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宇
一
1964年2月9日,一場罕見的暴風雪襲擊了內(nèi)蒙古達爾罕茂明安草原。就在這場風雪中,產(chǎn)生了一個后來在中國大陸可謂家喻戶曉的故事和兩個光彩奪目的小英雄——“草原英雄小姐妹”。經(jīng)過報紙、刊物、舞臺、銀幕和課本的傳播,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傳遍長城內(nèi)外、大江南北,影響了幾代人。但是,多年之后,人們才知道這個故事背后還有鮮為人知的故事。我是在1980年代聽說這件事的,但一直沒有見到任何文字材料。后來看到一本《蒙古寫意》(內(nèi)蒙古民族出版社,1998),說到這故事背后的真相。我曾想為此寫一點文字,但寫了一半就放下了。今年(2006年)5月的一天晚上,偶然打開電視,看到內(nèi)蒙古衛(wèi)視“北國紀事”欄目正在播放關于這個故事的訪談。當事人幾乎都出現(xiàn)了,救她們的老人雖然已經(jīng)去世,但也播出了照片,還有幾年前有心人留下來的錄像資料。它讓人想起那個年代,想起那個年代的新聞報道和文學藝術。這個故事很有典型性,是研究中國當代文學史的人不應忽略的。
事情發(fā)生在達茂旗新寶力格公社日光大隊。兩個年幼的女孩——吳龍衣和吳玉榮,一個11歲,一個9歲,在替父親放羊的時候,被卷進了突然到來的暴風雪。這是草原上常見的事,也是極為可怕的事。在風雪中,兩個女孩緊緊跟著被暴風雪驅(qū)趕的羊群,在攝氏零下37度的風雪中走了一天一夜,奔波了70多里。2月10日早晨,妹妹玉榮已經(jīng)走不動了,倒在了冰雪中。姐姐龍衣拖著疲憊的身體,繼續(xù)追趕著順風狂奔的羊群。
就在姐姐龍衣也幾乎挺不住的時候,一條鐵路擋住了狂奔的羊群。更為幸運的是,風雪中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一個蒙古族中年男子和他的兒子——一個9歲的男孩。他們剛剛去白云鄂博車站送走了要回呼和浩特過年的朋友,正冒著暴風雪趕回家。他們在鐵路邊的低凹之處發(fā)現(xiàn)了擠在一起避風的羊,還有那個追趕羊群而來的小女孩。小女孩用蒙語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她的妹妹找不到了,就在不遠處的山上!中年男子拉起女孩穿過了鐵路,把她安頓在鐵路的扳道房。他留下兒子照顧女孩,自己又急急忙忙到礦區(qū)打電話,找人前來尋找玉榮。幾個小時之后,人們在山上找到了玉榮。
小姐妹被送進醫(yī)院搶救。由于凍傷嚴重,妹妹雙腿截肢,造成終身殘疾;姐姐也失掉了腳趾。
小姐妹的事跡令人贊嘆,因為她們用生命保護了公社的羊群。她們放的384只羊,只有3只被凍死,其余安然無恙。當她們在醫(yī)院里醒來的時候,趕來看望的公社書記就是這樣表揚她們的。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一位著名作家和新華社內(nèi)蒙古分社的一位記者正好到白云鄂博采訪。他們聽說有兩個牧民的小女孩在大風雪里跟著羊跑而被凍傷的故事,馬上進行采訪。于是,1964年3月12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長篇通訊《暴風雪中一晝夜》。第二天,3月13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自治區(qū)黨委書記的烏蘭夫親筆題詞:“龍梅、玉榮小姊妹是牧區(qū)人民在毛澤東思想教育下成長起來的革命接班人。我區(qū)各族青少年努力學習她們的模范行為和高貴品質(zhì)!”3月14日,《內(nèi)蒙古日報》發(fā)表了長篇通訊《草原英雄小姐妹》。接著,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黨委做出決定,授予龍梅、玉榮“草原英雄小姐妹”光榮稱號。此后,龍梅和玉榮的故事很快傳遍大江南北。她們成為家喻戶曉的“草原英雄小姐妹”,成為人們學習的榜樣。她們的事跡不僅在報紙上被反復宣傳,而且被搬上舞臺,搬上銀幕,畫成連環(huán)畫,編入課本。
在我的敘述中,細心的人們會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被表彰的“英雄小姐妹”與生活中保護羊群的小姐妹之間,名字有些不同。這是新聞報道的一個錯誤。小姐妹本來姓吳,姐姐叫吳龍衣,妹妹叫吳玉榮。她們的事跡迅速見報了,但人物的姓名卻沒有寫對。多年以后,玉榮在接受田炳信的采訪時說:“姐姐的名字搞錯了,我叫吳玉榮,姐姐叫吳龍衣,見報后,姓不見了,姐姐也變成了龍梅了?!毙〗忝脤Υ酥荒軐㈠e就錯,從此之后,她們的名字干脆沒了姓,吳龍衣干脆成了龍梅。新聞報道竟有如此力量,對于今天的許多人來說,大概是不可思議的。
但是,重要的誤差還不在這里。
按照常理,這個故事中有兩類英雄,一是保護公社羊群的英雄,二是救小姐妹的英雄。龍梅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支撐不住,而她的妹妹玉榮早已倒在山上的冰雪中。如果不是遇到這個中年男人,她們的結果可能就不僅僅是截肢(趾)。英雄小姐妹是那樣光彩,救了英雄小姐妹的人當然同樣光彩。那么,是誰救了我們的小英雄?
在當時的宣傳中,這個英雄是扳道工人王福臣,是他救了龍梅和玉榮。王福臣是鐵路上的一個扳道工人。在中年男子帶著已經(jīng)凍壞的龍梅穿過鐵道奔向扳道房的時候,他正在指揮著即將通過小站的火車。龍梅就是被送進了他的扳道房,因而他是龍梅獲救的第一目擊者。在所有的報道和宣傳中,救了龍梅和玉榮的人,都是這個工人王福臣。關于英雄小姐妹的獲救,當時的報道是這樣描述的:
龍梅的身子也凍僵了。她掙扎著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向前去攔羊?!皢瑁瓎瑁币魂嚮疖嚨镍Q叫聲傳來。原來,她們已經(jīng)走到了白云鄂博火車站。這時,她們已經(jīng)走了七十多里了。
這時候,鐵路工人王福臣叔叔發(fā)現(xiàn)了她,連忙把她帶進屋里去,用雪搓她的雙手。過了一會兒,龍梅暖和了些,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幾個字來:“公社的羊……還有妹妹……在山坡上……”
但是,這不是事實。那個救人的中年男人名叫哈斯朝魯,男孩是他9歲的兒子那仁滿都拉。這是所有當事人都清楚的,龍梅和玉榮清楚,王福臣清楚,參與尋找玉榮的工人們也清楚。然而,在所有的報道與宣傳中,這事似乎與哈斯朝魯無關。他的名字被王福臣替代了,他應得的榮譽也都落到了王福臣的頭上。
原因究竟何在?原來,哈斯朝魯是一個被下放到這里來勞動改造的知識分子。他本來是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的編輯,在1957年的那場運動中,被以莫須有的罪名劃成了右派,然后被開除公職,送到達茂旗草原上勞動改造。1964年,正是那段高喊“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的歲月。按照當時的政治邏輯,階級敵人不能成為英雄的救命恩人,他所做的一切好事都必須徹底抹掉。而王福臣這位救人現(xiàn)場的目擊者,不僅是工人階級,而且是共產(chǎn)黨員,當然有資格成為英雄。于是,為了政治的需要,他被派做在風雪中救了小姐妹的英雄,因此而多次受到表彰。
二
如果只是適應政治的需要而遮蔽和改寫事實,救人者雖然無功,但也無過,哈斯朝魯還可以繼續(xù)他過去的被改造的生活。但不幸的是,哈斯朝魯救了人,不但沒有獲得榮譽,而且因此陷入更深的苦難。而在這個過程中,文學藝術發(fā)揮了特有的作用。
“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不僅在報紙上廣泛傳播,而且被
拍成電影,搬上舞臺,譜成歌曲,寫進課本,畫成宣傳畫,成了對青少年進行英雄主義、集體主義和愛國主義教育的教材。然而,這個被無數(shù)記者、作家、詩人、編劇寫過的故事,這個被無數(shù)人讀過、講過、唱過的故事,從新聞報道到文學藝術,又進一步發(fā)生了變化。無論在銀幕上還是舞臺上,故事都又有改動,進一步進行了加工。
比如,在動畫片中,有這樣的一段對話:“蘇格爾大叔,蘇格爾大叔,我們隊里有一只母羊早產(chǎn),從下半夜到現(xiàn)在還沒有生下來,哦?偏偏獸醫(yī)又不在,只好麻煩你這接羔能手去跑一趟了。”“行啊,你先回去,我馬上就到。龍梅,玉榮!……”父親喊來女兒,吩咐她們替父親去放羊。在多種文學藝術作品中,都是這樣處理的:小姐妹的父親吳添喜不再是去幫助鄰居刷房子,而是加工成了為人民公社的羊羔接生。這個改動的意義在于把私事變成公事。因為按照當時的觀念,小英雄的父親之所以讓兩個孩子去放羊,只能是為公,而不能是為了鄰里之間的私人關系。
更為嚴重的是,在那個強調(diào)“千萬不要忘記”的背景上,內(nèi)蒙古草原上發(fā)生的在天災中出現(xiàn)的小英雄,有點不符合宣傳的需要,因而要進行處理,英雄小姐妹的對立面不能只是惡劣的自然天氣,英雄故事必須體現(xiàn)出階級斗爭主題。因此,在幾乎所有的文學藝術作品中,都加入了階級斗爭的內(nèi)容。那么,階級敵人是誰呢?就是把小姐妹從死亡線上救回來的哈斯朝魯。他被寫成了反面人物:“偷羊賊”、沒有改造好的“反動牧主”、“破壞分子”、兇惡的“階級敵人”。是他故意打開羊欄把羊群趕出去,而且企圖殺害小姐妹。京劇《草原英雄小姐妹》,舞劇《草原兒女》,動畫片《草原英雄小姐妹》,大都做了這樣的處理。
這是那個時期文藝作品的一個特點,作品必須表現(xiàn)階級斗爭,否則就有違領袖的教導,就是宣揚階級斗爭熄滅論,有英雄人物,就應該有斗爭的對象,否則就無法表現(xiàn)其階級斗爭覺悟。于是,在小英雄成為全國人民學習的榜樣的時候,哈斯朝魯走向了更深的苦難。
在內(nèi)蒙古衛(wèi)視的節(jié)目中,有薛曉先在2004年拍攝的玉榮與哈斯朝魯在一起的資料。說起當時的文藝作品,哈斯朝魯說:“我是牧主白音老頭,拿這么長的刀子,把龍梅玉榮家羊圈門的繩子砍開,把門打開,把羊趕走了?!庇駱s也說:“還有中國舞劇院的舞劇,那里邊也有,我看過。因為當時我們畢竟小,那時候還分不清黑白,后來逐漸長大了,明白了,20多年來老人確實受了很多委屈?!崩先苏f:“沒關系,是當時政治形勢需要,讓她們倆說我是什么壞人,不客氣說是上邊領導出于政治需要,讓她們倆說我偷過她們的羊。當時是極‘左路線,不怨她們。文藝作品里也需要階級斗爭?!?/p>
眾所周知,藝術可以想象和夸張,也可以虛構,在一般情況下,人們不會對號入座。它也不可能對人構成傷害??墒牵谀莻€年代,藝術想象與現(xiàn)實生活的界限早已非常模糊,藝術想象讓哈斯朝魯無法逃脫,因而雪上加霜,使他陷入了更深的苦難。他被反復批斗,似乎真的做了許多壞事。1966年,他被關進了監(jiān)獄,開始被關在當?shù)乇O(jiān)獄,后來又被送到內(nèi)蒙古東部的庫倫旗監(jiān)獄,1972年因病提前獲釋回到了日光大隊,一家8口卻成了黑戶,沒有戶口,沒有口糧。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們都知道,在那時沒有戶口,將意味著什么。他們一家異常艱難地活了下來。
事實是清楚的,任何一個當事人都清楚當時的事實。42年后,2006年3月10日,某電視臺記者與當年那個9歲男孩那仁滿都拉一起回到了達茂旗草原,對當事人進行了采訪。年過70的王福臣老人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況,毫不否認是哈斯朝魯?shù)谝粋€發(fā)現(xiàn)了龍梅,并把她救進了扳道房。也正是哈斯朝魯,放下龍梅又去通知找人救玉榮。對于當時的替代,王福臣沒有辦法,人們不準他說出真情,他必須保護自己。他曾經(jīng)多次找過哈斯朝魯,希望得到哈斯朝魯?shù)乃^“認可”。作為一個普通工人,王福臣是有良知的。他受過多次表彰,也有許多關于他的報道,但他沒有保留那些記錄虛假榮譽的材料。
從1964年起,哈斯朝魯積累了大量關于英雄小姐妹的宣傳材料。當知道自己救人不僅沒得到認可,還被寫成反動牧主和壞分子等反面形象時,哈斯朝魯無法忍受了。他開始上訪申訴,但在那個年代,這一切只能是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罪過。他并不要求表揚和獎勵,救人的時候他什么都沒有想,只是覺得不能見死不救,但宣傳不能顛倒是非,把功過完全顛倒。他只是要求實事求是,試圖找回歷史的公正??墒?,在那個時期,一切都不會有結果。
直到“文革”結束之后,哈斯朝魯恢復工作,從草原回到呼和浩特,經(jīng)過反復上訴,這件事終于引起了當時主持工作的胡耀邦的重視,批示“徹底甄別處理”。內(nèi)蒙古黨委于1985年發(fā)了《轉(zhuǎn)發(fā)關于<誰是第一個搶救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人>一案的情況和處理意見的報告的通知》,為哈斯朝魯當年的義舉做出了公正的結論。
三
至此,這個故事似乎已經(jīng)畫上了句號。然而,一些事仍然值得深思:
首先是龍梅玉榮的父親吳添喜的表現(xiàn)。據(jù)薛曉先的采訪,當年吳添喜聽說龍梅玉榮找不到之后,就像瘋了一樣,留下一句“找不到倆孩子我也不回來了”的話,就騎上馬不顧一切沖進了暴風雪中去了。這很好理解,每一個父親都疼愛自己的孩子。盡管這個父親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指責:他不該在風雪天讓小孩子去放羊。但是,從一般道理講,哈斯朝魯救了他的孩子,一個父親不能不對孩子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可是,在漫長的歲月里,吳添喜一家一直不敢公開承認“管制分子”是他們的恩人。這或許是因為政治的壓力,不愿找麻煩。因為陳長生就是例子,是他在山坡上找到了凍僵的玉榮,所以成了英雄,卻因為替哈斯朝魯說了句公道話,從此與榮譽再也無緣。但令人不解的是,在批斗哈斯朝魯?shù)臅r候,吳添喜竟然上臺“扭打”這個“破壞分子”。
如果是不知內(nèi)情的外人,因為受報刊宣傳的影響,對哈斯朝魯充滿仇恨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是哈斯朝魯?shù)挠H人,這樣做或許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在“文革”中,軟弱的人們有種種無奈,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進步,或者僅僅是劃清界線,咬牙毆打老師、揭發(fā)父母者頗為不少。但是,吳添喜作為英雄小姐妹的父親,不會受到逼迫,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真的忘記了事實是怎么回事嗎?如果沒有,這種表現(xiàn)就更值得深思:是什么導致了這種現(xiàn)象?
其次,此事雖然有了公正的結論,謊言卻仍然得不到糾正。在胡耀邦的親自過問之下,事實早已得到澄清。但是,20年過去了,故事的真相卻依然少有人知。一家權威媒體回顧“歷史上的今天”,對此是這樣說的:“1964年2月10日,龍梅和玉榮與暴風雪進行英勇的搏斗,保護了公社的羊群……龍梅已凍僵了,她掙扎著向火車站走去。火車站扳道員王福臣看見了,趕忙把她帶進扳道房,用雪替她搓揉凍僵的兩只小手。龍梅斷斷續(xù)續(xù)吐出幾個字來:‘我的妹妹,在石坡下……鐵路職工們發(fā)現(xiàn)小玉榮時,她的下半身已被大雪蓋住了。姐妹倆就這樣同風雪搏斗了一天一夜,走出了70多里地。384只羊僅凍死3只……”
這或許不難理解,因為媒體的撰稿人并非對一切事件都能弄得清楚,沿襲舊說是常見的。包括一些教科書對歷史的敘述也是這樣,明明已經(jīng)有了新的結論,舊的說法卻常常揮之不去,原因就在于編寫者仍然不知情。舊的說法是以強大的宣傳手段達到家喻戶曉的,而新的結論卻往往只是一紙被裝進檔案袋的公文。因為這種傳播上的不對稱,一個時代留下的謊言,不知要多少年代才能一一澄清。
更值得注意的是,“英雄小姐妹”的家鄉(xiāng)有一個愛國主義教育展覽。直到2006年3月(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有所改變),里面的陳設和說明都沒有改變,仍然沿襲著1964年的說法。如果說一般人沿襲舊說是因為不知情,那么,在最清楚事實的小英雄的家中,這些陳列為什么仍然張冠李戴?他們不知道事實的本來面目嗎?不知道中央有關部門為此做出的結論嗎?不知道自治區(qū)黨委為此而發(fā)出的通知嗎?都不是。采訪的記者感嘆說:“由此看來,掩蓋歷史的真實不容易,而恢復歷史的真實也不容易啊!”值得繼續(xù)思考的,正是為什么不容易。事實早已澄清,宣傳為什么依然如故?是不是我們生活在謊言中已經(jīng)太久,已經(jīng)習以為常,司空見慣,根本不把它當成什么問題?還是我們早就習慣了事實是一回事,而官樣文章是另一回事,所以想不到陳列需要修改?還是因為習慣了澄清歷史、撥亂反正、平反冤案是一回事,而宣傳和教育是另一回事,所以不知道那陳列是否應該改動?無論哪一種情況,都是可怕的。一個民族如果面對謊言而無動于衷,什么精神文明建設、愛國主義教育,還談得上嗎?
原載《文藝爭鳴》2007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