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警察與贊美詩》中的“歐.亨利手法”

關(guān)鍵詞:歐·亨利手法 含淚的微笑 故事結(jié)局 次情節(jié)

摘 要: 本文通過對O.Henry(歐·亨利)的代表作“TheCopandtheAnthem”的欣賞，欲從“含淚的微笑”、“歐·亨利式結(jié)尾”、巧妙的次情節(jié)等幾個方面來賞析所謂的“歐·亨利手法”(O.HenryStyle)。

歐·亨利(O.Henry，1862-1910)是美國杰出的小說家，他一生寫了三百多篇短篇小說，這些作品以其幽默的生活情趣，“含淚微笑”的風(fēng)格，被譽為“美國生活的幽默百科全書”。他的作品有一個突出的藝術(shù)特色——出人意料的結(jié)局，被稱為“歐·亨利式結(jié)尾”

(O.HenryEnding)。我國讀者對歐·亨利的作品并不陌生，在高中英語課本中就收錄了“TheGifts(‘Maggie’s Gifts’的簡寫)”和“Soapy(來自‘TheCopandthe Anthem’)”。但中國讀者從這些簡寫本或縮寫本中只能領(lǐng)會到歐·亨利消遣性的故事情節(jié)，對這位開美國現(xiàn)代短篇小說先河的文學(xué)大師獨特的創(chuàng)作藝術(shù)卻了解不多。筆者擬對“TheCopandtheAnthem”原文進行賞析，來談?wù)劇皻W·亨利手法”(O.HenryStyle)。

“TheCopandtheAnthem”寫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Soapy)為謀得食宿而想進監(jiān)獄，以度過即將來臨的嚴冬，他故意為非作歹，以身試法，多次都沒有被捕;而正當他聽到教堂贊美詩(Anthem)的音樂，思想起了變化，決心同過去決裂，重新做人的時候，警察(Cop)卻莫名其妙地把他抓走送進了監(jiān)獄。這篇小說無論在情節(jié)構(gòu)思上還是在語言特色方面，都可以作為O.Henry優(yōu)秀短篇小說的代表。下面筆者從兩個方面進行闡述。

1.凄慘的幽默和含淚的微笑

歐·亨利以漫不經(jīng)心的筆調(diào)、幽默詼諧的語氣、極富戲劇性的情節(jié)發(fā)展描述了美國社會底層失魂落魄的小人物辛酸而滑稽的生活，而這種輕松的口吻往往能烘托出入物命運的悲劇氣氛，令讀者倍感辛酸，幽默中透著凄慘，微笑時噙著苦淚。在“TheCop andtheAnthem”中有這樣的描述:

“AdeadleaffellinSoapy’slap.Thatwas JackFrost’s’card.”

“…Hiscouragepermittedhimtowoocapture again.Thistimetheopportunitypresentedwhathe famouslytermedtohimselfacinch.”

“Heseemeddoomedtoliberty.”“Arrestseemedbutarosydream.”“Becausehewanted tofallintotheirclutches，theyseemedtoregardhimasaking whowoulddonowrong.”

在這篇小說，Soapy一系列舉動和屢遭失敗后的感受被歐·亨利進行了藝術(shù)地夸張，使人感到滑稽可笑，甚至有悖常理。流浪漢Soapy的“偉大抱負”只是去蹲三個月的監(jiān)獄，他“心馳神往”的地方只不過是一個“有監(jiān)獄和瘋?cè)嗽旱男u”，以便渡過嚴冬;不愁食宿，又避免北風(fēng)的侵襲和巡警的干擾，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法律比慈善更和藹可親”;為了能去他的“冬季寓所”，憑他的條件，只能通過吃白食，砸玻璃、偷雨傘，調(diào)戲婦女，擾亂治安……，雖然Soapy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難以撞開“忠于職守”的警察把守的監(jiān)獄之門。“被捕似乎只是一個玫瑰之夢”，“他們似乎把他看成是一個不會犯錯誤的國王”。而當他幡然醒悟，準備重新做人時，警察卻主動找上門來，莫名其妙地逮捕他并將他送到他“夢寐以求”的小島監(jiān)獄。故事發(fā)展波瀾迭起，引人入勝，荒誕離奇，的確教人忍俊不禁、甚至捧腹。然而這種輕松的筆調(diào)實際上表現(xiàn)了一個非常嚴峻的主題。作者從一個流浪漢的悲慘結(jié)局提出了資本主義社會普遍存在的一個尖銳的問題——何謂幸福與苦難，什么是惡行和善良?在作者筆下，正義不過是謊言，幸福其實是空話。監(jiān)獄成了仙島，地獄卻是天堂，惡行得到寬縱，善良受到懲處，是非顛倒，黑白混淆，這就是那個“文明”世界的真實寫照。Soapy荒謬的打算，滑稽的表演和戲劇性的結(jié)局使我們笑得并不開心，作者輕松的筆調(diào)并沒有給我們帶來輕松的心情，一種酸楚凝重的感受油然而生。一般人向往的冬季瀏覽勝地是地中海，維蘇威海灣、南方地區(qū)，而Soapy一心想去的地方是小島監(jiān)獄;一般壞人作案力避警察，而Soapy作案卻刻意讓警察發(fā)現(xiàn)，并為不能被捕苦惱萬分……這是怎樣的一種幽默啊!置身于那樣一個不合理的社會，你能指望Soapy有怎樣“合理的”動機和行為呢?可笑?可憐?可悲?可恨?

歐·亨利能對這一藝術(shù)形象幽默生動的描述并能引起讀者對人物凄慘命運的共鳴，與他坎坷不幸的人生經(jīng)歷以及對人性深刻廣泛的了解有很大關(guān)系。歐·亨利三歲喪母，童年曾寄人籬下，當過牧童、學(xué)徒，以后又做過辦事員、制圖員、會計、出納等，還被監(jiān)禁過三年，他本人就是個“小人物”，飽受歧視，遍嘗艱辛.他一生接觸過各種各樣的小人物并與之同甘共苦，所以他在自己的作品中以強烈的感情，深厚的同情心去描寫他們，在微笑的淚水中寫出他們的不幸，揭露罪惡的社會本質(zhì)。

2.奇巧的構(gòu)思

歐·亨利是一個獨具匠心的藝術(shù)大師，他的小說構(gòu)思相當巧妙新穎，其魅力讓讀者產(chǎn)生拍案叫絕的激動，令人嘆服。

(1)出人意料的故事結(jié)局(TrickEndings)

在處理小說結(jié)尾方面，歐·亨利顯示了驚人的獨創(chuàng)性。他先在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過程中作適當說明，作為鋪墊，埋下伏筆，但對重要事實卻一直保守秘密;結(jié)尾時峰回路轉(zhuǎn)，豁然開朗，出現(xiàn)一個意料不到的結(jié)局，向讀者揭示整個故事的意義和人物性格及行為的全部真實，使讀者在驚愕之余，又不得不承認其合理性，從而為作者巧妙的構(gòu)思拍案叫絕。歐·亨利在“TheCop and the Anthem”中，無論是六個小故事還是整個大故事都成功地運用了這一手法。

小說一開始就交代了Soapy的“抱負”(ambition)只是每年能到監(jiān)獄里呆上三個月過冬。(居然有這樣荒謬的事情)你會認為他的要求并不高，Soapy的心愿一定能輕易得到滿足。然而嘗試了六次“違法行為”，六次都以失敗告終。

第一次計劃在一家豪華的飯館里美美地白吃一頓，并“對自己上半身的打扮頗有信心”，我們跟Soapy一樣滿以為會大功告成，但“破舊的褲子和墮落的皮鞋”泄露了天機——他被攆到人行道上。接著是用石頭砸櫥窗的玻璃，并主動向“氣急敗壞”的警察承認自己的勾當，而警察卻想當然地認為砸窗的人“不會傻站在那兒跟法律的走卒打交道”，這時正巧有一個跑著趕去搭車的人把警察弄走了。第三次還是想到餐館吃白食，有過教訓(xùn)的Soapy這次選了一家不怎么堂皇的飯店，酒足飯飽后等著侍者“訴諸法律”，但只是“干凈利落地被叉出門外”，這實在又是未曾想到的。第四個辦法——Soapy認為是十拿九穩(wěn)的好機會(“cinch”)——調(diào)戲婦女，他的受害者(victim)外表嫻靜文雅，而忠于職守的警察又近在咫尺，Soapy已在想象中感受到了警察局的舒適溫暖，可遺憾的是，倒霉的Soapy這次正好碰上一個妓女。接下來是個“窮極無聊”的辦法——擾亂治安，不巧，耶魯大學(xué)的學(xué)生正在慶祝他們賽球時讓對手吃了一個鴨蛋，警察接到指示，“不必干涉”。最后一招是偷雨傘，殊不知傘的前任主人也是個偷雨傘的人，正當我們在替Soapy惋惜，正當我們在慨嘆“想犯點事進監(jiān)獄怎么就這么難啊”的時候，出現(xiàn)了整個故事中最大的一個意外，著實讓我們大吃一驚。Soapy幾經(jīng)失敗，無計可施。他憤恨這世道專跟他作對，他咒罵那些“頭戴銅灰，手持警棍的人”，接著作者轉(zhuǎn)換筆調(diào)，把讀者帶到另外一個背景下。“他不知不覺想回家”，他走到一個幽靜的路角，古色古香的老堂，柔和的燈火，悠揚的圣歌，皎潔肅穆的月亮，低聲啁啾的凍雀，他想起了母愛，玫瑰、雄心、盟友、“純潔的思想和體面的衣著”，他的靈魂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他突然憎惡起自己的墮落，他要向坎坷的命運抗爭，他要重新做人，他要……正當Soapy為今后的生活作著一個個美好打算的時候，正當我們?yōu)镾oapy的悔悟感到欣慰的時候，歐·亨利突然來了一個急轉(zhuǎn)——“一個闊臉警察”忽然冒出來，把正在聆聽教堂里贊美詩的彈奏、“形跡可疑”的Soapy帶到警察局，第二天法官宣判他在布萊克韋爾島上監(jiān)禁三個月。作者在這里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草草”結(jié)束了整個小說。我們在驚愕憤慨之余細細品味，又不得不承認這個結(jié)局合情合理，符合事物在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下的內(nèi)在邏輯。這種明暗交錯，但虛實得當，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獨辟蹊徑的手法使歐·亨利的作品產(chǎn)生了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增強了人物命運的悲劇氣氛，加強了作品揭露和鞭撻現(xiàn)實的力量。

(2)巧妙地利用次情節(jié)(Sub-plot)

歐·亨利的小說，文字簡練、情節(jié)干脆，巧妙運用一切信息，為主題服務(wù)。本篇小說的主要情節(jié)是一個流浪漢如何作奸犯科，想方設(shè)法被捕入獄，一直未能如愿，最后決定悔過自新時又毫無道理地被捕了。而小說當中幾個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次情節(jié)，對構(gòu)成偶合、增強戲劇性效果，揭示小說主題有很大幫助。如:①借Soapy的口吻，對美國的慈善事業(yè)和法律進行調(diào)侃和譏諷:“他瞧不起那些以慈善為名替這個城市的寄食者準備的布施，在Soapy看來，“法律比慈善更為仁慈”?！耙虼?，還是做法律的客人來得痛快，法律雖然鐵面無私，照章辦事，究竟不去過分干涉一位大爺?shù)乃绞隆?。這里雖然否定了“慈善”，但絕對沒有贊美美國司法制度之意味。②警察不去抓真正的壞人而去追一個跑去趕車的人:警察丟下偷傘的兩個小偷不管卻趕去攙扶一個穿晚禮服，高身材的金發(fā)女郎，陪她穿過街道，“以免一輛還在兩個街口以外的車子碰上她”.這里把警察頭腦簡單，自以為是;奴顏卑膝，趨炎附勢的可笑可惡的嘴臉勾畫得淋漓盡致。③被Soapy偷了傘的原來也是個小偷;被Soapy調(diào)戲的“衣著樸實，外表嫻靜文雅”的少婦，竟然是一個比Soapy好不了多少的妓女……深刻地暗示出一個盜賊橫行、娼妓遍地的丑惡社會。

(3)題目的設(shè)置也表現(xiàn)了歐·亨利的構(gòu)思技巧

一個好的題目對一篇文章，一本書，尤其是故事性讀物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癟he Cop and the Anthem”把“警察”與“贊美詩”相提并論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戲劇效果。警察與教堂里的圣歌沒有什么必然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但放在一起讓人聯(lián)想到警察這一神圣職業(yè)的嚴肅性，讓人以為O.Henry會去“謳歌”人民衛(wèi)士忠于職守，無私奉獻的光輝形象。但終讀全篇，你會發(fā)現(xiàn)這是作者設(shè)置的一個懸念，還未開篇就給讀者一個“意外”，作者恰恰是在整篇故事中以夸張的情節(jié)，幽默的語言刻畫了那個社會“法律的走卒”——警察愚蠢好笑，可惡可恨的形象。Soapy幾次作案，都著意選擇有警察在附近的場合，但就是得不到警察的“幫助”，警察一再將他忽視。但當他遠離鬧市，遠離警察，準備棄惡從良時，警察又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并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他繩之以法。歐·亨利筆下的警察代表一種玩弄平民，迫害無辜，維護少數(shù)上流人物的惡勢力。而“贊美詩”感化人的心靈，救人于墮落的泥坑，代表一種向上向善的力量，在題目中兩相對照，形成反差，既產(chǎn)生強烈的藝術(shù)效果，又隱含深刻的批判意義:另外，作者取“cop”這一俚語詞放在題目中，顯然是經(jīng)過仔細斟酌，別有用意的。俚語-般用在極不正式場合的談話當中，甚至常出現(xiàn)在粗話、辱罵中，而在這里用在標題中， 除了與嚴肅詞“anthem”產(chǎn)生對比效果外，更暗示了作者對“警察”的嘲弄與貶損。

總之，歐·亨利奇特的表現(xiàn)手法在這篇不到三千單詞的小說里可謂揮灑自如，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無愧為美國現(xiàn)代短篇小說的創(chuàng)始人，他以新穎奇特的構(gòu)思，詼諧幽默的語言，懸念突變的手法，開創(chuàng)了現(xiàn)代短篇小說的新途徑?！皻W·亨利手法”為世界文學(xué)的百花園又增添了一枝亮麗的花朵。

作者簡介:王娟，長江大學(xué)外國學(xué)院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為英語應(yīng)用語言學(xu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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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毛信德.美國小說史綱[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0.

[3]外國文學(xué)名著賞析辭典[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1.

(責(zé)任編輯:范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