人類最重要的關(guān)系始終是男人和女人的關(guān)系,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父母與孩子的關(guān)系總是次要的。”(The great relationship,for humanity,will a lways be the 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woman.The 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man,woman and woman,parent and child,will always be subsidiary.)[7]很多學者都注意到勞倫斯最關(guān)心的哲學問題是男人與女人、精神與肉體、自然與文明間的對立與平衡問題。比如,蔣家國認為,《白》是自然與文明的對立,《虹》是“理性”與“血性”的較量,《兒》中妻子與丈夫是文明與自然的沖突、兒子與情人是“靈”與“肉”的分離。那么,勞倫斯是怎樣來形成、強調(diào)或者突出男、女等一系列相對的關(guān)系的?請看《兒》中的一段:
‘Good gracious,’she said,‘coming home in his drunkenness!’
‘Comin’home in his what?’he snarled,his hat over his eye.
……
‘The house is filthywith you,’she cried.
‘Then get out on it– it’smine.Get out on it!’he shouted.‘It’sme as brings th’moneywhoam,not thee.It’s my house,not thine.Then get out on’tget out on’t!’[7]32-33
這是《兒》中保羅父母吵架時說的。為了對比,男方所說下劃了線。讀者注意到,女方講標準英語,而男方模仿女方將‘coming’就錯讀成‘comin’’,可見他們的文化差異。其次,男方用了方言:“whoam”是“home”,“thee,thine”是“you, yours”,“th’money,on’t”是“the money,on it”的省寫。作為讀者,筆者感到視覺受到了沖擊,感到粗俗的方言被賦予陽性,標準英語被賦予陰性,因為男方說出的文字多了幾個省字符“’”,文字被加粗。再則,一旦讀者將書面印刷符號與真實世界的有聲語言加以聯(lián)想,讀者仿佛聽到,方言、標準英語,一男一女,他們陰陽相對與其說在吵架不如說在對唱。
著名語言學、符號學家索緒爾認為,語言是符號系統(tǒng),能指與所指的關(guān)系是武斷的?!胺枌W包括三類關(guān)系的所指與能指,這就是:因果關(guān)系、相似關(guān)系及基本符號。第三者是絕對武斷,沒有理由的符號,如點頭表示肯定、同意。”[8]《兒》中的方言與標準英語的對立讓讀者聯(lián)想到自然與文明、男人與女人、肉體與精神對立,也就在情理之中,就像一位深知音樂的人,看到五線譜,心中會產(chǎn)生或激昂或痛苦的情緒是一樣的。讀勞氏《白》、《虹》等作品,讀者都有同樣的感覺??梢哉f勞倫斯通過方言與標準英語的對比,巧妙地將他要表現(xiàn)的男女相對、相沖突的哲學思想突出出來。
其次,樸素的方言用來謳歌赤裸的性愛、原始的人性?!恫椤分忻防账古c康妮做愛,方言土語用得很多。中國現(xiàn)代著名小說家、散文家、詩人郁達夫讀后說《查》中的“描寫性交的場面,一層深似一層,一次細過一次,非但動作對話,寫得無微不至,而且在極粗的地方,恰恰和極細的心理描寫,能夠連接起來。尤其要使人佩服的,是他用字句的巧妙。所有的俗字,所有的男女人身上的各部分的名詞,他都寫了進去,但能使讀者不覺得猥褻,不感到他是在故意挑撥劣情……他所寫的一場場的性交,都覺得是自然得很?!彼€將《查》與《金瓶梅》進行了比較,認為前者“技巧用盡了”,后者的“有些場面和字句,是重復(fù)的,牽強的”。[9]46同樣都是性描寫占有較大篇幅的作品,《查》與《金瓶梅》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區(qū)別?
這當然與作家使用的語言有關(guān)。勞倫斯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會用方言來收獲他用標準英語埋下的男女主人翁壓抑的“力比多”。力比多一說是奧地利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對人格心理學三個部分本我、自我、超我之一的本我 (id)構(gòu)成的解釋。他認為完善的人格要經(jīng)過從低級到高級的三個發(fā)展階段。本我或力比多是本能和欲望的體現(xiàn),“它無條件地按照‘快樂原則’行動,沒有道德是非和時空限制,無所顧忌地尋求本能需要的最大限度的滿足和心理刺激的徹底消除?!盵10]自我介于本我和超我之間,是人格的中間階段起調(diào)節(jié)作用。超我是人格的最高階段,追求完美境界,按理想和道德原則行事。勞倫斯夫人曾是弗洛伊德的弟子格羅斯(Otto Gross)的情人,堅信自己有以身相許治療青年男性毛病的能力。受弗麗達的影響,勞倫斯成了人自然本性的捍衛(wèi)者,并堅持認為如果人的自然本性受挫,就不可能建立更高級,更完善的人格。勞倫斯說:“我的性欲就像我的思想和精神一樣就是我自己”。[11]295他呼吁:“克服對性的恐懼,恢復(fù)自然的交流吧!甚至重新?lián)旎啬切┧^不干凈的語言,它們是自然交流的一部分。如果你們不這么做,不重新把舊有的一點溫情注入到生命中去的話,那么前面則是野蠻和災(zāi)難?!盵11]301因此,勞倫斯讓梅勒斯與康妮在遠離工業(yè)與文明的林中巢穴中盡情多次做愛,讓梅勒斯“thee”“tha”地表達了他的性滿足:“I love thee that Ican go into thee,”“Tha lovedme just now, wider than iver tha thout tha would.”[3]181。假如這一切梅勒斯用標準英語來說那就不一樣了。飲食男女,人皆有之。一方面是男女主人翁原始的性本能,一方面是遠離文明的原生態(tài)地區(qū)方言,被描寫的與描寫所用的語言都是原始的,它們是和諧,因為是和諧的也是美的。
[1]N.F.Blake.Non-standard Language in English Literature[M].London:AndreDeutsh.1981:11,12,170,168, 169.
[2]David Gerard.A Glossary of Nottinghamshire dialect and mining ter ms in AD.H.Law rence Handbook[M].ed. Keith Sagar.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82:165-176.
[3]D.H.Lawrence.Lady Chatterley’s Lover[M].南京:譯林出版社.1993:182.
[4]劉安海,等.文學理論 [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45.
[5]董俊峰,趙春華.國內(nèi)勞倫斯研究述評[J].外國文學研究,1999(2):118.
[6]Lawrence,D.H.Sons and Lover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4:14.
[7]D.H.Lawrence.Morality and the novel[A].In David Lodge(ed).20th CenturyLiterary Criticism[C].London: Longman.1972:130.
[8]鄭 敏.結(jié)構(gòu)——解構(gòu)視角:語言·文化·評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8:12.
[9]郁達夫.藝文私見 [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 1996:46.
[10]尹 鴻.序言. in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夢的解析[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8:8.
[11]胡家?guī)n.勞倫斯經(jīng)典散文選[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0:295,301.
責任編輯:李 珂
Historical Inheritance Creatively Carried Forward——The Effects ofDialect in D H.Lawrence’:sWorks
X IAO Liju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huzhou,Hunan,412000)
D.H.Lawrence has inherited from tradition and used dialect a lot in his various literary creations such as novels,plays and poems.His dialect helps distinguish people,serve as a marker of class,of status and of educational attainments,introduce scene and background and even act as a type of disguise.he carries forward the tradition and lets his dialect create effects beyond whatwas used before h im.Used in contrast with standard English his dialect helps express his great male-female philosophic ideology,his appreciation of original human sexual love being done bymeans of dialect too.
D.H.Lawrence;dialect;effects
H030
A
1674-117X(2010)03-0102-04
2010-02-29
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成果評審委員 2006-2007年度立項課題“D·H·勞倫斯作品中的德比方言研究”(0606032B)
肖麗君 (1954-),女,湖南漣源人,湖南工業(yè)大學教授,研究生導(dǎo)師,碩士,研究方向為外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