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鐵夫
[摘要] 在安全生產領域,有一種說法認為,依照“國際經驗”,在工業(yè)化加速期,煤炭生產的“高產量”必然會帶來“高傷亡”。實際上二者并非簡單的對應關系。只有真正確立以人的生命和健康為本的科學理念,依靠企業(yè)內部和外部監(jiān)管制度體系的具體完善和有效實施,“高產量”就會與“低傷亡”相對應。
[關鍵詞] 高產量 高傷亡 低傷亡 安全生產 監(jiān)管制度
近年來,在我國的安全生產領域,有一種比較流行的說法認為,依照“國際經驗”,煤礦安全事故的升降呈現為“兩低一高”的軌跡,即在農業(yè)社會,安全事故較少;而在工業(yè)化加速期,隨著煤炭產量的急劇增加,則進入了礦難的高發(fā)期;當工業(yè)化基本完成之后,煤礦百萬噸死亡率又會明顯降低。美國、澳大利亞等發(fā)達國家就曾經歷了這樣一個周期。而我國現階段正處在工業(yè)化的加速期,因此,“高產量”也就必然會帶來“高傷亡”,礦難的高發(fā)自然不可避免。
那么,“高產量”與“高傷亡”到底是不是這樣一種簡單的對應關系呢?對此,有必要以科學的態(tài)度重新反思和考量。
一、多維的比較才是科學的比較
從邏輯上講,“高產量”與“高傷亡”相對應,似乎無可厚非、理當成立。但該“國際經驗”如果能夠成立,并上升為具有指導意義的“一般”,其比較的參照國應該是多維視角多向度的,而不應是單一視角單向度的,即在安全生產問題上,我們既要與美國、澳大利亞等發(fā)達國家比較,更應與我們處在同一起跑線上、經濟發(fā)展水平相當的發(fā)展中國家比較,這樣才具有可比性和比較的科學性。否則,比較的參照系單一、不夠全面,往往會以偏概全,難以令人折服。
據國家安監(jiān)總局2007年3月的統(tǒng)計,2006年,我國煤礦的百萬噸死亡率是2.041,而發(fā)展中的煤炭大國,如印度、南非、波蘭,他們在0.5左右,我們是他們的4倍。先進國家,像美國、澳大利亞,大概是0.03、0.05,我們是他們的40倍、50倍。 不可否認,美澳不可比,但具有可比性的印南波的百萬噸死亡率也明顯低于我國,這足以說明,“高產量”未必就等于“高傷亡”。
二、制度是治理礦難的根本
用來支持該“國際經驗”的樣本,主要是以美國煤礦的安全生產為例,即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曾接連發(fā)生了幾次大的礦難,為此,1977年美國政府重新修訂出臺了《聯邦礦業(yè)安全與健康法案》。該法案高揚礦工的生命和健康至高無上的科學理念,確立了極為嚴格和操作性極強的煤礦安全生產檢查制度。主要有:每個煤礦每年必須接受四次安全檢查(露天煤礦檢查兩次)的經常檢查制;安全檢查“突襲制”;事故責任追究制;聯邦礦業(yè)安全與健康監(jiān)察局依法獨立監(jiān)察制;檢查人員和礦業(yè)設備供應者的連帶責任制;各地的聯邦安檢員每兩年輪換對調和異地安檢員事故調查制等制度。正是美國這部法案的修訂、完善和行之有效的實施,有力地推動和保證了美國煤礦安全生產的執(zhí)法、培訓和新技術的投入,堵塞了“官煤勾結”的漏洞,才使美國的安全生產由“高產量高傷亡”過渡到了“高產量低傷亡”。
該典型案例有兩點值得人們思考:一是20世紀60~70年代,美國早已完成工業(yè)革命,已開始步入信息化社會。而時值此時,卻礦難頻發(fā)。這說明,“高傷亡”并不只是與工業(yè)化相對應,亦可以和后工業(yè)化相對應。至少表明,該“國際經驗”所說的,在工業(yè)化基本完成之后,煤礦百萬噸死亡率就會明顯降低之說有待商榷。因此,“高傷亡”這種特定的不安全生產狀況,未必只是與工業(yè)化存在正相關的邏輯關系。二是它告訴人們,安全生產監(jiān)管制度的健全完善和有效實施,才是“兩低一高”軌跡呈現出由高到低變化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否則,沒有這部法案的出臺和有效實施,在美國,即使進入了信息化社會,“高產量”與“高傷亡”相對應的軌跡也不可能被創(chuàng)新和改寫。印南波等國亦應如此。
三、從形而上到辯證思維的轉換
在“兩低一高”的問題上,假設該“國際經驗”能夠成立,我們所持的態(tài)度也應是既要尊重借鑒歷史,更要敢于善于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歷史;既要看到在工業(yè)化加速這個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高傷亡”與“高產量”相伴而生有概率增大的可能,更應看到它并非是必定如此、不可改變的。“此一時彼一時也”,對此地適用對彼地未必適用。在當代國際經濟一體化的大背景下,后起的新興經濟體,只要后發(fā)優(yōu)勢發(fā)揮得好,就有可能在較短的時間里使其轉化為“高產量低傷亡”。實際上,印南波就在較大程度上縮短和改寫了“兩低一高”的軌跡。面對歷史和新的變化,“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與“前車之覆,后車之鑒”,才是我們應有的正確態(tài)度。只有如此辯證而不是形而上地思考,胡錦濤所指出的: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發(fā)展更不能以犧牲人的生命為代價之人倫精神,才能在我國早日變成現實。
與此相反,只是簡單地把“高產量”與“高傷亡”相對應,機械教條地拿美澳等國當年的發(fā)展路徑來比對和說事,就容易把這一歷史階段所謂的不可逾越性和不可避免性看死,看成是神圣僵化不可變更的,對其的可變化發(fā)展性和可創(chuàng)新性卻視而不見,進而就容易忽視汲取借鑒國外“高低傷亡”互變的根本,即安全生產制度的健全完善和有效實施。倘若人們真的這樣思考問題,那么,解釋我國礦難的高發(fā)就有了正當合理的理由,搞好安全生產,在我國也就成了一件遙遙而不可企及的事情。這無疑偏離了以人的生命和健康為本的人倫理念,是漠視生命、人權缺失的表現。
可見,“高產量”并不必然等于“高傷亡”,這是一種認識上的誤區(qū)。在實踐中,只有破除該誤區(qū),真正確立起以人為本的科學理念,構建一套嚴格可操作的煤礦安全生產制度體系,依靠企業(yè)內部和外部監(jiān)管制度的具體完善和有效實施,才能積極推進“高產量低傷亡”在我國的早日轉化,使我國后來者居上,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安全生產科學發(fā)展的路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