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論古典詩歌的“煉字”技巧

王獻濤

[摘要]詩歌是凝練的語言,不僅要求形象生動,還要講究韻味。古人作詩是非常講究煉字的,字煉得好,不僅能準確地傳達事物的特征及詩人的思想感情,還具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從而引發(fā)讀者的聯(lián)想并體會其弦外之音,味外之旨。

[關(guān)鍵詞]古典詩歌 煉字技巧 準確巧妙

詩歌是凝練的語言,不僅要求形象生動,還要講究韻味。古人作詩是非常講究煉字的,字煉得好,不僅能準確地傳達事物的特征及詩人的思想感情,還具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古典詩歌的煉字主要包括練實詞和煉虛詞兩個方面。

一、煉動詞

詩歌是由一些意象按照一定的藝術(shù)構(gòu)思組合而成的,而真正能構(gòu)成鮮明優(yōu)美的意境的詞,主要是動詞。因為名詞往往是被陳述的對象,本身沒有表述性,而能給作主語的名詞以生動的形態(tài)的,主要就是充當(dāng)謂語的動詞了。這樣,具象動詞的提煉,就成了中國古典詩歌煉字的主要內(nèi)容,離開了動詞,煉字藝術(shù)就會黯然失色。如陶淵明的“悠然見南山”?！耙姟弊钟闷饋砀苓_意,“望”字是有意識的,而“見”字是無意識的、自然地映入眼簾。用一個“望”字,人與自然之間是欣賞與被欣賞的關(guān)系,人仿佛在自然之外,自然成了人關(guān)照的對象。而用一“見”字,人與自然不是欣賞與被欣賞的關(guān)系,人在自然之中,與自然一體,我見南山悠然,料南山見我亦如此?！耙姟弊终龑懗隽巳伺c自然,乃至于人與宇宙之間的一種和諧。“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這種返,已經(jīng)不是自然境界,而是一種覺解程度很高的思想境界了。又例如“云破月來花弄影”一句使?jié)M篇生輝。這一句詞多意少,一語三折。云、月、花、影四字寫了三種景物,中間又用破、來、弄三字寫出三種連續(xù)的動作:云破而有月來,月來而有花影,花影引出弄字,有弄而有花枝隨風(fēng)搖動、撫弄花影的優(yōu)雅姿態(tài)。僅僅七個字,從天上寫到地下,云橫皓月、花弄風(fēng)影,構(gòu)成了一幅優(yōu)美朦朧的畫面,把云、月、花都擬人化了,賦予了它們豐富的情感和生命,同時使寧靜的畫面有了飛動之勢。

二、煉形容詞

詩歌中少不了繪景摹狀,化抽象為具體,變無形為有形,使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如臨其境,如觸其物。這種任務(wù),相當(dāng)一部分是由形容詞來承擔(dān)的。古典詩歌煉形容詞,有兩種情況特別值得注意:一種是形容詞的重疊運用,一種是形容詞的活用,特別是活用做動詞。如“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后全無葉底花。蜂蝶飛來過墻去,應(yīng)疑春色在鄰家”,這是王駕寫的《雨晴》。王安石改后兩句為“蜂蝶紛紛過墻去,卻疑春色在鄰家”,除了變“蝶”為“蜂”、易“應(yīng)”為“卻”外,煉字的關(guān)鍵就在于變“飛來”為“紛紛”,因為只有蜂忙蝶亂的側(cè)寫妙筆,才能令人動情的表現(xiàn)出晚春雨后特有的美景。又如王昌齡的《閨怨》“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鼻皟删鋵懮賸D經(jīng)過精心打扮之后,興沖沖地登上翠樓,去觀賞春景。這時候,作者用了一個“忽”字,取漫不經(jīng)心而恰到好處之意。闖入眼簾的柳色,使她想起了當(dāng)年與丈夫折柳送別的場景,想起了丈夫,暗生傷感。這是一位滿臉稚氣的少婦,一個“忽”字將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寫得淋漓盡致,而這也正是本詩耐人尋味之處。

三、練數(shù)詞

精心選擇的數(shù)量詞在詩人的筆下可以產(chǎn)生豐富雋永的詩情。庾信的《小園賦》中的“一寸二寸之魚,三竿兩竿之竹”,前人就稱之為“讀之騷逸欲絕”?！扒按迳钛├?昨夜數(shù)枝開”,鄭谷把僧人齊己的《早梅》詩中“數(shù)枝開”,改為“一枝開”,齊己因此拜鄭谷為“一字師”,這已經(jīng)是我們熟知的故事了。根據(jù)元代盛如梓《庶齋老學(xué)叢談》記載,張桔軒有詩云“半篙流水夜來雨,一樹早梅何處春”,元遺山認為既然指明了“一樹”,就不能又說表疑問的“何處”,同時一樹梅花也絕非早梅,于是他就把“一樹”改為“幾點”,“幾點”本身并沒有什么奇特之處,但用在這里描繪逐水而流的梅花,卻符合生活的真實,也使得全詩平添了韻味。

四、煉虛詞

虛詞錘煉得恰到好處時,可以獲得疏通文氣,開合呼應(yīng),悠揚委曲,活躍情韻,化板滯為流動等美學(xué)效果。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如果去掉虛詞“與”、“共”二字就會大為減色。歐陽修《晝錦堂記》首句本為“仕宦至將相,富貴歸故鄉(xiāng)”,后來加上兩個“而”字成為“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xiāng)”,因此使文意大為增光?？梢?虛詞的恰當(dāng)運用確能起到化凡為奇的作用。

五、其他詞的煉字藝術(shù)

1.疊詞。運用疊詞能增強語言的韻律感或者起到強調(diào)作用。如“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岸上踏歌聲”(劉禹錫《竹枝詞》);“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李清照《聲聲慢》)。

2.擬聲詞。擬聲詞的運用能使詩文更生動形象,使人有身臨其境之感。如“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杜甫《登高》);“窗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李煜《浪淘沙》)。

3.表顏色的詞。這些詞有時作謂語,有時作定語,有時作主語或賓語。但作用是相同的,顏色一般表現(xiàn)心情,增強描寫的色彩感和畫面感,渲染氣氛。欣賞時,要抓住表現(xiàn)色彩組合的字眼,體會詩歌濃郁的畫意與鮮明的節(jié)奏,如“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杜甫《絕句),黃、翠、白、青四種顏色,點綴得錯落有致,由點到線,向著無限的空間延伸,畫面靜中有動,富有鮮明的立體節(jié)奏感。同時,要注意表現(xiàn)鮮明對比色彩的字眼,體會詩歌感情色彩的濃度,如“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蔣捷《一剪梅》),紅與綠道出了詩人感嘆歲月匆匆,春光易逝的這一份“帶色的思緒”。就是抓住單一色彩表現(xiàn)的詞也能體會到詩人的濃情,如“過春風(fēng)十里,盡薺麥青青”(姜夔《揚州慢》)等。

清代詩人沈德潛說:“古人不廢煉字法,然以意勝而不以字勝,故能平字見奇,常字見險,陳字見新,樸字見色?！庇纱宋覀儽阒盁捵帧钡谋举|(zhì)在于“煉意”。從前文所引用的成功的煉字來看,他們都是和煉意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煉字,就是使“意”──作者主觀的情思和作品所表現(xiàn)的生活具體化、生動化、縱深化與美學(xué)化,只有煉出具體生動的富于美學(xué)內(nèi)容和啟示性的字,才能使“意”具有感染人的力量。我們?nèi)绾未λ鶡捴值呢S富的表現(xiàn)力?最終還得遵循前文所說的“因文識象,由象悟道”的鑒賞思路,聯(lián)系意象、深入意境、體會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