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 聞
去年年底,雜志社舉辦了“唐風晉韻”太原市首屆中學生現(xiàn)場作文大賽,作為大賽的主辦及承辦單位,自己便有幸成為其中的一名工作人員來巡視考場。
因為對寫作狀況的關(guān)心,巡視時我不免要低頭瞄幾眼學生的作文。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每當我走近學生們課桌的時候,不少人總是要用手或胳膊肘兒擋一擋他的作文。有的,則顯得更精明一些,拿一張早已備好的白紙壓在寫好的內(nèi)容上,寫一行蓋一行……或許。這已是他們習慣成自然的動作;或許,他們也注意到了我在留心他們的作文。
其實,無論何時,每到寫作文時,學生大抵是不愿讓老師站在旁邊看的,好像他們是在做一件偷偷摸摸的事情。作文,傾吐的應是心扉之音,學生卻又要掩藏起來而做,這叫人看來多多少少都覺得別扭。
這不禁讓我想到了古人寫文章。古人的不少名篇佳作,都是公開場合一揮而就的,特別是在賓宴場合,有不少人圍觀,甚至有充斥作者耳膜的絲竹之音,還有評頭品足的評議或喝彩之聲。最著名的就有我們所熟知的《滕王閣序》,我們不必說王勃當時的年少張狂,不知輕重,也不必嘆王勃的才華橫溢,意氣風發(fā),單單一個當仁不讓,就讓我們好生佩服。寫一句,圍在身邊的人就讀一句……寫到后面,寫一句,賓客就爆發(fā)一陣噴噴的喝彩聲……萬里長天之下,高樓立波,水天一色,寫之者悅,讀之者樂,其情也濃,其景也歡,那該是怎樣的一番盛景啊!王勃寫《滕王閣序》,歷來為人所道的,不外乎就是他橫溢的才華,而除此之外,一直不為人們明說的另一點。那就是王勃還有意炫耀于人。
對比當代學生的作文與古人作文,在我看來,就像是如下兩種情形:當代學生寫作是,是把自己的情感、心靈掩飾起來,找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獨自抒發(fā)、傾訴,像是“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即便美,也多了幾分羞怯;而古人作文。則是要把自己全部的才情在人前展露無遺。一吐胸中之氣。一展曠世之才方可足矣,就如孔雀之開屏,圍觀者越眾,喝彩聲越高,孔雀之屏就越是舒展而持久。
注重情感、獨抒靈性,這是今人與古人對寫作的共識。但是,在強調(diào)抒寫個性的同時,我們一直忽略了另外一點——讀者意識,寫作者在用文字表達自己情感的時候,心中應該裝有讀者。因為每一個寫作者.用文字來寫下自己感受的同時。是為了記錄某一特定時期對人、事、物、景的情感體驗,以便讓自身或自身以外的人共同品味、咀嚼其中的情思,以求獲得情感上的共鳴。寫出來的文字,如果只是作者一個人玩味。那是惟一讀者;如果文章是在親朋好友之間傳閱,那就是擁有少數(shù)讀者;如果進入出版領(lǐng)域,那就是擁有眾多讀者。反過來,如果一個寫作者,只是為抒發(fā)自己的情感,并不期望有人來閱讀,不期望有讀者來體驗與己共同的感受,那他就沒有必要用文字來表述,他的寫作也便毫無意義。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類寫作這一行為活動,從它一開始,就是期望有人來讀,期望有人能與自身共同來體驗那種獨特的心路歷程。期望讀者。期望有人來讀.應當才是寫作的本源。也正是因為“作者——文章——讀者”有這樣一種特殊的關(guān)系,一部作品能成為經(jīng)典。不僅只有作者一方面才思的付出,也有讀者情感的參與;一代又一代人的解讀,才共同成就作者的偉大與作品的輝煌。雖然,莎士比亞只創(chuàng)作了一個哈姆雷特,但是在千萬個讀者眼中,就會有千萬個哈姆雷特.原因也就在于此吧。
這里提倡讀者意識,是指要有讓人讀、讓人看的意識,而并非指為迎合讀者口味,曲意奉承。其實.對于寫作這項活動,我們在抒寫個性體驗的同時,實際上也是在描述人類情感共性中美好的東西。因為人之所以為人,就必然有作為人共性的一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真正能寫出個性內(nèi)容的,反而又是共性的。
學生將自己寫的內(nèi)容掩起來不愿當場示人,除卻羞怯或影響思路的因素外,當然也不排除內(nèi)容上假、大、空和套作的因素,因為所寫內(nèi)容太假,而假的東西又都是見不得陽光的。因為陽光能讓它們變得渺小、神慚而形穢。躲藏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便也理所當然了。如果這樣,那就更不是作文應有之義了,只是當代學生對作文的扭曲罷了。
在這里探討寫文章的讀者意識,只是在想:“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式的孤芳自賞,是否為寫作之真義?而如果像古人那樣孔雀開屏般地寫作,我們的文章會不會寫得更為灑脫?我們學生的個性在習作中會不會得到更為合理的張揚?對于作文教學,我們會不會有新的思考與更長足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