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與嘆息

劉娟娟

“今天下午，學校統(tǒng)一組織看電影……”老師在宣布好消息。

“耶……”教室里一片歡騰。

歡呼聲浪余音尚存，老師又補充了：“根據(jù)學校的要求，看完之后要寫出觀后感?！?/p>

“唉……又要寫！”教室里響起一片嘆息聲。

為何嘆息？為心中的不快，我不愿意寫，卻不得不完成學校的任務、老師的作業(yè)。沒有呼之欲出的話語，沒有要傾訴的情感，這時候，寫作是負擔。

如果這時候，我們做老師的再來一句：“不愿意寫是嗎？不愿意寫可以不去看，誰不愿意寫，請舉手！”也許，這時候沒人舉手，但一定是一陣沉默，一陣死一般的沉寂。師威使學生屈從了，卻使師生相距那么遙遠，一如遙遠的兩個星系。相信我們每一位老師都聽到過這樣類似的嘆息，那輕聲的嘆息如沉重的車輪碾過我們的心頭，如沉重的石塊壓在我們的心中。在我布置練筆作業(yè)時，就不止一次地聽到過這種嘆息。聽到這種嘆息的時候，我的嘴邊總有兩個字：“真懶！”為了照顧學生的情緒，體恤他們的辛苦，這兩個字最終沒有出口，我自以為是很仁慈的了。

然而，那節(jié)課引起了我深深地思考……

那樣的課使我難忘，令我回味，我們師生同體驗，共悲喜，彼此的情感匯成了同一條小溪。那節(jié)課上的是《凡卡》，圍繞著“從哪些地方你可以體會到凡卡生活得很悲慘？”學生們討論得十分熱烈，對于書中略寫的挨打挨凍挨餓的細節(jié)，學生們發(fā)揮了充分的想象：老板娘把凡卡吊起來，用鞭子抽，凡卡悲慘地叫著，臉上身上都是傷，眼睛里會噴出仇恨的烈火；凡卡夜晚蜷縮在墻角，沒有被子蓋，凍得臉和嘴唇都紫了，老鼠從他身上跑過去，他嚇得更睡不著了……文章最后的結(jié)尾是凡卡把信投進了信箱，能收到信嗎？我讓學生展開討論，一部分認為不能，約占三分之二，原因很多：沒地址，收不到；爺爺老，過世了；醉熏熏的郵差把信搞丟了……這符合實際，也是教參的建議，而另外的三分之一同學卻不愿意讓凡卡繼續(xù)挨打挨凍挨餓，以他們的善良之心，設想出了收到信的可能：半路上郵差把信弄掉了，爺爺巡夜正好發(fā)現(xiàn)；爺爺?shù)墓窂男偶埳下劤隽朔部ǖ臍庀ⅲ研沤o爺爺?shù)鸹貋砹恕p方為此爭論不休，正在這時，下課鈴響了，我宣布下課，意猶未盡的學生們發(fā)出一陣嘆息，我心中一喜，布置了當天的家庭作業(yè)：“同學們，不用遺憾，凡卡能收到信嗎？你把自己的觀點寫在練筆本上，×××你可以把凡卡挨打的那個細節(jié)寫下來，很生動感人。如果同學們愿意的話，還可以寫《假如凡卡來到我們中間》，也就是說，今天的練筆可以擴寫、可以續(xù)寫、可以寫想象，任你選擇?！痹捯魟偮洌耙币魂嚉g呼，學生們?yōu)榻裉斓淖鳂I(yè)內(nèi)容叫好。平時布置寫作文，大多不情愿，那天卻是全班齊歡呼。這歡呼聲，讓我體會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快意，如沐春風。

同樣是寫作文的作業(yè)，帶給學生的卻是不同的情緒，嘆息是情感的體驗，歡呼也是情感的體驗，我的學生們之所以歡呼，是因為我滿足了他們情感的需要，表達的需要，他們胸中有情，口中有話，筆成了他們代以言情的工具，老師那么理解他們的情感，他們怎能不歡呼？

由此看來，要讓學生下筆成文，先讓學生胸中燃情！但試想，同樣是這個作業(yè)，換個時間布置，學生會不會歡呼？我上這節(jié)課的時候是在上午，按慣例，作業(yè)在下午布置，到時候再布置不一樣嗎？我沒試，但我想，那時候，學生一定不會歡呼，因為在鈴響的遺憾聲中，學生的情感是火熱的，到了下午，情感的溫度就下降了。更何況，這作業(yè)，還在延續(xù)他課上的余溫，課間，學生們會討論，會構(gòu)思，未作業(yè)，卻已下筆千言。而下午布置，學生需要回想，找回上午的情緒體驗，這是不一樣的。這說明，作文作業(yè)的布置要講時機效應，這是需要我們?nèi)ヅμ骄康摹Ｇ懊娴挠^后感，如果在觀后布置，不一定就有嘆息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