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詞典

A

唉(ai)

感嘆詞，并不一定表現(xiàn)悲傷，有時也可能是心底一種暗自愉悅的流露，或一種意味深長、不知所以的表達，其曖昧的程度，視其發(fā)音的高、低、長、短，音調(diào)的明亮與黯淡，以及感嘆之時面部的表情及肢體的動作。讓人去感覺和猜度。

“唉，”她拿著筷子，長嘆一聲，眼睛看著面前的炒龍蝦，其潛臺詞是“真好吃，但我吃不下了，可惜啊。”

“唉，”她擁著他，卻將臉側(cè)向一邊，這一聲嘆息，讓他在頭腦中閃回了他們從相識到熱戀再到糾結(jié)的全過程。

“唉，”她對他的呼喚，輕輕地給出一聲應(yīng)答，他看她時，她的眼中已閃動淚光，她避開他的目光，說道：“時間過得真快?！?/p>

“唉，”她這樣嘆息的時候，全身都松弛下來。面前是一片寧靜的湖泊，雪山在湖泊的邊緣，勾勒出一條耀眼的弧線，陽光透明到讓人忘記了呼吸。過了片刻，她才想起自己到這里來究竟是為了什么?但現(xiàn)在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唉，”她一聲接一聲地嘆息著，似有無限的悲哀，從郁積的心中呼出……

在有眾多感嘆詞(諸如啊、呀、哈、哇噻、哼哼、吱吱)可供選擇的時候，女巫們偏愛“唉”。這是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

愛情(aiqing)

按照女巫們的愛情觀，愛情就是一只蘋果，不是非吃不可的東西，也許想吃的時候，可以吃一個，而且有可能吃到一半，又突然不想吃了，然后，將剩下的半個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所以，說女巫是“愛情動物”，那是一般人想當(dāng)然，是一個誤會。

“愛情無霜期”或“愛情冰凍期”，在女巫界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此消彼長，都沒什么特別可說之處。值得一提的倒是女巫們的愛情方式。也就是說，她們一旦產(chǎn)生愛情，會是什么樣子?在外界看來，這一直是一個很神秘的現(xiàn)象。其神秘是因為不是每一個女巫的表現(xiàn)都是一樣的。所以，哪怕某個人遭遇過某個女巫的愛情，也無法做到窺一斑見全豹，下一次，另一個女巫又是另一番景象。

其實，就我們所知，女巫在生活習(xí)性上是有很多共通性的，比如睡懶覺，喜歡夜間活動，吃類似松鼠和喵咪喜歡啃(或舔)食的食物，看見月亮?xí)榫w波動，做愛時冷不丁冒出一句臟話……等等，唯獨在愛情行為上喜歡表露個性。雖然都宣稱愛情是蘋果，但吃蘋果的方式卻千差萬別，千奇百怪。所以，與女巫戀愛，任何指南、秘訣都是沒有的，就像股市一樣。如果有人對你說，他可以教你幾招，包你如魚得水。毫無疑問，他要么是個假老練，要么就是個騙子。

不過，有一個秘密已經(jīng)在人類世界是公開的了，那就是一個人大凡愛上一個女巫，他立馬會變得不切實際，覺得自己可以做另外一個人了。

所以記住，女巫的蘋果是有魔力的。

B

白夜(baiye)

常在女巫夢境中出現(xiàn)的一種景象。女巫們依托這種超現(xiàn)實的景象，可以夢游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城市，包括不在時間中的城市，比如，十八世紀(jì)的巴黎，十六世紀(jì)的米蘭，或者，中國唐朝的長安和益州(即現(xiàn)在的成都)，明朝的南京……她們在白夜中抵達這些城市，并非為了購物或出席什么會議，而是放任自己進入一種純粹的遐想。

在成都窄巷子32號，有一個以“白夜”命名的酒吧，是詩人和畫家常去的地方，也是女巫聚會較多的一個場所。

杯子和手(beizi he shou)

當(dāng)然，女巫沒有特定的用于飲水和漱口、刷牙的杯子。但是，女巫們每每拿在手上的杯子(任何杯子)讓你看上去總是那么特別。哪怕這杯子剛剛還在你的手上，是你的杯子，你很熟悉它的形狀、質(zhì)感以及分量，但只要到了她的手上，你再看那只杯子，怎么看都覺得陌生，不像是那只杯子了。這并不是說，女巫們個個都是魔術(shù)師，盡管她們確實有一些常人所不具備的魔力。主要的原因(經(jīng)過諸多朋友的觀察、研究和總結(jié))出在她們的手上。是她們的手，與眾不同。這也不是說，女巫的手都是異常纖細的，如很多人照著漫畫書去想象的那樣；或者，相反的猜測，都是胖乎乎的(漫畫書上倒從來沒這樣畫過，也許言情小說里有過類似的描寫或暗示?)。而是她們握住杯子的那種手型，與常人很不一樣。這種手型會造成一般人的視覺誤差，所謂杯子變了，或女巫所用的杯子(哪怕就是商場里很普通的司空見慣的那種杯子)總是顯得很特別，就是這么回事。

所以，有一次我應(yīng)聘到一家廣告公司做文案，上班的第一天，為了不讓自己的杯子被“陌生化”，就在杯子上貼了一塊膠皮，并用原子筆寫上“何小竹的杯子”幾個字。因為我已經(jīng)惶恐地發(fā)現(xiàn)，這家公司至少有兩個女孩疑似女巫，她們一個是會計，一個是出納。

白馬王子(baimawangzi)

在女巫的詞典里，“白馬王子”等同于“傻逼”。

這說起來，很讓一些“白馬王子”似的男人感到氣憤，或絕望。但女巫就是這樣的，當(dāng)某個自我感覺很“白馬王子”的男人走過來用“白馬王子”的方式獻殷勤(文縐縐的或故作粗魯?shù)恼f一些贊美詞，優(yōu)雅或故作豪放地將手放在女孩的腰上)的時候，女巫都會暗自在心里冒出那個不雅但卻非常解恨的字跟。沒辦法，女巫說，真的是受不了他那種……

不錯，女巫也有過那種癡迷童話的幼稚時期，也有過關(guān)于白馬王子的種種幻想。但女巫之為女巫，就在于她很快就能洞察到一個事實，即：所謂“白馬王子”離開了白馬就只是一個愛慕虛榮的普通男人，而這個普通男人如果還要假裝自己胯下有一匹白馬，那就只能是那個什么了。

但事實上，女巫對“王子”一詞并無反感，高興的時候，也會將其用在自己喜歡的男人身上，且還要隨心所欲地加上自己的(就她們自己來說也多少認(rèn)為有點肉麻的)修飾語，如：我的青蛙王子，擅長倒立的王子，吃不飽的王子，永動機王子，小辣椒王子，快樂王子，骨瘦如柴的王子，胖乎乎的王子，大鼻子王子，結(jié)結(jié)巴巴的王子，直至……我的不打呼嚕就睡不著覺的呼嚕王子。

所以，當(dāng)看見某個疑似女巫的女孩指著某個裝腔作勢的男人說，哈，白馬王子。一般來說，那女孩應(yīng)該是一個真女巫。而那句話翻譯過來就是，瞧，這個傻逼。

C

城堡(chengbao)

女巫視城堡為自己的夢鄉(xiāng)。記住，是夢鄉(xiāng)而不是故鄉(xiāng)。因為大多數(shù)女巫都沒有過在城堡里生活的經(jīng)歷和記憶。她們只是在做夢的時候，喜歡在夢中為自己造一座城堡，以方便自己在夢中做一些只有在城堡里才能完成的事情，比如，搞個假面舞會什么的。或者，為了偷吃一種只有在這樣的城堡里才可能吃到的玉米冰激凌；或者……

作為女巫夢鄉(xiāng)的城堡，通常都有些殘缺。是殘缺，而不是破敗，不是我們一般在旅游畫冊或風(fēng)景明信片上見過的那種歐洲中世紀(jì)城堡。之所以說它是殘缺的，原因是當(dāng)女巫將其置入自己夢境的時候，一般考慮得不是很周到，或者沒有時間考慮得那么周到，因此，在建筑的結(jié)構(gòu)和外觀上，難免就會有些殘缺，比如少兩根柱頭，缺幾個邊角什么的，就好像這些柱頭被一種叫做“霧”的東西遮住了。這跟真正的破敗(如前面說的那種歐洲遺留下來的色澤暗淡、雜草叢生的中世紀(jì)城堡)不是一回事。除此之外，城堡(它的功能和設(shè)施)都是一應(yīng)俱全的。

很多時候，女巫進入這樣的城堡，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為了找個清靜的地方，流一次眼淚，把些傷心事藏在那里，自己再輕松地走出來。從這個意義上說，女巫置入夢中的城堡，也可以叫做“垃圾袋城堡”。

春藥(chunyao)

女巫擅長配制春藥，這是源于數(shù)百年前的傳說。也許傳說是真的，因為數(shù)百年前，女巫剛剛混跡人間的時候，正是缺醫(yī)少藥的時代，女巫自然而然要扮演一下醫(yī)生的角色。也不是她們自己特別喜歡配制這樣的藥物，而是形勢所迫，所有她們配制的藥物中，就這一種藥物的用量最大。這也說明，那是一個萎靡不振的時代，男人們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窒息和壓抑著。幸好有女巫，他們才一代接著一代，延續(xù)到現(xiàn)在。

但有個歷史事實不能掩蓋(雖說這時代已經(jīng)過去)，那就是，男人們并沒有知恩圖報。而是在他們恢復(fù)了力氣，挺直起腰板之后，將眾多女巫(包括疑似女巫)未經(jīng)審判就送上了火刑架。這是黑暗的一頁。無疑，女巫們至今仍然心有余悸。所以，配制春藥的技藝在她們來說已經(jīng)失傳，僅僅是一個遙遠的傳說而已(也有一種說法，即使她們中還有會那一手的，也是自己配來自己吃，絕不施舍于人)?，F(xiàn)在，即使她們有機會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即一個男人走來對她們說，拯救我吧。她們的態(tài)度無一例外，冷冷地看上一跟(腦子里可能想到了那個著名的寓言“農(nóng)夫與蛇”)，沒辦法，你自己解決吧。

哈，男人們只好自己辦藥廠，花重金研制秘方，以圖重振雄風(fēng)。

D

狄安娜(dianna)

狄安娜在跳舞

像個狐貍精

神態(tài)喜氣洋洋

她的頭頂有一支箭

正在向前飛翔

她的腳下踩著一個飛輪

狄安娜，美麗得不像人

在那些翻飛的舞姿中

她故意隱藏起

那對迷人的乳房

F

瘋狂(fengkuang)

女巫們常用的一個字眼。啊，我那天和誰誰誰怎么怎么了，好瘋狂?；蛘?，我自己一晚上想著某某做了三次，好瘋狂。甚至，僅僅是吃了一個冰激淋，也會用上“瘋狂”二字，以表達內(nèi)心的愉悅。當(dāng)然，對于令其吃驚的事物，更是會用上“瘋狂”二字。他居然開始抽煙斗了，好瘋狂。所以，我們基本可以判定，在女巫的詞典里，瘋狂不是用來指稱那種失去理智、帶有暴力色彩的行為，而是一種溫和的，愉悅中略帶夸張意味的感嘆。就像“唉”這個感嘆詞的加強版。有時候，僅僅是掠過大腦的一個怪念頭，她們不會說好怪，而是說，啊，好瘋狂。

G

搞一搞(gaoyigao)

水瓶座女巫的口頭禪。來，幫我搞一搞。其實就是讓你幫她把剛洗過的頭發(fā)吹干。有一次，一位水瓶座的女巫遞給我一只仿冒的蘋果手機，說，你拿去搞一搞，怎么突然就輸入不了漢字了?

至于為什么水瓶座的女巫喜歡說“搞一搞”，我真的不知道。反正白羊座的女巫從不這樣說。

H

荷塘月色(hetangyuese)

這四個字既是一種景觀，也是一個地名。作為地名的荷塘月色，位于成都東郊三圣鄉(xiāng)紅砂村。荷塘月色的邊上建有小酒館、鰱魚莊等餐飲休閑場所。成都藍頂當(dāng)代藝術(shù)中心二號坡地亦座落于此?！捌碌亍鄙铣恕八{頂藝術(shù)館”，還有十余棟別墅似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建筑物，它們分別是周春芽、何多苓、郭偉、郭晉、趙能智、楊冕等當(dāng)代藝術(shù)家的工作室。

荷塘月色之得名，自然與那里栽種著蓮藕的一大片池塘有關(guān)。荷花開放或凋謝的時候，都是這樣人氣最旺的時候。許多成都人拖家?guī)Э?，?qū)車出城，風(fēng)塵仆仆來到這里，飲茶、打牌、聊天，最后吃一頓農(nóng)家飯，于夜色中姍姍離去。

盡管這是一個適合休閑、散心的地方，又有畫家們在此冥思苦想或高談闊論，但有無女巫出沒，到目前為止尚無確切報告。不過，據(jù)小酒館老板，有成都“搖母”之稱的唐蕾女士說，這其實是遲早的事。

J

卷(juan)

女巫詞典中最惡狠狠的一個動詞。當(dāng)什么事把她們?nèi)羌绷说臅r候，她們便會說，老子卷你!

K

口紅(kouhong)

女巫有很多口紅，但你不知道她哪一支口紅是帶有魔力的。就像間諜有很多打火機，但你不知道哪一只打火機才是真正的微型相機或超聲波干擾器。

女巫們隨時將有魔力的口紅攜帶在身上，以防不測。有人說，魔力口紅就是變色口紅。這不假，它是有變色的功能。但變色僅僅是魔力口紅很表面的一個特征(商場里有那么多種款式的變色口紅，但它們說不上有任何魔力)。魔力口紅真正的魔力在于隱身。不相信是吧?有一次我在“祖母的廚房”(科華北路店)喝咖啡，順便吃點那里有名的桃仁披薩。我發(fā)現(xiàn)離我不遠的位置上，有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她面前的桌上也擺了一份桃仁披薩。這女人的漂亮讓我呼吸紊亂，很不自在。我不是沒見過漂亮女人。事實上，很多漂亮女人讓人賞心悅目，但卻心靜如水。比如×××，她坐在你面前，你也紊亂不起來。但這個女人不一樣，她的漂亮不僅僅作用于你的視覺，還作用于你的嗅覺。乃至第六感。也就是，這個女人的漂亮是帶有氣味的，這種氣味一旦進入敏感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你肯定紊亂。我極力想讓自己低下頭來看自己的披薩。但事與愿違，這時候我已完全無視自己那份披薩的存在，只一味地看著那個女人，就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樣，明明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很丟份兒，但就是不由自主，真的是色迷心竅了。

漂亮女人無疑也察覺到了我這種癡迷的狀態(tài)。但她假裝沒察覺。她專注地，一絲不茍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自己的披薩。她的嘴唇很厚實，其尺寸也超過周圍所有女人。她完全有狼吞虎咽的資本。但她就是不。就是要這樣斯文地，不動聲色地，像貓玩老鼠一樣地品嘗著那份桃仁披薩。這相當(dāng)折磨人。我當(dāng)時的想法是，死掉算了。這么絕望的經(jīng)歷，在我來說，確實是少見的(基本上就沒有過)。然而，更讓人絕望的，還在后面。這女人挑起一粒桃仁放進嘴里咀嚼的時候，突然側(cè)過頭來(她的位置在我左側(cè)不到三米的距離，其偏斜的角度小于30)，不經(jīng)意地看了我一眼。上帝啊(我真的是這樣哀嘆的)，救救我。這種讓人窒息的體驗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有了。當(dāng)然這是我過后的想法。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完全迷亂，可以說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思維，連自己鼻尖上冒出了汗珠都不知道。但漂亮女人只那樣不經(jīng)意地看了我一眼，又一如既往地吃起了她的披薩，似乎那一眼根本就沒看見此時此刻有那樣一個男人因為她的美貌而傻掉了。

她終于放下了手中的不銹鋼刀叉(這其中的時間我根本沒法計算，也沒想過要計算)，用食指和中指從面前的有機玻璃小盒里夾起一片輕薄的餐巾紙，像喜鵲接吻一樣的粘了粘嘴唇。然后，她打開手袋(手袋倒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羊皮制作的手袋)，拿出了一只折疊的小鏡子。她先把小鏡子擱在桌上，隨即合上手袋，放入懷里。我正在納悶，她怎么不繼續(xù)從手袋里拿口紅?事實上，我這時候多少恢復(fù)了一些知覺，開始有了一點正常的思維，知道拿出小鏡子之后，必然要拿口紅。而口紅一般是隨鏡子一起放在手袋里的。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當(dāng)漂亮女人伸出左手，重新將小鏡子拿在手上之后，她的右手已經(jīng)神奇般地拿著了一支口紅。我驚呆了，這似乎就跟變魔術(shù)一樣。說也奇怪，當(dāng)這女人開始用口紅補妝的時候，我身上那種迷亂的癥狀有所消退，也開始有了一定的自制力。我為自己的失態(tài)感到羞愧，于是決定埋下頭來(哪怕僅僅是做做樣子暫時埋一下)，嘗一下自己面前的那份披薩(它幾乎一口未動，擺放在那里無疑更增添我的羞恥感)。我用刀子切了一下，又用叉子挑起了一粒桃仁。好像是受了那個女人的蠱惑，我居然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將那粒桃仁放進嘴里咀嚼(事實上我也是有那個狼吞虎咽的資本的)。這過程其實就只有幾秒鐘。我說過，我埋下頭只是做做樣子，以減輕心理上的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我根本就沒打算要吃掉那份披薩，胃口已然不在那上面。所以，那粒桃仁只被我咀嚼了幾個回合，還沒咽下去，我就不由自主(迫不及待)地抬起頭來……，你可能已經(jīng)猜到結(jié)局了。是的，那個漂亮女人不見了。

我的心一下就慌了。我想起有一次在北京坐飛機，因為路上耽誤，到機場后聽見廣播里說，1812航班即將起飛，那種心情。慌張，失落，沮喪，以及還有一點期盼奇跡發(fā)生從而改變眼前處境的僥幸心理。就像我眼睜睜地看著飛機掠過我的頭頂一樣，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也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其消失的速度用“蒸發(fā)”二字形容也一點不為過。她坐的那個位置，披薩的盤子還在，喝過紅酒的酒杯也沒撤掉，還有一點紅酒殘留在杯中。以我埋下頭去的時間計算，她此時既不可能走出門，也絕不會是去了洗手間。我再看看周圍用餐的人，他們多數(shù)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異樣，照常吃著自己的披薩或是油炸洋蔥卷。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的反應(yīng)跟我一樣，看著那個空出來的位置，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大約過了10秒鐘，我一下意識到，那不是一只普通的口紅。我覺得我應(yīng)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死死地盯住桌上的盤子、酒杯以及那片被她用過(粘過嘴唇)的餐巾紙。這次我不僅僅是期盼奇跡的發(fā)生了，而是相信奇跡一定會發(fā)生。果然，不多一會，先是那張粘著一點口紅的餐巾紙離開桌面，在空中停留了兩秒鐘，然后掉到了地上。接著，那只殘留著幾毫克紅酒的酒杯“咣”的一聲倒下來，在桌面上滾動了5厘米，離桌面的邊緣還差兩厘米時候，以來回一點五厘米的幅度搖晃了三下半，便一動不動了。嘎然而止。是的，就像有一只手突然將其抓住，結(jié)束了后面的那半下危險的搖晃。

我鎮(zhèn)定下來，叫過服務(wù)員付了帳，然后抓起桌上的香煙和打火機，毅然地走出門去。

這是我一生中最讓自己滿意的一個舉動。我沒有因為自己的聰明而貿(mào)然地走到那張空出來的桌子跟前，做出不合時宜的，讓自己進一步蒙羞的事情。

正如我的偶像何多苓一次在白夜酒吧端著酒杯說的那樣，我們老要老得有尊嚴(yán)。當(dāng)時一個我們都不認(rèn)識的女孩就坐在鄰座，正對著一面鏡子，用口紅涂抹著嘴唇。

L

亂(luan)

也是女巫偏愛的一個形容詞。太亂了，當(dāng)一個女巫這樣說的時候，不一定有什么嚴(yán)重的事情發(fā)生，而是她看見或感覺到某件事情或某個現(xiàn)象有點超出自己的想象，或不符合自己信奉的原則，想要嘲諷一下，表明一下自己的態(tài)度。比如，有一次，我們一幫朋友在一個酒吧喝酒，喝著喝著，相互就開始說起對方的好處來，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溢于言表。這時候，坐在旁邊的一個女孩就搖了搖頭。輕輕地說了一句：“太亂了?！?/p>

M

夢(meng)

在女巫的詞典里，夢本來是沒有位置的。這不是說女巫們不做夢，而是她們對人類有關(guān)夢的解釋感到很困惑。她們一般不把夢當(dāng)夢。

《辭?！防镎f：夢是“睡眠中所見”，是“睡眠中出現(xiàn)的一種生理現(xiàn)象”，這似乎沒錯。但《辭?！酚终f：“夢的內(nèi)容大多是混亂和虛幻的”，故人們常常用夢來比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和事情。女巫們覺得這樣的解釋恰好與她們的事實和感受不符。在女巫們那里，夢是生活或現(xiàn)實的一部分，彼此是沒有截然分別的。比如，她們要去會一個朋友，但又懶得出門，于是躺下來做一個夢，這事就解決了。所以，女巫們不僅要做夢，而且愛做夢，不僅晚上做，大白天也做，只要她們想做。這也是為什么女巫們通?？瓷先ザ硷@得有點慵懶的原因。

有一個女巫(我們就叫她M吧)，特別慵懶，特別依賴于做夢。她甚至可以連續(xù)幾天不吃飯，都在夢里解決。成都許多好吃的餐館，她都是在夢里光顧的。而對于愛情這件事情，她要么不在意，但一旦在意起來，也是用這樣的方式解決。大約是2008年1月的時候，成都二環(huán)以外下了點雪，這在成都這座城市是比較罕見的。當(dāng)時ME自駕著一輛小型雪鐵龍(翠綠色的，這也是女巫們比較偏愛的一種顏色)去城郊的犀浦鎮(zhèn)見一個客戶(她的公開身份是保險公司經(jīng)紀(jì)人)。在成灌高速入口處，她看見了空中飄忽的雪花。這讓她怦然心動。于是，她想到了愛情，這時剛好有一輛黑色豪華雪鐵龍?？吭谒挠疫?，也在等候著進入收費站。她俯過身去，搖下右邊的車窗，透過飄忽的雪花，看見了開車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正好也搖下車窗，似乎對這雪花也很感興趣，將左手從車窗里伸出來，手心向上，就是這個動作，手心向上的動作，讓M飄忽起來，不能自己。

她到了鎮(zhèn)上，與客戶見了一面，心不在焉地說了一些話，便借故離開，到鎮(zhèn)上一家僻靜的旅館開了間房，躺下來，開始做夢。

而這時候，那個開豪華雪鐵龍的男人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困。他可能正在車上，便將車慢下來，?？吭诼愤?，決定放低靠背瞇一會。然后他就做了一個夢，在夢中遇見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似曾相識，但他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跟隨她進了一家旅館(這旅館他可從沒來過)，然后幾乎沒說幾句話，就除去身上的衣服上了床。這樣的事情在現(xiàn)實中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也不符合他的性格(雖然他也有過幾個情人)。但在夢中，他卻顯得有點身不由己，何況這女人無論哪方面都很誘人，是他從未見識過的那種類型。醒來后，他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夢，并為此而感到驚訝，因為他畢竟多年沒有過這樣的夢境了。

但是對M來說，這卻不是什么虛幻的事情，而是一場真正的戀愛，隔三岔五就會約這男人見面。她喜歡他身上那種特殊的氣味，一種淡淡的酒糟味，讓人迷醉。后來她得知，這味道與他的職業(yè)有關(guān)，他是一家私營酒廠的勾兌師。就性格而言，這個男人不算十分開朗，所以，他們實際上的交談并不多，她更不會向他推銷保險。他們每次一見面就做愛，中途歇下來的時候，會說幾句話，大多是片言只語，然后又開始做。本來是很愉快的事情(她為此耽誤了工作，放棄了許多客戶)，但這男人似乎越來越流露出一種困倦，乃至畏懼。每次都是她主動將他召喚而來，而他從未有過這樣的主動。過程中也越來越缺少激情，并開始抱怨，自己上班很忙，壓力大。她當(dāng)然會感到失望。最后一次，她將他召喚到一座廢墟。這座廢墟是上個世紀(jì)初法國傳教士留下來的，原來是教堂，現(xiàn)在是被眾多影樓親睞的拍婚紗照的外景地。這個廢墟位于彭州的白鹿鎮(zhèn)。男人為自己到了這樣一個地方而感到恐懼。他當(dāng)然不是因為怕鬼，而是，他知道這里曾經(jīng)是一座教堂，現(xiàn)在也是拍婚紗照的熱門場所。他看著M，猶豫了半天，終于對她說，我是不能和你結(jié)婚的，我有老婆。M聽到這句話就笑了，盡管她心里很難過。她難過也不是因為他不能和自己結(jié)婚(她壓根就沒想過這種事情)，而是這個男人會這樣說話，說出這樣的話。于是，她帶著嘲諷的口吻告訴他，你只需要脫褲子，其他的不用擔(dān)心。男人聽了這話，便不自在起來。他以為是讓他現(xiàn)在脫褲子。正當(dāng)他扭扭捏捏解開腰帶，露出圓鼓鼓的小肚子的時候，M說，我說的是過去，現(xiàn)在不用了。男人的小肚子本來就比較蒼白，這時候就更加蒼白了。

M結(jié)束了這段戀情，直接就去了火車南站的一家火鍋店。這家火鍋店的老板姓張，是她多年前召喚過的。她召喚他的時候他還沒開火鍋店，而是一家上市公司董事會的秘書。她那時候就告訴他，做秘書不如做火鍋。而他當(dāng)時的回答是，那不是我的夢想。

所以，女巫們一致認(rèn)為，人(尤其是男人)其實并不十分知道自己的夢想究竟是什么。

魔力(moli)

女巫有無魔力?有哪些魔力?這一直是女巫愛好者們比較好奇的一個問題。

我一直很猶豫，要不要在書中談?wù)撆椎哪Я?我想起了維特根斯坦一句有名的話：“在不可言說的地方保持沉默。”我還想起了1999年發(fā)生的一件奇怪的事情，說起來，這都過去十年了。那件事情對我的影響很大，至今心有余悸。

1999年，我已寫了兩篇關(guān)于女巫的小說，一篇發(fā)表在我自己主編的《銀幕內(nèi)外》，一篇發(fā)表在《山花》。一天半夜，我接到一個電話。那時候我還沒睡，正在寫一篇小說。電話里傳來一個比較沙啞的女聲，她沒問我是誰，也沒說自己是誰，而是直端端的一句話：“你不要再寫那些小說了?！蔽覇査骸澳闶钦l?”那女聲說：“你別問我是誰，記住我的話就可以了?！薄安灰獙懩切┬≌f了?”“是的?！薄暗沂且詫懶≌f為生的啊?！薄拔艺f的是不要寫那些小說，寫別的可以?！薄澳男┬≌f?”“裝傻是吧?”“你怎么這么說話呢?我寫的小說不算很多，但也算比較多，我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些小說?”“就女巫那些。特別是《迪廳的兩個女孩》。明白了吧?”“但我覺得寫得不錯啊，你覺得不好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我不是文學(xué)女青年，少來這套。你只記住，如果不聽勸告，你會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的?！?/p>

剛開始我可能還覺得有點好玩，但她完全一副命令的口吻，最后還如此威脅，讓我徹底失去了耐性。我一下把電話掐了。但兩秒鐘不到，電話又響了?！安?，脾氣還不小?”又是那個沙啞的女聲。我壓住心頭的火，盡可能用平穩(wěn)的語調(diào)告訴她：“對不起，我有憲法賦予我的寫作自由和權(quán)利?！睕]想到這話反而把她逗笑了。這時候我老婆醒了，她夢里夢沖地起來上洗手間，看見書房的燈還亮著，就進來看我，問我在跟誰打電話?我說，不認(rèn)識，是個瘋子，打錯了。老婆說了句早點睡哈，就搖搖晃晃地回她的房間去了。那個沙啞的女聲此時冷笑了兩聲：“你跟誰在說話?”我說：“這不關(guān)你的事?！薄澳懔R我是瘋子還不關(guān)我的事?”“小姐，難道你不覺得，你確實有點瘋嗎?”“算了，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聽好，這話就算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給你的一個善意的忠告，別寫了，為了你好?！闭Z氣比剛才確實緩和多了，只是沙啞的程度不減。我突然懷疑，這是不是我認(rèn)識的某個人憋著嗓子跟我開玩笑?“你是誰?我認(rèn)識你嗎?”我問道。她又冷笑了一下，說：“我是誰不重要。你最好也不要認(rèn)識我。記住我的話，別寫了?！比缓?，電話掛了。

我當(dāng)然沒照她說的那樣做，因為我覺得關(guān)于女巫的小說我正寫在興頭上，讀者的反應(yīng)也不錯。更重要的是，這些故事裝在我腦子里，如果不寫出來，我連覺都睡不好。所以，我就繼續(xù)寫啊寫，直到有一天，更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我只要接到電話，就會生病。我不是說那個沙啞的女聲，她后來再沒給我打過電話。而是別的人打來的電話。準(zhǔn)確地說，只要有女人給我打來電話，我就會生病。開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為生病跟電話只是巧合。但兩次三次，我就知道，這個病跟女人的電話有關(guān)系了。而且就一種病，像感冒但不是感冒，渾身緊繃，心慌氣虛，且伴有輕微的腹瀉。每次都這癥狀。醫(yī)生說，這是癔癥。我問什么是癔癥?醫(yī)生說，過去叫中邪，現(xiàn)在叫癔癥，通俗地說，就是想多了。她又問我，你做什么職業(yè)的?我不好意思說我是作家，就說，我?guī)碗娨暪揪廃c故事。醫(yī)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說，休息一下，做點別的事情換換腦筋。我問，不吃點什么藥嗎?她想了想，不用，你這不是什么病，何必亂花錢呢?

我想也是，這不是藥能治得好的病。醫(yī)生的話讓我基本上清楚了，那個沙啞的女聲沒跟我開玩笑，她在電話中說的話果真應(yīng)驗了。好在，關(guān)于女巫的小說我也寫得差不多了(當(dāng)時剛寫完《在公共汽車上我被一個唱歌的女巫傳染了》這一篇)，不寫就不寫吧。于是，我真的不寫了。這以后，那種一接女人電話就生病的情況便再也沒有發(fā)生了。

秘語(miyu)

女巫們有自己的秘語，這是不言而喻的。一個女巫坐在你旁邊，她在給她的同類打電話，說的是成都話，每句話你都聽得很清楚，卻不明白她在說什么。這就是她在用秘語說話。秘語跟密碼不一樣。密碼是數(shù)碼，借助密碼本，便可解密。而秘語表面上聽起來跟普通的語言一樣，但暗地里，卻代表的是另外的意思。而且，使用秘語的人不需要借助秘語本，因為那都是多年來約定俗成，爛熟于心的一套話語。如果你不是那個圈子里的人，自然聽不明白。過去的江湖就愛用秘語，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切口”。比如，他們不會說去把那個人“殺”了，而是說，去把那個人“做”了。

但女巫的秘語與江湖秘語還不一樣，有其特別之處。她們善于創(chuàng)新，善于即興發(fā)揮，不落俗套。也就是說，她們可以在交談的時候臨時創(chuàng)制出一套秘語，而不在乎陳規(guī)。比如同樣是一個成語，被她們從口中說出來，意思就大不一樣。很明顯，女巫們相互之間有著超級的默契。她們對語言的感悟能力堪比天才，非常人所及。但這樣一來，就算你昨天碰巧破譯了一套女巫的秘語，也不能保證今天你仍然聽得懂她們在說什么。她們隨時在變。

一位寫詩的朋友對我說，女巫要是寫詩，那肯定是超級棒的詩。我問，你是說她們用秘語寫詩嗎?朋友反問道，難道秘語不可以寫詩嗎?我說，怎么不可以?當(dāng)然可以。翟永明、小安不是已經(jīng)那樣寫過了嗎?

牧羊人(muyangren)

在過去，據(jù)說最容易識別和接近女巫的人，是牧羊人。詩人伊沙有一首詩叫《孤獨的牧羊人》，而這首詩的寫作動機，又源于一部同名色情影碟。伊沙的詩是反詩意的，因為他沒有寫牧羊人手中的那只牧笛，而是用調(diào)侃的語氣，直接亮出了牧羊人的生殖器。當(dāng)我在一部過去的書中看見牧羊人吹噓自己能夠透過女人的眼睛識別出這個女人是否是女巫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伊沙的這首詩。我為詩人的反諷感到快意。

所以，在今天，詩人順理成章地取代了牧羊人的位置。這個判斷源于另一位詩人楊黎。他的原話是：“女巫的男朋友就是詩人?！?/p>

魔法書(mofashu)

我在《辭?！防餂]有查到“魔法書”這個詞目。這部1980年版的《辭?！?，只有“魔術(shù)”、“魔芋”、“魔鬼”、“魔教”、“磨合羅”等五個詞目。這不奇怪，幾乎在我意料之中。于是，我只好在網(wǎng)上用Google搜索：

魔法書：1)中世紀(jì)術(shù)士杜撰的有關(guān)“魔法”與“魔術(shù)”的書籍，其中攙雜著很多迷信的成分，但是也記述了在當(dāng)時被教會禁止或妖魔化的古代傳說的一些故事。魔法書不僅僅是惡魔名單的簡單排列，也記載了許多所謂的“召喚術(shù)”——即通過一些儀式召喚惡魔、天使或者精靈為自己服務(wù)，這種迷信的體系在15世紀(jì)末到18世紀(jì)被完善，但可以確定的是它的起源要早上許多。(摘引自QQ論壇)

2)指在中世紀(jì)后期到十八世紀(jì)期間，描述關(guān)于魔法的條列和實作的書。內(nèi)容有包含相關(guān)于占星學(xué)的知識、也有條列天使及惡魔的名單、使用符咒和咒語的方法，用以制做藥物及護身符、召喚像是惡魔一類的超自然存在實體。任何有關(guān)于魔法的書(尤其是寫關(guān)于咒語)也都可以被稱為魔法書。(摘引自維基百科)

比較著名的魔法書有——

《所羅門的鑰匙》(The Key of Soiomon)：在猶太人的傳說中，以色列國王所羅門由于得到了天使書寫的《羅潔愛爾之書》，獲得了自由召喚和操縱惡魔精靈的能力。這本書記載了召喚的規(guī)則和咒語，但是這本書實際上是中世紀(jì)的術(shù)士們所撰寫，和所羅門王毫無關(guān)系；并且書中記載的魔法鼓勵殺生祭祀，屬于所謂的“黑魔法”。據(jù)稱現(xiàn)在保存最古老的該書為十四世紀(jì)的手謄本。

《所羅門的小鑰匙》(Lemegeton)：一本重要的惡魔學(xué)文獻，最早出現(xiàn)在17世紀(jì)初。該書的史料性比較強，分為四部。其中第一部記載了所羅門王有關(guān)召喚地獄72大惡魔的方法，而這本書實際上也是術(shù)士和惡魔學(xué)家的作品，和所羅門毫無關(guān)系，其中大部分的惡魔形象和典故抄襲自圣經(jīng)的一部偽典《偽以諾克書》。但是書中有關(guān)惡魔的記述可以引申到被教會禁止的一些古代傳說和非基督教神話的典故，還記載了一些關(guān)于醫(yī)學(xué)和礦產(chǎn)方面的知識。而第二部則記載召喚四方怪獸的方法；第三部記載星象學(xué)和黃道十二宮的天使傳說；第四部記載召喚天使和呼喚蠟像的咒語。

目前認(rèn)為該書也只有第一部是中世紀(jì)寫成，后三部應(yīng)該并非原本。

《羅潔愛爾之書》(The Book of Raziel)：這本書的名字源自圣經(jīng)外典《以諾克書》中記載的《Sefer Raziel》一書，傳說為七大天使之一羅潔愛爾(Raziel)撰寫，記載了宇宙一千五百種知識，《以諾克書》宣稱羅潔愛爾由于同情即將被逐出伊甸園的亞當(dāng)，將書贈送給他，后來書被嫉妒的天使奪去并扔進海里，最后上帝派遣暴力天使拉哈夫(Rahab)把書取回；故事后來又講道這本書被贈給賢者以諾克，后來送給了諾亞——他根據(jù)書中的知識建造了方舟，最后這本書被所羅門王得到，之后的下落不明。而魔法書《羅潔愛爾之書》和上面說的這本并無關(guān)系，只是術(shù)士們借來的一個名目。這本魔法書記述了天使、怪物和行星運行的一些描述，還有召喚術(shù)，歷史文獻價值較低。它也被稱為《象征之書》或《亞當(dāng)書》。

《Arbatel》：目前可稱為內(nèi)容最為完備的魔法書，被惡魔學(xué)者維特(Waite，1876-1942，負有盛名的惡魔學(xué)研究家)盛贊為“惡魔領(lǐng)域的超值論文”。它記載了有關(guān)奧林匹亞眾神的傳說、咒語和符號、紋章學(xué)知識，也包括天使、惡魔傳說和作者杜撰的鬼神分類學(xué)以及魔術(shù)、神秘學(xué)。但是這本書的現(xiàn)存本并不完整，原本各部分散布在世界的八個地方。

《大魔法書》(Grand Grimoire)：也是一本著名的魔法書，主要記載天使的傳說和召喚天使的內(nèi)容，也記載有惡魔召喚的內(nèi)容。

《魔法大全》(Heptameron)：十七世紀(jì)初葉印刷的傳統(tǒng)魔法書，主要記載了一些“天使外表的恐怖惡魔”的傳說和召喚術(shù)。

《地獄辭典》：1818年，法國記者西蒙·科蘭以科蘭·戴·布蘭西的筆名撰寫的這本書籍在很大程度上勾起了當(dāng)時人們對惡魔迷信的興趣?？铺m(1794～1881)并非惡魔學(xué)家，在該領(lǐng)域并無很深的造詣，但其人相當(dāng)博學(xué)并且受到中世紀(jì)惡魔學(xué)家約翰·威爾(Johann Weyer，1515～1588)的影響，所以也不能說他完全是個門外漢?？铺m以半吊子的知識所書寫的《地獄辭典》繼承了威爾的理論，為地獄描述出和人間相似的行政結(jié)構(gòu)，惡魔們各司其職，甚至還有搞笑般的駐各國惡魔大使。很多學(xué)者指責(zé)《地獄辭典》低級庸俗、胡編亂造、是擾亂惡魔學(xué)的糟糕作品，但是仔細想想，那些所謂正統(tǒng)的魔法書哪個不是胡編亂造的產(chǎn)物呢?也正因為作者發(fā)揮了自己的想象力貫匯文中，所以該書雖然沒有什么文獻性、但是讀來相當(dāng)有趣，簡直可以稱為西方的山海經(jīng)。這本書中，也穿插了一些作者對當(dāng)時社會的看法，比如地獄帝國派駐到英國的大使竟然是代表“貪婪”的大惡魔莫蒙——這無疑是對英國的商業(yè)主義的諷刺。

《地獄辭典》關(guān)于惡魔的解說基本按照威爾的理論進行。而到了1863年發(fā)行第六版時，加入了550幅彩色木版插畫，插畫由畫家M·L·布爾頓創(chuàng)作——此公對惡魔學(xué)和術(shù)士的那套理論一竅不通，這些惡魔的形象完全按照一些傳說的描述或他自己的想象進行創(chuàng)作。這些表現(xiàn)力和視覺效果極強的插畫對近現(xiàn)代惡魔傳說文化起到了深遠的影響，甚至很多神魔影片的惡魔造型都來自《地獄辭典》的這些插圖。

以上有關(guān)魔法書的介紹均摘引自QQ論壇。我仔細查找了，沒能找到這些文字的署名作者。在此，我要特別向這位不知名的作者致謝!

Google的搜索頁面上還出現(xiàn)了這樣一些可作進一步搜索的詞組：迪士尼魔法書、迪斯尼魔法書、MSN表情魔法書、投資魔法書、愛情魔法書、黑暗魔法書、郵箱密碼破解魔法書、Excel宏魔法書、一學(xué)就會魔法書……但說實話，我對它們毫無興趣(這些加了前綴的詞組無疑是對“魔法書”的一種褻瀆)。我感興趣的只是“魔法書”，即原本意義上的那部書。好在，我沒有在搜索巾看到一部派生出來的“女巫魔法書”。事實上，魔法書就是女巫的書，女巫的魔法均涵蓋其中。所以，如果誰要再編一部“女巫魔法書”，那是可笑的。

我感興趣的是，前面提到的那些比較著名的魔法書現(xiàn)在藏于何處?以及，還有沒有不著名的魔法書被人們(我想主要是那些潛伏于人類之中的女巫們)暗中收藏、傳閱和研究?到目前為止，至少在我的身邊，還沒有人透露過這方面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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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廚房(nvwu de chufang)

女巫愛吃，亦善烹飪。所以，女巫們十分在意自己的廚房。我有幸在1999年參觀過一個女巫的廚房。就外觀來說，這個女巫的廚房并無特別神奇之處。櫥柜是市面上常見的品牌；燃氣爐、抽油煙機以及鍋、鏟、勺等廚具都是我們平常在商場里看得見、買得著的。只是，當(dāng)她把櫥柜門打開之后，我驚呆了。櫥柜里全是玻璃瓶。不，她糾正我說，是水晶瓶。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水晶瓶像寶物一樣擺放在櫥柜里，在燈光的映襯下，讓人眼花繚亂。瓶子里裝的東西百分之八十我不認(rèn)識，比如有一種紅色的像辣椒一樣的東西，我不敢確定它真的是辣椒。它的形狀、色澤，與我見過的辣椒很不一樣。她告訴我，這是真正來自辣椒故鄉(xiāng)的辣椒，名叫南美乳頭椒，又叫紅寶石。還有一種明黃色的種籽一樣的東西，我問，這不會是胡椒吧?我這樣問是因為它的形狀是橄欖型的，沒有胡椒那么圓。她神秘地笑了一下，當(dāng)然不是胡椒，比胡椒更厲害，兩斤牛肉配半顆這個東西，那味道就很不一般了。我問，這東西叫什么?她說，你就當(dāng)它是胡椒吧，雖然它不是胡椒。我又問，那它一定很貴了?她眨了眨眼說，比黃金還是要差一點。

那天是典型的春天的天氣，女巫問我想吃點什么?我說隨便吧。確實，這樣的天氣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看她是怎么做出那些食物的。但當(dāng)她系上圍裙，拿起菜刀之后，卻堅決要我離開廚房，去客廳看電視。她說，她做飯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看。我調(diào)侃說，你怕我偷藝?她說，不是那個意思，就憑你那點資質(zhì)，看了也偷不去，而是她不喜歡有人在旁邊，這讓她不能專注，也很難為情。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其實，我不是很明白。見我還有點困惑的樣子，她又進一步解釋說，就像你寫小說的時候，能容忍站一個人在你的旁邊，看著你寫嗎?

就這樣，我無可奈何地回到客廳的沙發(fā)上。電視已經(jīng)打開，但我無心觀看。她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還是能看見廚房里面的一些景象。這個女巫的身材屬于小巧型的，系上圍裙之后，更顯出一種嬌小的模樣。但我還是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看她在廚房里的操作，而是假裝看電視，只用上眼睛的余光，等于就是偷窺著她在廚房里的身影。同時，也用耳朵和鼻子猜測和想象著她的廚藝。但說實話，在她沒有端出那些食物之前，無論我怎么調(diào)動身上的視覺、聽覺和嗅覺器官，也還是無法知道她究竟使用了什么原料和調(diào)料，更不可能預(yù)見到她最終會做出什么樣的食物。我只是有種感覺，那不會是一般的食物。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我聽她在廚房里說了聲“可以了”。然后，她依次端了幾樣菜出來，擺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我一看那幾樣菜，都很普通，一個土豆泥，一個蕃茄煎蛋，一個醬肉絲，一個炒青菜，都是司空見慣的家常菜。唯一新奇一點的是油炸洋蔥圈。我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她肯定也看出來了。她問我，要不要喝點紅酒?我想，就憑這些菜，是沒理由喝紅酒。不過，出于對紅酒本身的興趣，我回答說，可以喝一點。紅酒倒上了，她不動聲色地與我碰了一下杯。隨便吃，可能不合你的口味，她說。其神色是那種經(jīng)過偽裝的淡定與低調(diào)。我放下酒杯，拿起了筷子。先吃什么呢，我有點猶豫。其實我主要是擔(dān)心吃了之后那個話該怎么說?這不是一個小問題，就像別人拿一首詩給你看，肯定是希望你提點意見，而且，肯定希望那意見是帶有夸獎意味的。即使要說缺點，也應(yīng)該是委婉的，即在肯定的基礎(chǔ)上給予一點小小的批評，比如，這個詞要是換成另一個詞，感覺是不是更好?而且，我也知道，但凡一個廚師，當(dāng)他(她)展現(xiàn)自己的廚藝的時候，其自尊心絕不亞于一個詩人。就這樣，在一番遲疑之后，我先嘗了土豆泥。

就算現(xiàn)在，我冷靜地寫著“女巫的廚房”這個詞條，仍然沒法恰當(dāng)、準(zhǔn)確地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當(dāng)我的舌尖觸及到土豆泥的時候，它的味道，它的口感，完全是爆炸性的。我的大腦“嗡”的一下，各路神經(jīng)就像放禮花一樣，奇妙地閃爍起來，那種興奮是我從未在食物中體驗過的。為了讓自己不至于因為失控而驚叫出來，我喝了一口紅酒，勉強把自己穩(wěn)住。接著，我大著膽子把其余的菜都嘗了一下。我開始胡言亂語。現(xiàn)在也記不得當(dāng)時我說了些什么。我只記得那種感覺，就好像我的身體已經(jīng)離開沙發(fā)，懸浮在半空。我想，她的反應(yīng)一定很得意。所謂人不說話菜說話，作品擺在那里，而我也確確實實被她的作品整暈了。我聽見了她的笑聲。她讓我先別驚慌，再吃一個洋蔥圈。我就是在吃了她遞給我的那個洋蔥圈，才從夢幻中落到現(xiàn)實，恢復(fù)了常態(tài)。所以，我毫不懷疑，洋蔥圈就是她為自己那些神奇的食物準(zhǔn)備的解藥。

差不多要將一瓶紅酒喝完的時候，我借故去了一下廚房。完全與我做完飯之后的廚房不一樣，女巫的廚房干干凈凈的，見不到一點污跡，各種廚具擺放得井井有條，就像壓根沒有使用過一樣，就像一個地道的魔術(shù)師，變完戲法之后，你根本無法從他的道具上識破機關(guān)，發(fā)現(xiàn)任何你想發(fā)現(xiàn)的秘密。

1999年的春天，我就這樣迷失在女巫的廚房。

女巫的鞋(nvwu de xie)

每個女巫至少有一百雙鞋。各式各樣的鞋。有的女巫的鞋的數(shù)量和種類還會更多，多到你無法想象的程度。這種對鞋的癡迷讓人費解，我就好奇地問過，這么多鞋你怎么穿得完?不過，我后來開始有些明白了，對女巫來說，鞋不是拿來穿的。就是說，你不能用實用主義的眼光去看待女巫的鞋。她們對鞋的癡迷，源自一種遺傳基因。據(jù)我考證，女巫最初混跡于人間的時候，人們往往是通過她們的腳趾，發(fā)現(xiàn)她們的與眾不同，并借此判斷她們是否為異于人類的女巫。所以，如何掩藏起自己的一雙腳，自然成了她們最為緊張和在意的事情。但是，久而久之，隨著環(huán)境的寬松，“外力”的減弱，她們對待鞋的態(tài)度，便由實用的“掩藏”，而逐漸演變?yōu)橐环N帶有精神癖好的“收藏”。其行為就是，見到好看的或以前從沒見過的鞋，就兩眼放光，非據(jù)為己有不可。這種癖好經(jīng)代代相傳，已然成了女巫的一種“天性”。

當(dāng)然，凡事都不是絕對的。也有那種完全對鞋的款式和數(shù)量毫無癖好和追求的女巫，她一年四季只穿一種鞋，比如，那種帶有五角星標(biāo)記的帆布鞋。

P

爬行動物(paxingdongwu)

女巫們私下里對人的稱呼。準(zhǔn)確地說，是對男人的稱呼。更準(zhǔn)確地說，是對三十三至四十六歲這個區(qū)間里的男人的稱呼。她們認(rèn)為，這個年齡段的男人基本上都沒有什么夢想，凡事都變得很實際，所以是爬行動物。我對照了一下自己，從三十三歲開始，基本上就進入這樣的狀況，內(nèi)心毫無飛翔的沖動，想問題和解決問題都很實際。我今年四十六歲，狀況還是這樣，依然保持著“爬行動物”的屬性。因此，我覺得，她們的這個稱呼也算是中肯。但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四十七歲的男人就不“爬行”了呢?這不公平啊。我身邊就幾個年滿四十七歲的男人，感覺上他們的狀態(tài)一點不比我“飛”，卻已經(jīng)不在“爬行動物”之列。我很想就這個問題去尋訪一位女巫，向她求證一下。但我害怕鬧成笑話，打消了這個念頭。好在，明年我也四十七了。我對自己說，有點耐心吧，時間終究會解決許多疑惑。

Q

奇妙的追逐(qimiao de zhuizhu)

在中世紀(jì)，歐洲的一些國家出現(xiàn)了獵巫熱潮。一些狂熱分子自發(fā)結(jié)為團隊(自稱“打巫隊”)，在鄉(xiāng)村和田野四處流竄，從事抓捕女巫的活動。而一些宗教團體和世俗法庭為了自身的利益，對這種活動提供強有力的官方支持，使得這類活動最終演變?yōu)榇笠?guī)模的迫害。成千上萬的女巫(或疑似女巫)被驅(qū)逐、監(jiān)禁，乃至處以火刑。這情形跟二十世紀(jì)希特勒時代猶太人的遭遇頗為相似。

在這種獵巫熱潮中，出現(xiàn)了一些由精英人物撰寫的文章和書籍。這些文章和書籍從宗教和學(xué)術(shù)的雙重角度，為獵巫行為賦予了正當(dāng)性(即“正義”的色彩)。如法國的博丹教授于1580年出版的《巫師的魔鬼術(shù)》，就曾經(jīng)轟動一時。另外，德意志帝國領(lǐng)下洛林侯國法官雷米，在1595年出版的《魔鬼》，法國東部西班牙領(lǐng)地弗朗什一孔泰的法官博蓋在1603年出版了《巫師惡言錄》，法國國王駐波爾多最高法院的顧問朗克也寫了兩部經(jīng)典之作：《邪惡天使和魔鬼變形圖》、《妖術(shù)絕非信仰》。這其中最受歡迎的書籍，應(yīng)該是《奇妙的追逐》(Recherches magiques)。這本書的作者是西班牙法學(xué)家，耶穌會教士德·里奧。該書于1599年出版，之后多次再版，是那個時期捉拿女巫最常用的理論和行動手冊。

在今天看來，書名中的“奇妙”二字雖“奇”卻不“妙”，倒是透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邪惡。正如詩人翟永明所言，我們幸好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

R

繞(rao)

我多次從她們口中聽到“繞”這個字(或音)，卻始終沒明白它代表什么意思?有次我冒失地詢問，你剛才說繞什么，什么意思啊?對方白了我一眼，好像我提了一個天底下最白癡的問題。但不懂不能裝懂，我信奉這個至理名言，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心里都還被這個字(或音)纏繞著，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S

屬相(shuxiang)

女巫有無屬相的概念?這是一個頗有爭議的話題。一般來說，女巫們更看重星座對命運的安排和支配。這也是因為，在一般人的意識中，女巫好像是一個“舶來品”，所以，本土的“屬相”概念對她們用不上。所以，這個話題的爭議焦點是，有無土生土長的女巫?但在我看來，這其實是一個假問題。作為人類中的異類，女巫不單混跡于歐洲，也混跡于非洲、亞洲和美洲。也就是說，有人的地方，就有女巫。女巫沒有國界，因此，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的女巫，之于那個地方而言，都應(yīng)該說是土生土長的?；蛘撸覀兛梢杂谜Z言來區(qū)別，即：說英語的女巫，說法語的女巫，說西班牙語的女巫，說漢語的女巫，等等。當(dāng)然，隨著全球化的進展，說法語的女巫也開始會說漢語，說漢語的女巫也越來越多的會說英語、西班牙語。也因此?！巴辽灵L”這個概念本身也變得沒有多大意義了。

回到屬相的問題，我們也可以這樣認(rèn)為，如果一個女巫是在時興“屬相”的文化圈長大的，那么，不排除她在接受星座概念的同時，也樂意參照一下屬相對自身命運的安排和支配。比如，一個白羊座的女巫，同時又屬兔，她可以結(jié)合該星座與該屬相，對自身有更精確的了解。

掃帚(saozhou)

掃帚是舊派女巫常用的交通工具。但如果現(xiàn)在你還以一把掃帚去判別女巫，那就是笑話了。現(xiàn)在的女巫跟任何平常的女人一樣，一般情況下，她們也騎自行車，坐公交車，或搭乘飛機、輪船、火車，從此地到彼地。特殊情況下，她們才會直接在天空中飛翔，而且不憑借所謂的掃帚。這種情況通常是她們覺得很郁悶或特別開心的時候。

不過最近也聽說，女巫界刮起了一股復(fù)古風(fēng)，一些特別懷舊的女巫開始重新選擇掃帚作為代步的工具。這一來滿足了作為女巫的身份認(rèn)同，二來也是一種炫耀，讓那些非我族類在看見這種憑空飛翔的時候自慚形穢，少了一些與女巫較量的底氣。

但復(fù)古風(fēng)也帶來嚴(yán)重的負面效應(yīng)，一是掃帚供不應(yīng)求(能做那種傳統(tǒng)掃帚的師傅活在世上的也就那么三五個)，假冒偽劣品有所泛濫，飛行安全難以保障；二是身份的暴露，讓一些女巫很難繼續(xù)在熟人圈子里生存，只好騎著掃帚遠避他鄉(xiāng)。

梳子(shuzi)

女巫們都有一把神奇的梳子。由于它確實太神奇了，她們總是小心翼翼地將其藏在手袋里，秘不示人。它究竟有多神奇?實話說，無人知曉。只是有過這樣一個傳聞，某女巫某次被人當(dāng)成小三在街上痛扁，鼻青臉腫，頭發(fā)蓬亂，差不多奄奄一息，看著就快不行了。這時候，奇跡發(fā)生了。只見此女巫掙扎著從手袋里掏出一把月牙形的梳子，只在頭上輕輕地梳了一下，就完全恢復(fù)了元氣，不僅頭發(fā)重新滑膩如絲，臉上的腫也消了，那種特有的月亮氣質(zhì)也開始從眼神中流露出來，把周圍的人驚訝得目瞪口呆，繼而肅然起敬。打她的人也不得不收拾起自己的拳頭，灰溜溜的站立在街頭，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此女巫收起梳子，若無其事地飄然而逝。

有自稱是目擊者的說，那把梳子是銀子做的，因為他看見了一道銀光。但也有人說是金子做的，因為他看見了一道金光。當(dāng)時是傍晚，又是在繁華的春熙路，有資格稱自己是目擊者的不在少數(shù)。但究竟是銀子還是金子，抑或就像一把普通梳子那樣，是塑料、木頭或牛角做的?終因眾說紛紜，這事情我們至今也不能確認(rèn)。

莎樂美(shalemei)

那個女人

是外國書上的女人

也在一些畫上

見過她半露的酥胸

莎樂美，我們只需要

看見這個名字

就知道她的厲害

讓男人去死

而且死得心甘情愿

T

天使(tianshi)

服裝是銀色

皮膚是豆沙色

一個圓臉

一個長臉

圓臉的眼睛小

長臉的眼睛大

兩個天使

她們都愛笑

都愛拋媚眼

拉著手，轉(zhuǎn)著圈

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

這就是2004年11月

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

她們的乳房

并沒想象中那么大

W

巫術(shù)(wushu)

我們對“巫術(shù)”一詞并不陌生。但是，有關(guān)“巫術(shù)”的含義，或者說它具體如何實施，卻不是人人都了解的。一般認(rèn)為，巫術(shù)即迷信。在科學(xué)不發(fā)達的年代和地區(qū)，易于產(chǎn)生和流行巫術(shù)。這有一定道理。但是，我們也不能一味偏執(zhí)地認(rèn)為，凡巫術(shù)皆為迷信。比如，在一部名為《女巫：撒旦的情人》的書中，列舉了這樣一些“巫術(shù)”的實例：

要預(yù)防一個男人和女人打官司和離異，拿兩只鵪鶉蛋心，一雄一雌，在男女沒發(fā)生糾紛前，給他們分別戴上，男人戴上雄鵪鶉的心，女人戴上雌鵪鶉的心，他們就會情意綿綿，沒有人能夠拆散他們……

拿一只雞蛋，在上好的醋里浸泡5天，5天后蛋殼軟化，用一只指環(huán)穿過任何地方都不會碎殼。

想要知道一個病人會不會康復(fù)，只要手執(zhí)一束馬鞭草去看他。在病人的床邊，問他身體怎么樣；他若說他好了一點，他就會轉(zhuǎn)危為安，若回答相反，就好不了。

如果要一個男人或女人愛上自己，用馬鞭草汁搓手，然后用手去碰你愛的人……

要減少小孩長恒齒的痛苦，可用煮熟的兔腦擦小孩的牙齦。

老鼠屎摻上蜂蜜，涂在身上脫毛的部位，來回摩擦，就可使毛發(fā)重生。

把蜘蛛搗碎，裝入一塊布內(nèi)，包住前額和太陽穴?？梢葬t(yī)治間日虐。蜘蛛網(wǎng)敷在出血部位可以止血。此外，也可防止傷口或潰瘍發(fā)炎。

以貓腦擦喉嚨的外部，可以在兩天內(nèi)治愈高燒不退的炎癥。

把一條狗關(guān)起來，三天中只給它啃骨頭，把它的糞便收起來曬干，治痢疾非常有效。

以上種種，有的不可確證，有的則是被經(jīng)驗所證明的常識。比如，在我小的時候，手指被玻璃劃了道口子，父親便爬上屋梁摘下一塊蛛網(wǎng)，用它敷在傷口上，止血的效果是十分明顯的。

巫魔會(wumohui)

例行的彌撒，撒旦的饗宴，在地獄般的火光照耀下的群魔亂舞——這就是正統(tǒng)世界對巫魔會的解釋和想象。

法國人博蓋在其《巫師惡言錄》中寫道：

“巫師聚集在他們的祭堂里，首先祭祀撒旦，撒旦有時是以一個高大的黑人，有時是以一頭公山羊的形象出現(xiàn)?！痪靡院螅讉儽晨勘硣梢蝗μ?。……也有一些魔怪變成公山羊或綿羊參加這些舞蹈?！覒驎r，少不掉雙簧管的演奏，因為有的人要充當(dāng)鄉(xiāng)村樂師的角色。撒旦經(jīng)常吹奏長笛。偶爾巫師也高興的唱上幾句，但是他們唱歌黃腔走板，不合節(jié)拍，亂得誰也聽不見誰?！杞Y(jié)束，巫師進行交媾……至于他們還做不做世界上其他形形色色的淫樂活動，我就不提了?！讕煱l(fā)泄肉欲之后，便會大擺宴席。他們在宴席上根據(jù)地點和參加的身份不同，而有多種食品?！墒撬械奈讕煻颊f，他們在巫魔會上吃的東西沒有一點味道……他們差不多個個都說，離席時跟入席時一樣饑餓?！袝r在巫魔會上也舉行望彌撒的儀式，但是他們的慶祝方式無不令人發(fā)指。彌撒的祭司穿了件沒有十字架的披風(fēng)，在圣杯里倒了水，轉(zhuǎn)身背對祭臺，然后舉起一片黑蘿卜作為圣禮的面餅。這時，所有的巫師都高喊著：‘主啊，幫助我們!’……在本文結(jié)束以前，我希望大家注意，魔鬼在各方面都在模仿上帝?！?/p>

美國作家霍桑的小說《小伙子古德曼·布朗》，就是以巫魔會為背景的：一位名叫古德曼·布朗的男人受到魔界的邀請，要去某秘密地點參加巫魔會。臨行前，他向妻子撒謊，說自己要去做一筆買賣。一路上。他遇見了許多去參加巫魔會的人，有的人還是他認(rèn)識的，就是同村的人。當(dāng)他進入一片森林之后，人越來越多。而最讓他吃驚的是，他在人群中看見了自己妻子的身影。但是，當(dāng)巫魔會結(jié)束，他回到家之后，妻子卻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從此，他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不清楚自己是真的參加了巫魔會，還是做了一個參加巫魔會的夢?

X

香水(xiangshui)

有朋友說，每個女巫都是香的。而我要補充的是，不同的女巫有不同的香型。香型的區(qū)分，除了源于女巫自身體質(zhì)的差異外，就是她們秘制的(毫無疑問也是商場里買不到的)那種個性香水。

一次我問某某，你知道有一部小說叫《香水》嗎?她點頭。我又問，你看過這部小說改編的那部電影嗎?她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還笑著說自己買的是盜版碟，片名叫《香水：殺手的故事》。

“感覺怎么樣?”我期待著她的反應(yīng)。

“什么怎么樣?”她疑惑地問道。

“你的感覺?！蔽艺f。

“我的?你是想問香水，還是殺手?”她哈哈一笑。

“當(dāng)然是香水。你對書中或者說電影中描寫的香水，感覺怎么樣?”

“嗯，”她詭異地看了我一眼，“這個啊，像那么回事?！?/p>

隨后，便是一陣沉默。她的含糊其辭，讓我覺得應(yīng)該適可而止。她很清楚我想問什么，而她的回答，也讓我知道了有關(guān)女巫的香水，它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及時改變話題，不讓這種難堪的沉默繼續(xù)下去。

我說，有的小說是不適合改成電影的，但這個似乎還不是太讓人失望。

她“嗯”了一聲，明顯的有點心不在焉，只是出于禮貌，才那么“嗯”了一聲。

于是，我又換了個話題。我說，嗅覺的意義很多時候超過視覺，所以，眼睛是最靠不住的。

這次，她用眼睛看著我，連“嗯”一聲都沒有。

我有點心虛，又補充了一句。我說，我的意思是，眼睛看見的東西是靠不住的。

她笑了笑，我以為她要說點反駁我的話。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時候，太陽陰了下去，天色變得朦朧起來。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這是一種有標(biāo)簽的香氣。我的意思是，這種味道，我只在她的身上聞到過。我記得，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種味道的時候，我就在想，該怎么描述和形容這種香氣呢?想不出來。后來我在夢中又夢到一次。由于是夢，這種味道被放大。也由于是夢，可能我的某種感覺器官(第六感?)得到空前的解放，我一下便聯(lián)想到了一種植物。不，準(zhǔn)確地說，是一種花卉。但醒來之后，我發(fā)現(xiàn)不能用這種花卉去類比她身上的那種氣味。因為這個花卉太普遍了，幾乎人人都熟悉它的氣味，至少人人都知道它應(yīng)該是一種什么樣的氣味(它的名字常常出現(xiàn)在詩歌中，十分爛俗)。這種氣味與我要描述和形容的她身上那種特別的(個性化的)香氣完全不是一回事(夢中由嗅覺到視覺的聯(lián)想無疑是一次失敗的嘗試)。

所以，才有了我前面關(guān)于嗅覺與視覺的那番話，即：眼睛看見的東西是靠不住的。我也因此而認(rèn)為，辨別女巫，最好用鼻子。

或者可以這樣說，香水是我們通向女巫世界的一條隱秘的途徑。

星座(xingzuo)

一般認(rèn)為，女巫的類型是以星座劃分的。星座決定一個女巫有什么樣的性格特征和生活習(xí)性。但我有次卻碰到兩個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巫，她們性格迥異，生活習(xí)性乃至人生遭遇也大不一樣。一個文靜、內(nèi)向，話不多，但說出話來總是那么悅耳，那么善解人意。另一個則脾氣火爆，做事潑辣，說話常常得罪人，自然生活也是歷經(jīng)坎坷，一團糟。我就不明白了，難道這星座是騙人的?于是，旁邊就有人說，這是因為，還有月亮星座，即她們各自的上升星座有差異。但又一問，她們連出生的時辰都差不了多少，幾乎就是雙胞胎那種。這又怎么解釋呢?從這以后，我不再迷信星座。至少，不把它當(dāng)做一個絕對的判斷。

Y

月亮(yueliang)

從理論上講，月亮是女巫的家園(或者故鄉(xiāng))。但正如我們已經(jīng)知道的那樣，月亮上面什么都沒有，雖然它曾經(jīng)是有過什么的。因此，準(zhǔn)確的表述應(yīng)該是，月亮是女巫們的精神家園。也就是沒事的時候，會仰起頭來看上一眼的那個似是而非的所在。

但我們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女巫身上均存在著一種明顯的迥異于常人的月亮特質(zhì)。

什么叫月亮特質(zhì)呢?說實話，很難用詞典似的語言進行解釋。大致上說，就是一種不確定的、有點飄忽和曖昧的氣質(zhì)。首先是她們的眼神，很多時候你不確定她們在看什么，更猜不到她們在想什么。但又絕不是那種空洞無物的。而是，怎么說呢，就好像她此時并不真正與你在一起，甚至不在同一個星球上。這種狀態(tài)一般要等到你對她發(fā)出“嘿”的一聲，才會不情愿的回過神來，然后頗為驚訝地看著你，而這時候你還是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如此驚訝?

其次，就是她們的言談舉止，也與正常人很不一樣。具體地說，這個不一樣主要體現(xiàn)在她們戀愛的時候。相信有此經(jīng)驗的男人都會記得，一個有月亮特質(zhì)的女巫在戀愛的時候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也許吧，我不知道。說這種話的時候，她是面無表情，甚至是沒有任何手勢的。但你千萬不要以為她這是恍惚和沒有主見的表現(xiàn)。女巫們很多時候做起什么來又是非常固執(zhí)，非常不近人情的。比如你告訴她，這路邊的燒烤不能吃，但她偏要吃，而且一吃就是幾十串。再比如，你說，這種姿勢你不是很能接受，有障礙，但她偏愛這種姿勢，還嘲笑你懶惰，沒想像力，是中年癥候的表現(xiàn)。當(dāng)然，這些都還是小事。最讓你覺得她們很“月亮”的動作，是當(dāng)你半夜醒來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她神情嚴(yán)肅地看著你，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睡著的時候，她已經(jīng)這樣看著你看了多久?

總之，跟女巫交往，你不能忽視月亮的存在。尤其在月圓之夜(如果你還注意得到城市上空的那個發(fā)光體的話)，她們會找各種理由從你身邊離開。因為，女巫們總是選擇在月圓之夜去趕赴她們的秘密聚會的。

Z

咒語(zhouyu)

有人告訴我，女巫念咒語用的是拉丁語。但我不太相信。就我粗淺掌握的歷史知識，知道很早的女巫，她們是把說拉丁語的人當(dāng)做自己的敵人來對待的(那些對女巫實行火刑的判決文書就是用拉丁文寫成)。所以，女巫不可能用敵人的語言編制自己的咒語。也因此，我的看法是，女巫的咒語，除了拉丁語，其它任何語言都是可能的。再具體一點說，女巫通常以母語作為自己的咒語。比如，英語、法語、俄語、西班牙語、加泰羅尼亞語、印地語，等等。而在中國，除了漢語，女巫們也可能使用彝語、苗語、藏語、朝鮮語、蒙古語、壯語、瓦薩薩語等少數(shù)民族語言作為自己的咒語。單就漢語來說，其咒語的形態(tài)也可能是北京話、東北話、河南話，四川話、上海話、粵語、閩南語以及客家話等不同的方言。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電子科技帶來語言載體的日新月異，現(xiàn)在的女巫越來越傾向于自創(chuàng)語言符號，并將其運用于咒語。如：英文縮寫，漢語拼音縮寫，表情符號，網(wǎng)絡(luò)語言，等等。毫無疑問，2000年以后，女巫的語言體系得到了極大的更新和豐富。同時，女巫的咒語也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難以破譯了。

盡管如此，女巫們從不輕易使用咒語。或者說，從不輕易針對某個具體的人和事使用咒語。除非你太得罪她了，把她惹毛了，傷透心了。女巫的咒語靈不靈?這個，這個……請參見《女巫詞典》“魔力”詞目，你大致就有幾分了解了。一般來說，一般情況下，女巫們是將咒語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的(就像藏一把刀子、一只手槍或一個核按鈕等武器一樣)。與其魔力一樣，一個女巫一生中能夠有效使用的咒語也是有限額的。也就是說，用一個少一個。當(dāng)咒語全部用完之后，這個女巫(很遺憾)也就把自己玩完了。所以，也可以這樣說，咒語是女巫的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