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圣嘆是我國明清之際一位杰出的文藝理論家,小說批評家。他在評點《水滸傳》時,具體深入分析了小說家對繪畫藝術的的技法、色彩、布局等方面的借鑒,并深入闡述了其藝術作用。這對建構具有我國民族特色的小說美學和文藝理論,極具理論價值,同時,對當今的文藝創(chuàng)作也具有指導意義。
關鍵詞:金圣嘆;《水滸傳》;繪畫藝術;借鑒;小說美學
中圖分類號:I20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25—0070—03
小說是時間藝術,以語言符號為藝術表現(xiàn)手段;繪畫是空間藝術,以線條、色彩為藝術表現(xiàn)手段。兩者顯然屬于不同的藝術種類,但是,二者也有相同或相通的地方。在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的審美關系上,在通過藝術形象表現(xiàn)事物的本質、蘊含上,在刻畫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上,等等,都是相通的。我國古代文人大多能文善畫,而且我國小說的成熟又晚于詩歌、書畫等藝術。因此,在古代小說的發(fā)展過程中借鑒其他藝術的藝術手法勢在必然?!都t樓夢》的評點者認為該書“全用畫家筆意寫法”。① 我國明清之際的理論怪杰金圣嘆在評點《水滸傳》時寫下諸如“行文如畫”、“文如工畫師”、“情景如畫”、“真乃為如畫”、“一句一畫”等等批語, ①幾乎每回每節(jié)均有。他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還列舉了“大落墨法”、“背面鋪粉法”等,在每章每回的具體評點中還進一步闡述了《水滸傳》如何借鑒繪畫藝術的技法、色彩運用、布局等問題。這是我國文學理論的一筆寶貴的理論遺產。挖掘、探究這筆理論遺產,對建構具有我國民族特色的小說美學,文藝理論,乃至對當今的文學創(chuàng)作將是十分有益的。
一
對繪畫技法的借鑒。繪畫常常運用襯托、烘托、白描等藝術手法寫景狀物、刻畫人物。而古代小說家們也借用這些技法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并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金圣嘆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說:“有背面鋪粉法。如要襯宋江奸詐,不覺寫李逵真率;要襯石秀尖利,不覺寫楊雄糊涂是也?!北趁驿伔?,在繪畫中也稱“飛”,即在畫幅的背面傅一層鉛粉,來襯托正面的墨跡,有時也用石青來襯托出畫面的綠色。金圣嘆借用這一繪畫術語,主要取其襯托之意,旨在強調不同性格的相互映襯關系。他說:“李逵是上上人物,寫得真是一片天真爛漫到底”,“只如寫李逵,豈不段段都是絕妙文字,卻不知正為段段都在宋江事后,故便妙不可言。蓋作者只是痛恨宋江奸詐,故處處緊接出一段李逵樸誠來,做個形擊。其意思自在顯宋江之惡,卻不料反成李逵之妙也。此譬如刺槍,本要殺人,反使出一身家數(shù)?!?《讀第五才子書法》)李逵的“樸誠”與宋江的“奸詐”相互映襯,更好地突出了人物的個性。還有如金圣嘆所列舉的以楊雄襯石秀,又如以雷橫、朱仝相襯,以李忠襯魯智深等。這種方法,既節(jié)省了筆墨,又突出了性格特征,并使之區(qū)別得更加鮮明。
襯染法。中國古代畫論十分重視“染”,“染”是一種十分重要的藝術技法。湯貽汾在《畫荃折覽》中說:“鉤皴點染之于畫,猶點畫撇捺之于字也?!笨梢姡@是一種常見的,也是非常重要的藝術技法。金圣嘆在《水滸傳》第六十三回“宋公明雪天擒索超”的回首總評中寫道:“寫雪天擒索超,略寫索超而勤寫雪天者,寫得雪天精神,便令索超精神,此畫家所謂襯染之法,不可不一用也?!边@一回正如金圣嘆所說的“勤寫雪天”。例如,“粱中書在城中,正與索超起病飲酒,是日,日無晶光,朔風亂吼?!薄斑B日大風,天地變色,馬蹄冰合,鐵甲如凍?!薄按稳胀茐撼?,天慘地裂,索超獨引一支軍馬出城沖突?!薄爱斖碓苿菰街?,風色越緊……成團打滾,降下一天大雪?!薄澳茄┙盗艘灰?,平明看時,已沒過馬膝……”等等。亂吼的朔風,冰合的馬蹄,壓城的彤云,漫天的大雪,莽莽的雪原,都成為了索超的行為背景。而這一背景又透出一股蕭殺之氣,正和索超的威猛形象十分協(xié)調地組織在一幅畫面之中。所謂“襯染之法”,就是借助人物行動中的景物描寫,以景物所滲透出的氣氛、情感來襯托人物的精神面貌,所以金圣嘆說“寫得雪天精神,便令索超精神”(同上),通過寫景間接表現(xiàn)了人物的精神風貌。
烘云托月法。金圣嘆在《第六才子書〈西廂記〉》②第一折中批道:“亦嘗觀于烘云托月之法乎?欲畫月也,月不可畫,因而畫云。畫云者,意不在于云也,意不在于云者,意固在于月也。然而意又在于云焉,于云略失則重,或略失則輕,是云病也,云病即月病也?!泼疃魅沼^者沓至,咸曰:良哉月歟。初無一人嘆及于云。此雖極負作者當日慘淡旁皇畫云之心,然試實究作者之本情,豈非獨為月,全不為云。云之于月一幅神理?!雹?接著進一步分析道:“西廂之作也,專為寫雙文也,然雙文國艷也,國艷非多胭脂之所得而涂澤也。抑雙文天人也,天人則非下士螻蟻工匠之所得而增減雕塑也。將寫雙文,而寫之不得,因置雙文勿寫,而先寫張生者,所謂畫家烘云托月之秘法?!雹?從金圣嘆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烘云托月之法”是一種側面烘托的手法,正面描寫無法全面反映審美對象,難以達到預期的效果,就轉而從側面烘托,猶如畫“月”,“云”畫好了,“月”就自然美了。《西廂記》寫好了張生,也就寫好了崔鶯鶯。如果“云病”,則“月病”,如果沒有寫好張生,鶯鶯的天生麗質、性格特征也就無法表現(xiàn)出來。
金圣嘆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說:“有大落墨法。如吳用說三阮。楊志北京斗武,王婆說風情,武松打虎,還道村捉宋江,二打祝家莊等是也。”“大落墨法”,即繪畫中的“潑墨為法”、“重墨濃涂法”,是與“小落墨法”、“惜墨如金法”、“輕描淡寫法”相對用的,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需要詳寫時,就洋洋灑灑,下筆萬言,需要略寫時,則惜墨如金,不肯另增一字一樣的文法。這種“大落墨法”適合于寫氣勢宏大的場面,如,楊志北京斗武;驚心動魄的事件,如武松打虎,還道村捉宋江等;復雜多變的故事情節(jié),吳用說三阮等。這種“大落墨法”,因為是重墨濃涂,因此應善于變化筆墨,該搖則搖,應曳則曳,疏密有當,縱橫相間,否則,就會一團漆黑。
白描之法?!鞍酌琛笔侵袊鴤鹘y(tǒng)繪畫術語,指純用墨線勾描,不著顏色的表現(xiàn)手法。后來被廣泛運用于文學創(chuàng)作理論,指用最經濟的筆墨,不用烘托、渲染,就勾勒出對象鮮明生動的特征?!端疂G傳》第九回對雪景的描寫都采用了白描手法,“那雪正下得緊”,“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緊了”,“眾莊客引了二十余人……,卻尋著蹤跡趕將來,只見林沖倒在雪地里?!苯鹗@一一批道:“寫雪妙絕”,“真是繪雪高手,龍眠白描,庶幾有此!”(第九回夾批)《水滸傳》對林沖、魯智深、武松等人的性格勾勒,達到了“白描如畫”、“白描入化”的境界。
二
對繪畫色彩運用的借鑒。色彩是繪畫藝術的重要表現(xiàn)手段,早在原始時代的洞穴藝術中,色彩就已經運用到了繪畫藝術中了。然而,在藝術領域里,色彩絕不僅僅鐘情于繪畫,與小說也結下了不解之緣。《水滸傳》寫人、狀物、繪景就很注意色彩的運用。金圣嘆對此很感興趣,寫下了許多批語。例如,“青面獸北京斗武”一回中,金圣嘆批道:“二將披掛五彩間錯處,俱要記得分明。凡此書有兩人相對處,不寫打扮則已,若寫打扮,皆作者特地將五彩間錯配對而出,不可忽過也。”(第十二回眉批)這回寫楊志與索超比武,兩位將軍的打扮是“五彩間錯配對”。索超“頭戴一頂熟鋼獅子盔,腦后斗大來一顆紅纓;身披一副鐵葉攢成鎧甲,腰系一條鍍金獸面束帶,前后兩面青銅護心鏡;上籠著一領緋紅團花袍,上面垂兩條綠絨縷頷帶;一下穿一雙斜皮跨靴;左帶一張弓,右懸一壺箭;手里橫著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監(jiān)那匹慣戰(zhàn)能征雪白馬。”而楊志呢,“頭戴一頂鋪霜耀日鑌鐵盔,上撒著一把青纓;身穿一副鉤嵌梅花榆葉甲,系一條紅絨打就勒甲絳,前后獸面掩心,上籠著一領白羅生色花袍,垂著條紫絨飛帶;腳登一雙黃皮襯底靴;一張皮靶弓,數(shù)根鑿子箭;手中挺著渾鐵點鋼槍;騎的是梁中書那匹火塊赤千里嘶風馬?!苯鹗@非常細心地一一點出其色彩:黑盔與白盔,紅纓與青纓,鐵甲與銅甲,金帶與紅絳,紅袍與白袍,綠帶與紫帶,鈄皮靴與黃皮靴,金蘸斧與渾鐵槍,白馬與紅馬,各種色彩間錯搭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達到了“間色以免雷同”的藝術效果,④ 而就每個人的打扮來看則是色彩豐富而又協(xié)調統(tǒng)一。作者真不愧為一位繪畫高手,而金圣嘆呢,確實是一位繪畫藝術的鑒賞家、批評家?!端疂G傳》這“間錯”技法并非一成不變,而是變化多端。第六十六回,圣水將軍是一色黑披掛,而神火將軍則是一色紅披掛,水火二將“一個是遙天一朵烏云,一個如近處一團烈火”,紅和黑兩種色彩,兩兩相對,鮮明生動。金圣嘆對此大加贊嘗。“黑旋風斗浪里白條”一回中,李逵和張順在河里廝打,“兩個正在江心里面清波碧浪中間,一個顯渾身黑肉,一個露遍體霜膚,兩個打做一團,絞做一塊……”金圣嘆對此批道:“青波碧浪,黑肉白膚,斐然成章,照筆耀紙?!?第三十七回夾批)這猶如一幅水墨畫,一“黑”一“白”在清風碧浪的背景下,映照分明,對比強烈,真如金圣嘆所稱贊“斐然成章,照筆耀紙?!?/p>
三
借鑒繪畫構圖之法。構圖或叫布局,中國畫把這種藝術手段稱之為“章法”或“經營位置”,它是為表達繪畫內容服務的,是作品成敗的關鍵。而小說也同樣需要布局,或曰“章法”。金圣嘆認為《水滸傳》“字有字法,句有句法,章有章法,部有部法”(《水滸傳·序三》)。小說如同繪畫一樣,也要講究“章法”和布局。
我們知道,西洋畫一般采用焦點透視,而中國畫則不同,而是采用散點透視,也叫多點透視,即畫家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感受和需要,使立腳點移動作畫,把見得到的和見不到的景物、人物統(tǒng)統(tǒng)攝進自己的畫面,使之“收斂眾景,發(fā)之圖素”,“咫盡之圖,寫千百里之景”,讓讀者在其中遨游,獲得美感。小說又何妨不可以采用這種“散點透視”之法呢?《水滸傳》第十二回,描寫楊志與索超比武,先從正面描寫二人精彩的斗武情景,然后把視點移到月臺上,“粱中書看呆了……”再移到教場兩側,“兩邊眾軍官看了,喝采不迭……”爾后,又把視點移到將臺上,“李成聞達在將臺上,不住聲叫道:‘好斗!’……?!苯鹗@在此批道:“要看他凡四段,每段還他一個位置,如粱中書則在月臺上,眾軍官則在月臺上粱中書兩邊,軍士們則在陣面上,李成、聞達則在將臺上。”(第十二回夾批)在教場比武的畫面中,金圣嘆悉心點出這四個點的情景,而這“四個點”又是為一個“中心”服務,“一段寫滿教場上眼睛都在兩人(按:指楊志、素超)身上,卻不知作者眼睛乃在滿教場人身上也。作者眼睛在滿教場人身上,遂使讀者眼睛不覺在兩人身上。真是自有筆墨未有此文也?!?第十二回眉批)作者不僅繪出這一個個“點”,而且還刻畫出這“點”上人物的神態(tài)、性格,“又要看他每等人,有一等人身分。如粱中書只是呆了,是個文官身分。眾軍官便喝采,是個眾官身分。軍士們便說出許多話,是眾人身分。李成、聞達叫好斗,是兩個大將身分。真是如花似火之文?!?第十二回夾批)每一個“點”自有情景,自有神態(tài),看似各自獨立,但實際都是為了突出了楊志、索超的比武,突出楊、索武藝的精湛、高超,而統(tǒng)一于整個畫面。又如第三十九回,粱山好漢江州劫法場“只見東邊那伙弄蛇的丐者,身邊都掣出尖刀,看見士兵便殺。西邊那伙使棒的,大發(fā)喊聲,只顧亂殺將來,一派殺倒士兵獄卒。南邊那伙挑擔的腳夫,輪起扁擔,橫七豎八,都打翻了士兵和那看的人。北邊那伙客人,都跳下車來,推過車子,攔住了人。兩個客商鉆將入來,一個背了宋江,一個背了戴宗……”這里,東、西、南、北都是按空間并列排列,同時著墨的四支隊伍,裝扮各異,武器不同,整個戰(zhàn)斗場面,紛沓雜陳,緊張迅猛,且又相互輝映,各呈異彩,組成了一幅生動鮮明的畫面,從而突現(xiàn)了梁山英雄們的大智大勇。金圣嘆對此暢然批道:“寫得紛紛雜雜,真使其事如畫?!?第三十九回夾批)從而道出了這個場面布局的特點及其所產生的畫面效果。
繪畫的空間感,總是通過畫景的遠近高低、明暗深淺等表現(xiàn)出來。饒自然在《繪宗十二忌》中說:“作山水,先要分遠近,使高低大小得宜?!蔽覈糯≌f吸收繪畫藝術的“平遠法”用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水滸傳》在形象塑造中總是通過一定人物的視線,表現(xiàn)出遠近高低的層次和空間感,以創(chuàng)造繪畫美。“魯智深大鬧野豬林”一回,金圣嘆在回首總評寫道:“大師此來,從天而降,固也;乃今觀其敘述之法,又何其詭譎變幻,一至于是乎?”這“敘述之法”表現(xiàn)在,此段突然寫魯智深來,卻變作四段:第一段飛出一條禪杖,隔去水火棍;第二段水火棍丟了,方看見一個胖大和尚,卻未及看其打扮;第三段方看見其皂布置裰,跨戒刀,掄禪杖,卻未知其姓名;第四段直待林沖眼開,方出智深名字,奇文奇筆,遂至于此。(第七回夾批)作者由“全知視角”改為“次知視角”,由公差視線,先由高到低,由禪杖到人,由粗看到細看,層層著筆,生動而形象地描繪了魯智深迅雷電閃之勢,以及公差的驚魂動魄之態(tài),真是層層出落,空間感異常分明。第二十六回孫二娘的出場,也同樣以“次知視角”從武松的視線中層層描摹出來,金圣嘆對此批曰:“先遠望一番”,“又近看一番”,并贊之曰:“如畫”。(第二十六回夾批)武松從遠處看時,孫二娘坐在門前檻邊,只見她“露出綠紗衫兒來。頭上黃烘烘的插著一頭釵钚,鬢邊插著些野花?!贝轿渌勺叩介T前,便看到她“下面系一條鮮紅生絹裙,搽一臉胭脂鉛粉,敞開胸脯,露出桃紅紗主腰,上面一色金鈕?!币暰€由遠及近,所見便由上身及全身,由粗及細,從而構成了兩幅不同色彩的畫面,從而表現(xiàn)了孫二娘驚世駭俗的“神理”之態(tài)。
中國畫的構圖十分講究“空白”,有人指出,空白是整幅的龍脈?!爱嬛兄祝串嬛兄?,亦即畫外之畫?!笔Y合在《畫學雜論》中說:“嘗議玉版十三行章法之妙,其行間空白處,俱覺有味,可以意會不可言傳。與畫參合亦如此。大抵實處之妙,皆從虛處而生?!边@就是指書畫藝術可以通過藝術材料及技法上的虛實處理,造成藝術作品實境與虛境的相互包容、滲透與轉化,構成深遠的意境。獨具慧眼的理論怪杰金圣嘆承繼書畫理論的虛實觀,用之于評點小說。第三十一回,武松同孔亮廝打,把孔亮摔在溪水里。爾后,武松酒醉打狗,不幸跌倒在溪里,“冬月天道,雖只有一二尺深淺,卻寒冷得當不得。爬起來,淋淋的一身水。”金圣嘆在此批道:“學道必須聞一知十,看書須聞一知二。如此句寒冷得當不得,須知是兩個人寒冷得當不得。淋淋漓漓一身水,須知是淋淋漓漓兩身水也。作傳妙處,全妙于寫一邊,不寫一邊,卻將不寫一邊,宛然在一邊時現(xiàn)出,其妙不可以一端盡也。”(第三十一回夾批)從上面的例證中可以看出,金圣嘆的所謂“實”,是指小說中正面的、有形的、或具體的描寫,而“虛”,則是小說側面的,無形的,或非具體的描寫。同時,還可以看出,金圣嘆在虛與實的對舉中,突出強調“虛”的藝術作用。讀者在小說作者的暗示下,通過聯(lián)想和想象,“聞一知二”,在“虛無”中建構“實有”的藝術形象。在看似無物的空白中,看到生命的跳動,虛而有實,空而不白。這樣,“虛”就有美學價值和藝術感染力了。金圣嘆還進一步指出虛實中須結合在一起及其辯證關系?!叭钣趯懸贿?,不寫一邊”,虛實有機結合才是妙文。在第三十九回夾批中指出,“前三處實,此一處虛。有三處實,正不可無一處虛也?!痹谠摶鼗厥卓傇u中進一步指出,有虛,實才能活。如果只實不虛,就會呆板局限,反之,只虛不實,就是一紙空文。因此,金圣嘆在《水滸傳》第五十五回回首總評中提出了“實者虛之,虛者實之”的著名論斷,而且認為只有達到這種虛實融合的化境,才是“神掀鬼踢之文也”。金圣嘆借鑒書畫理論的虛實觀引入小說美學,深刻地揭示了直接性與間接性的形象審美關系,豐富和發(fā)展了具有我國民族特色的美學范疇—─虛實說,具有深刻的理論意義。
綜上所論,金圣嘆在評點《水滸傳》時,具體分析了我國古代小說對繪畫藝術的借鑒,這樣,不僅豐富了小說的表現(xiàn)手法,而且對建構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小說美學和文藝理論,對指導當今的文藝創(chuàng)作都是十分有益的。
注釋:
①本文引自金圣嘆的《水滸傳》評點及《讀第五才子書法》、《序》,均見北京大學出版社1981年版的《水滸傳會評本》,文內只注明回目。
②“金批《西廂》及文人把玩之《西廂》”,因此,我們把它納入敘事文學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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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笪重光.畫荃[G]//.轉引自水滸爭鳴(4).武漢: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85:274.(責任編輯/ 吳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