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瑞夷
我想對這句話進行窄化理解。把現(xiàn)場與具體的人限制到課堂內,教師教學沒有現(xiàn)場感——教師的教學是一種概念性的教學,不能把課堂的現(xiàn)場信息納入自己的教學計劃內,并在教學實踐中展示出應對現(xiàn)場的靈活性,即凡是只按原來的教學方案進行教學,不能依據(jù)具體情況的變化而進行調整的教學,都是沒有回到現(xiàn)場的教學?;氐浆F(xiàn)場,還有生命在場的更深層意義,生命在場就是教師所教的、所說的都帶有自己的生命溫情,而不是自己都未曾理解的,生硬地塞給學生,或是自己昏昏而學生不能昭昭時,便大發(fā)雷霆,將自己的無知遷怒于學生?,F(xiàn)場與內心不能諧調也是沒有回到現(xiàn)場的教學。
教師備課時,頭腦中是以學生的整體進入備課程序的,是教育學中所提及的——學生的年齡階段特征,這是特殊的、抽像的、設想的學生學習狀態(tài),如果按這個設想不折不扣地進行教學,那就是教學沒有回到具體的人。要回到具體的人,首先教師教學要回到自己,自己的經驗、自己的功底、自己的優(yōu)勢、自己的習慣,從自己的思考出發(fā),體現(xiàn)這是李老師的教學,而不是王老師的教學。如果學生說,李老師教得和王老師一樣,那就是失去了個性,就是沒有回到自己?;氐阶约?,還指用自己的真情實感教學,不說言不由衷的話,不說只指責他人而不反省自己的話,也不剽竊別人的思想而沾沾自喜地吹噓?;氐骄唧w的人。還指回到每一個學生,每一個學生都是帶著他的生活背景而展示在你面前的?;氐骄唧w的人,就是在教師眼中有名字的學生,教學不是要追求一個統(tǒng)一的結論,統(tǒng)一的要求,而是能從學生的角度去判斷、去要求,這讓我想起大師蘇霍姆林斯基的記錄,在他的筆記本上不但記有一個個具體的學生的名字,而且還記下他們的身高、體重、喜樂、憂慮,記下他們每年的具體變化,甚至家庭背景的變化,那是真真切切的,一個個真實的個體。有具體的人就會有多種尺子,就能對“天真”的答案抱以溫和的笑,讓學生有自尊地坐下。
回到現(xiàn)場,回到真實的人。真實的人是指一個個具體的人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不是所有的人,完全都能按照你的設想來配合你,你想達到怎樣的目標他就能達到。蘇霍姆林斯基說:“大綱只是規(guī)定了某門學科的知識目標,而達到這種目標的途徑卻是多種多樣的?!毖酝庵?,就是教師心中應當有具體的、真實的學生,而不是你備課時想像中的理想的學生。有些學生學習某一知識需要一節(jié)課,而另一些學生,學習同樣的知識,可能要一個月才能真正掌握。所以,“課堂上教師要能與學生的目光聚焦,閃閃縮縮的眼睛里是不會有真實的人的”(張文質語)在目光碰撞的那一刻,讀懂學生當下的思考與情緒,“智慧的老師總能透過眼睛看到孩子的心靈”。
回到現(xiàn)場,回到真實的人。對每個人來說,就是不能丟失自我,對教師而言,是“我”的教學;對學生而言,是“我”的學習,任何人都無法替代,任何人也不應去剝奪。“任何學校都不應有具體的教學法的典型崇拜,這種崇拜會使其它教師處于從屬的地位?!边@句話是有道理的。諸多的賽課指導,就是讓執(zhí)教者處于從屬的地位,就是讓他們失去自我的教學。固然,指導者更為高明,但一個人要接受另一個人的思想是極不容易的,更何況教學是綜合性才能的展示,要讓授課者上的課,成為指導者的課,那么只有犧牲。所以在指導者的眼里是沒有真實的人存在的,而這樣的課堂(早已模式化的定型)學生也都是指導者設想的,也沒有真實的人存在。無論到哪個學校,哪個班級的學生,他都那么上,都那么精彩,這哪有現(xiàn)場,哪有真實的人,都不過是成為精彩的附屬品。
課堂的真實性,除了為獲得認可、獲獎而演戲外,沒有現(xiàn)場感,沒有真實的人、具體的人的課堂都是不真實的課堂。有時人在某一具體的場合會失去自我,可能是被動地失去,也可能是主動地失去,這種場合就是非常態(tài)場合,所有的離開原初教室的公開課都具備了這一特性。我常聽張文質老師說,大型的公開課是沒有多大意義的。當時不太理解此話的含義,現(xiàn)在從回到現(xiàn)場、回到具體的人、真實的人的層面去思考,就有了感受。離開教室的公開課,有著諸多的特殊性,學生是一反常態(tài)的,在這樣的場合中進行的教學,是很難在常態(tài)下使用的,既然日常教學都無法用上,那么還花大量時間與精力去研究,意義究竟何在呢?于是就有了為公開課而公開課,出現(xiàn)了一些專門研究公開課的做課“大師”,于是公開課越上越夸張,越上越精彩,聽得你非鼓掌稱贊不可,樂得你非笑不可,悲得你非落淚不可,就有了公開課課堂總是教師多話,多動作,總是熱熱鬧鬧,高亢激昂,教師智慧無比。而實際呢?這樣的課僅供觀賞,可看而不可學。
日常教學中,我們能看到學生真實的狀態(tài),一些學生聽著聽著就開小差了,一些學生總是難以沉靜,一些學生會心不在焉,教師認為不先解決這些問題課就上不下去,這樣一來,教學就不可能任由教師一相情愿地表演。日常課總能看到學生真實的面貌,真心的話語,看到教師變化著的情緒。而離開教室的公開課,學生是很規(guī)矩的,是接近理想、抽象、設想中的學生的,學生為了配合你的表演,一切都收藏著、壓抑著。我們看到的學生,不是“真實”的他,而是從屬的他,教師也不是真實的,而是“偽裝”或理想的。這里沒有真實的、具體的人,只不過有現(xiàn)場,是一種特殊的現(xiàn)場,然而就是這種現(xiàn)場,執(zhí)教者還未必能回得到這種現(xiàn)場,更多的是回到被指導者所限的現(xiàn)場,所以,公開課不可學也就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