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丁灣、索馬里護航背后的故事

涵　子

2009年5月25日，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編隊指揮員、南海艦隊參謀長杜景臣少將來到海軍機關匯報已完成的護航工作。

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編隊從2008年12月26出發(fā)赴亞丁灣、索馬里參加護航任務，到2009年4月28日返回三亞某軍港，歷時124天，這種不間斷航行、全程不靠港執(zhí)行任務，在中國海軍史上、乃至世界海軍史上都是史無前例的。

這支在國際上贏得了很高贊譽的威武之師、文明之師，在如此陌生遙遠的海域，如何與海盜較量?如何克服多重困難?

商船甲板上寫的“祖國萬歲”四個大字讓海軍官兵感動

2008年12月上旬，南海艦隊參謀長杜景臣少將接到上級命令，他將擔任中國海軍首批赴亞丁灣、索馬里海域護航編隊指揮員率編隊出征。

編隊由“武漢”號、“?？凇碧枌楎屩鹋灪汀拔⑸胶碧柧C合補給艦組成。3艘軍艦共有官兵800余名，包括部分海軍特戰(zhàn)隊員。

2009年1月6日，護航編隊按計劃抵達亞丁灣海域。

當天，護航編隊就接到上級命令，為4艘中國商船護航。這些商船在得知中國海軍即將來護航時，早早地提出申請并在規(guī)定的時限內前去等候參加護航。令海軍官兵們感動的是，當執(zhí)行巡邏任務的艦載直升機飛臨其中一艘“河北翱翔號”商船上空時，看見商船的甲板上用白油漆寫下了四個巨大的字：祖國萬歲!

船員們告訴海軍官兵，之前，商船途經(jīng)亞丁灣、索馬里海域時，他們晚上從來不敢脫衣休息。按照商船的速度，通過該海域最快要40個小時左右，慢的往往要50多個小時，一路上，船員們都高度緊張和戒備。中國海軍的到來，無疑給了中國商船有力的安全保障，船員們對祖國的感激之情樸實而真摯。

杜景臣至今還記得，一艘在2008年11月被劫持的天津遠洋漁業(yè)公司“天裕8號”漁船，經(jīng)過多方協(xié)調終于于2009年2月份被海盜釋放，此時，中國海軍護航編隊剛到亞丁灣執(zhí)行護航任務不久，接到上級赴某海域為“天裕8號”護航的命令后，他立即命令“?？凇碧枌楎屩鹋灨咚偾巴付êＳ?，經(jīng)過近30個小時的高速航行，“海口”號導彈驅逐艦在規(guī)定時間與“天裕8號”漁船會合。會合時，“天裕8號”漁船的油水已經(jīng)耗盡，主副食、船員的衣服包括拖鞋等都被洗劫一空，“海口”號艦上的官兵們在海區(qū)涌浪高達3米以上的惡劣氣象條件下，克服重重困難給“天裕8號”補足了油水、主副食和衣服、鞋子等物品，安排軍醫(yī)為船員進行了身體檢查，并護送漁船抵達了安全海域。

杜景臣珍藏著厚厚的一摞感謝信，這是被護船舶包括中國臺灣地區(qū)商船寫給中國海軍的。他說，每次看見這些感謝信，他都想流淚，這是船員們對護航官兵日夜辛勞護航給予的肯定，也是給予官兵們的至高榮譽。

“織女一號”商船的船員們在感謝信中這樣寫道：“我們的謝意是發(fā)自內心的，我們的敬仰是真誠的，感謝我們的祖國培養(yǎng)出如此優(yōu)秀的士兵，你們不愧是威武之師……”

2009年3月1日，“織女一號”商船參加了中國海軍的護航。之前，這艘商船曾在亞丁灣海域跟隨其他國家海軍航行，由于速度太慢被孤零零地甩在了后面。得知中國海軍來護航后，他們異常激動，為了趕上我護航時間，他們在紅海拋錨苦苦等了4天，寧肯耽誤船期也要參加中國的護航編隊。為這事，杜景臣非常矛盾。因為這艘商船的船籍國是希臘，但船員又全部是中國人。按規(guī)定在該船沒有申請獲準為其護航前，完全有理由予以拒絕，但杜景臣思慮再三，決定為其護航?？紤]到“織女一號”商船航速太慢，如果加入護航編隊航行，勢必影響整個編隊的航速，延誤其他船舶的船期。于是杜景臣決定“織女一號”脫離編隊單獨航行，同時用艦載直升機輸送6名特戰(zhàn)隊員到“織女一號”破例為其實施隨船護衛(wèi)。一路上，“織女一號”遭遇了海盜的6次襲擊，每一次都化險為夷。

護航三大難點：對海盜船只發(fā)現(xiàn)難、判別難、處置難

采訪中，杜景臣少將告訴記者，此次護航遇到的困難最突出的有三個：對海盜船只發(fā)現(xiàn)難、判別難、處置難。

出發(fā)前，杜景臣和大家就亞丁灣、索馬里海盜的有關情況進行了研究，如海盜作案的時機、方式和手段，發(fā)現(xiàn)和判別海盜的方法，以及處置海盜的措施等等。但是，真正到了亞丁灣海域后卻發(fā)現(xiàn)許多情況與他們當初研究的有很大差別。

首先是早期難以發(fā)現(xiàn)海盜船只。除海盜母船外，海盜乘座的多是5－7米長的白色木質或玻璃鋼小快艇，這種小艇干舷低，雷達反射面積小，特別是當海面泛有小小的白色浪花時，技術觀察和目力較難及時發(fā)現(xiàn)。

其次是對海盜船只判別難。海盜乘坐的母船與普通的漁船從外表上看沒有什么區(qū)別，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都混雜在漁船中偽裝成漁民進行漁業(yè)活動。只有在發(fā)現(xiàn)合適目標并時機成熟時才會伺機下手，向商船發(fā)動襲擊。這些海盜船只通常都會避免與軍艦正面接觸，襲擊商船過程中一旦遇到軍艦或直升機驅逐就會立即停止對商船的追擊，或改變航向逃離現(xiàn)場，因此，只要他們不對商船造成直接和現(xiàn)實的威脅，就很難對他們的性質進行確認。

第三是對海盜的處置難。杜景臣少將介紹說，如何處置海盜是各國海軍共同面臨的一個棘手問題。海盜行為是國際犯罪，目前國內法對海盜如何處置還沒有準確的定論。從與歐盟海軍交流情況來看，抓捕海盜后的處理也相當麻煩。丹麥軍艦在2009年2月10日抓獲了5名海盜，在關押了近兩個月后才移交出去；希臘軍艦曾經(jīng)兩次抓獲海盜，因為證據(jù)不足等原因只好就地釋放。考慮到索馬里海盜人員的危險性，以及抓捕海盜可能產(chǎn)生羈押、待遇、證據(jù)、審理程序和移交等一系列實際問題，中國海軍護航編隊在組織護航行動中，主要是通過采取正確的護航方式，組織嚴密的觀察部署，綜合運用各種雷達、光學和目力觀察手段，充分發(fā)揮各種非致命性殺傷武器的威懾作用。目的就是要做到對海盜船能早期發(fā)現(xiàn)、準確判別、及早示警，以制止海盜的襲船行為，不與海盜發(fā)生正面近距離接觸，確保被護船舶和人員的安全。

多國海軍的友好協(xié)作

此次護航與多國海軍的友好協(xié)作令杜景臣難忘。

杜景臣少將介紹說，護航期間，先后有多達18個國家的60多艘艦艇在亞丁灣執(zhí)行護航和反海盜任務，這對所有海軍同行來說，都是一次相互交流和學習的機會。在整個護航過程中，編隊先后與14個國家的軍艦開展了信息交流，與美國、歐盟軍艦進行了登艦會面交流，大家就護航和反海盜行動、解救遇襲商船等密切相關的問題進行了廣泛探討。

杜景臣介紹了其中兩次與

多國海軍協(xié)作對付海盜襲擊的經(jīng)過。

一次是成功解救希臘商船。2009年1月29日，我“武漢”號驅逐艦正在駛往曼德海峽東口時，突然收到希臘商船發(fā)來的遭到多艘海盜船只襲擊的呼救信號，商船正航行在距我24海里的也門領海線附近。我指揮所立即組織圖上標繪和雷達搜索，為爭取時間，立即命令艦載直升機緊急起飛，同時，通過國際通用頻道與希臘商船聯(lián)系，通報我軍艦位置并要求其立即駛離也門領海線向我方向機動。從起飛準備到飛臨希臘商船上空，直升機僅用了15分鐘。此時，7艘海盜快艇正從不同方向圍攻希臘商船，其中3艘快艇正高速向商船發(fā)動攻擊，情勢十分危急。直升機飛臨商船上空后，迅速下降高度低空盤旋，并向快艇發(fā)射信號彈，海盜立即放棄攻擊，停車漂泊，并很快遠離希臘商船。獲救后的希臘商船船長在高頻電話中致以真誠的感謝。隨后不久，收到呼救信號的法國軍艦也趕過來了。

另一次是海盜劫持丹麥商船。2009年1月的一天，一艘丹麥液化石油氣船遭到海盜襲擊，船長通過國際通用頻道呼救。收到呼救信號時，我“海口”號導彈驅逐艦正在執(zhí)行區(qū)域護航任務，杜景臣命令“?？凇碧枌楎屩鹋灨咚仝s過去。約一個小時后，中國、印度、美國、希臘的軍艦從不同海域相繼趕到。然而，此時海盜已登上商船，控制了船員，并威脅船長說，如果軍艦繼續(xù)接近就槍殺船員，并鳴槍相威脅。在相互對峙一會后，船長無奈地通過國際通用頻道對趕來的多國軍艦說：“你們不要救我了，請遠離我，我跟他們走?！痹谶@種的情況下，為了確保人質安全，各國軍艦通行的做法是尊重商船船長的最后選擇。

盡管多國海軍目前在護航行動中仍沒有建立統(tǒng)一的合作機制，但只要商船遭襲求救，按國際慣例各國海軍都會主動提供必要的人道主義幫助。

只要商船參與護航，就必須確保他的安全

外國海軍這樣評價中國海軍護航編隊：你們組織得最好，你們護航最專業(yè)。

目前，各個國家海軍采用的護航方式不盡相同。護航方式不同，安全系數(shù)也不同。

某些國家的海軍主要采用區(qū)域護航的方式對過往商船實施護航。即在亞丁灣劃定一個“安全走廊”，軍艦在指定海域巡邏，過往商船一旦遭遇海盜襲擊，在附近巡邏的軍艦立即趕過去提供支援和幫助。事實上，在“安全走廊”航行的商船多次遭到海盜的劫持。

中國海軍靈活運用區(qū)域護航、伴隨護航和隨船護衛(wèi)三種方式。伴隨護航是基本的護航方式。為了確保被護船舶的安全，從各方面都嚴格做出規(guī)定，只要參與護航，決不讓一艘船舶掉隊。行動中往往也會出現(xiàn)一些特殊情況，有的不能按計劃抵達、有的船速過低跟不上編隊、有的臨時出現(xiàn)故障等，編隊都會臨時采取特戰(zhàn)隊員隨船護衛(wèi)的方式進行護航，目的就是要確保每一艘被護商船的安全。

杜景臣說：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編隊，百分之百保證了所有被護船舶和人員的安全。

除了保護中國商船的安全，中國海軍還對外國商船表現(xiàn)出國際人道主義精神。盡管中國海軍的主要任務是為中國船舶和人員、以及為聯(lián)合國糧食計劃署運送人道主義物資的船舶護航，但出于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只要外國商船向中國交通運輸部申請獲得批準后，也負責為他們護航。但在實際護航過程中，有時外國商船看到中國海軍護航編隊后臨時申請加入護航編隊，根本沒有時間報批，在這樣的情況下，編隊指揮所通常都同意其跟隨編隊航行，這在一定意義也充分展示了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

海軍官兵與商船船員的友誼

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編隊在124天的護航任務中，就這樣來回行駛在亞丁灣東西兩端距離550海里(約1000公里)的護航航線上，先后為212艘船舶護航。有的商船是多次參加護航，漸漸地，海軍官兵和商船的船員們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當商船船員們得知為他們創(chuàng)造良好安全環(huán)境的海軍官兵在海上缺少新鮮蔬菜吃的時候，就自發(fā)給官兵們捎帶蔬菜。臺灣一艘商船上的船員個人掏錢給海軍官兵購買了300公斤蔬菜，其實，這點蔬菜對于800多名官兵來說，解決不了什么問題，但這份感情是真摯的、特殊的。

談到護航編隊官兵時，杜景臣少將非常自豪。海上航行那么長時間，而且又都生活在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里，對人的心理、生理及毅力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但大家都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任務。盡管和大家一樣，杜景臣也希望早日回來，這是人之常情，但真正回來的時候，心里卻戀戀不合，他們的腦海中常常浮現(xiàn)出商船上掛出的巨大條幅：我們愛你，祖國!感謝中國海軍!還有商船懸掛五星紅旗、船員燃放鞭炮、列隊向編隊敬禮，等等。這一切，令所有的官兵終生難忘。

中國海軍首批護航編隊返回祖國后，護航任務交給了第二批護航編隊。杜景臣說，亞丁灣、索馬里海盜活動依然猖獗，海區(qū)的氣象將更加惡劣，第二批護航編隊的任務將更加艱巨。特別是參加首批護航任務的“微山湖”號綜合補給艦，加入第二批護航編隊繼續(xù)執(zhí)行護航任務，官兵們已經(jīng)連續(xù)在海上執(zhí)行任務六個多月了。

采訪中，杜景臣將軍不止一次說到一個詞：責任。他說，作為一名海軍軍人，使命光榮，責任重大。

責任編輯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