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志毅的四本散文集《龍志毅散文選》、《云煙蹤痕》、《失去的風(fēng)景線》、《特殊年月》,共收入各類散文近150篇,涵蓋面寬,內(nèi)容豐富,筆鋒縱橫,揮灑自如。
散文談古論今、侃天說地,將敘事、抒情、寫景、議論融為一體,不僅顯示出作者的學(xué)術(shù)功底,更顯示出作者的坦蕩胸懷和真摯情感。
縱觀這四本散文集,其特點是每篇散文都有一個中心,形散神不散。雖然涵蓋面很寬,但都貫串著一根“紅線”。這根紅線就是一個“情”,即友情、親情、鄉(xiāng)情、懷古之幽情……分析一下作者在散文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這四種“情”,不僅能更好地了解龍志毅的文學(xué)素養(yǎng),而且能了解他的為人。
龍志毅在他的作品中說過一段有關(guān)友情的話:“中學(xué)的友誼是人生最寶貴也是最純真的友誼。它的含量是單一的,只有‘情投意合’四個字,不包括個人的利害得失和等價交換,故而這種友誼是永恒的,它與生命共存亡?!彼€在作品中引用過《李陵答蘇武書》的一句話:“人之相知,貴相知心。”他對這一句話的理解是:“知心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一輩子的事?!笨梢娝麑φ鎿吹挠颜x之珍惜,這是他散文中的一大亮點。作者數(shù)十年從政從文,結(jié)交很廣,有同學(xué)、同鄉(xiāng)、同事及各種各樣的朋友。特別是他擔(dān)任過省委副書記和省委常委、組織部長等手握權(quán)柄的要職,可以想象那時他的家里也是“門庭若市”的。這句話形容來往的人很多,像趕場一樣。既然是趕場,就難免有懷著“交易”的目的而來者,為“交易”而來的自然談不上摯友,以利害得失為基礎(chǔ),無真摯的友情可言。因為作者很清楚這不是真正的友情。這種人在散文中基本沒有觸及。相反作者所深情懷念的,大多是“疏于交,而密于心。”形似“君子之交淡如水”,實則深懷的情誼似水長的人間真情。
《非夢非煙少年事》是寫1990年作者回昆明參加母校天祥中學(xué)50周年大慶的事。昔日風(fēng)華正茂的少男少女,如今一個個都成了“塵滿面,鬢如霜”的半老人,于是作者發(fā)出了“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的感嘆。特別是過去的一些密友,幾十年未曾見面,相同的起點,不同的經(jīng)歷,便引出了“非夢非煙少年事,如雕如琢在心房。重逢噓噓驚人老,對語切切嘆滄?!钡脑娋?。在“對語切切嘆滄?!钡睦嫌阎?,特別提到了戴天權(quán)。他們相識相知于高中時期,作者筆下的戴天權(quán)是“豁達開朗,通明透亮,開口便妙語連珠”而又在同輩中知識廣博的青年?!段餍新洝返葧?,龍志毅便是從他口中得知后,想方設(shè)法找來閱讀的。金汁河堤、小壩村頭留下了他們難忘的友情。進入云南大學(xué)后雖不同系,卻依然有來有往。但自從龍志毅被調(diào)出工作并到了貴州之后,兩人的聯(lián)系便中斷了近三十年。后來戴天權(quán)被打成右派,坎坎坷坷一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這期間他們都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情況。在那特殊的歲月里既無法打聽,也不便打聽,但并非友情已斷。一旦知道戴天權(quán)的確切消息,龍志毅便立即去了一封信。戴天權(quán)的回信來得既快且長。龍志毅對此作了描述:“展讀之余直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字里行間浸透著四個字:“友情依舊”。自此之后龍志毅每次回昆明,已在昆明理工大學(xué)擔(dān)任教授和管理系黨總支書記的戴天權(quán)都要為他組織一次同學(xué)老友的聚會,暢敘惜日的友情。
2006年戴天權(quán)不幸病逝,龍志毅寫了一篇懷念的散文,標題就叫《歲月悠悠情依舊》,對這些事有過詳細記述,而且還談到了二人之間一些感人的交往。其中之一是龍志毅在高中二年級時,曾經(jīng)在昆明《正義報》副刊上發(fā)表過三篇文學(xué)作品,但既沒保留刊出稿也沒保存底稿,幾十年過去只存在于記憶之中。老同學(xué)相聚談及此事時,都為之惋惜,卻也無法挽回了。后來戴天權(quán)卻獨自到云南圖書館去翻閱解放前的舊報,費了很大的功夫終于找到三篇作品,他將它們影印下來,并注明刊出日期、所用筆名,然后完整地寄給了作者?!盀榱吮A魝€人在文學(xué)生活中的最初痕跡,更為了感謝小戴,我將它收入了《云煙蹤痕》,并在前言中作了說明?!?/p>
《三人行》記述作者出席黨的十四次代表大會之后,邀老友黃其興和舒璋游頤和園,泛舟昆明湖上回首往事,暢敘舊誼。黃其興是作者初中時期的同學(xué),后來去法國留學(xué),50年代初期回國,舒璋則是從高中到大學(xué)的摯友,和戴天權(quán)一樣堪稱情投意合,數(shù)十年的天涯海角抹不去知心的情誼。云南起義之初,龍志毅被調(diào)出學(xué)校到了貴州工作,舒璋則繼續(xù)學(xué)習(xí)至畢業(yè),分配到北京對外文化交流部門工作。舒璋去北京報到途經(jīng)貴陽時老友相聚,握手告別后便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但線斷情未斷,到了文革中,當時的當權(quán)者審查龍志毅的歷史要找證人,舒璋便是其中的一個。有人暗中向龍透露舒璋找到了,在我國駐埃及大使館工作。龍志毅聽了很興奮,但在當時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彼此通信的。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初,舒璋從我駐美大使館回國,在昆明一個老同學(xué)處得知龍志毅的通訊地址,便立即寫了一封長信寄貴陽,那斷了的線終于接上了。但舒璋很快又被派往我駐新西蘭大使館擔(dān)任文化專員。一直到1989年回國離休,兩個老朋友才終于在相別三十六年之后在北京相見。從此龍志毅每次到北京必與舒璋相聚,延續(xù)至今不變。
《我的忘年交陳二老者》,是作者緬懷童年時期與牧羊人陳二老者的一段忘年之交的情誼。通過描寫作者童年時逃學(xué)跟陳二老者一道在家鄉(xiāng)的青山翠竹之間放牧羊群、捕捉野雞的趣事,表現(xiàn)了老羊倌的質(zhì)樸善良以及他們之間結(jié)下的情誼。幾年后他從昆明回家得知老者已去世,佇立門口遙望當年牧羊舊地,表現(xiàn)出“河山依舊,人事全非”的悵惘和哀思。作者在結(jié)尾寫下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語:“白巖溝的水依然銀浪般地傾瀉而下,青青的荊竹林中依然游蕩著雪白的羊群和放牧者。淡漠的大自然并沒有因為少了一個它的忠實伙伴,一個平凡而善良的長者而顯出絲毫哀傷?!笔谴笞匀粺o情呢還是作者多情?那就只有讓讀者去解其中味了。
類似的作品還有《黃浦江畔遇故人》、《別夢經(jīng)年憶張克》、《憶朝柱》等等,它們的共同特點正如前面所述,歌頌和懷念“不帶利害得失和等價交換”的純真友情。
可能是作者的父親去世得早,而他自己又十三歲便離開了家庭,對親人記憶不深,因而在龍志毅散文集子中,專寫親情的只見《姑媽》和《淡淡的記憶》兩篇?;貞浤感L煜橹袑W(xué)的《校園幽經(jīng)獨徘徊》也可算一篇。一些篇什中提到他的母親和供他上學(xué)的二哥,雖然著筆不多,卻也透發(fā)出一股深厚的親情。《姑媽》是作者在高中時期發(fā)表在省級大報《正義報》副刊上的作品。文中描寫姑媽在封建大家庭中受盡折磨的悲慘遭遇。在經(jīng)歷了家破人亡的境況下,媽姑收養(yǎng)了這個家庭的唯一傳人,并在近乎兇宅的老屋中苦撐二十年,將孩子撫養(yǎng)成人并為之舉行婚禮。從而表現(xiàn)出姑媽忍辱負重的性格以及作者深深的同情和敬重。文中有這么三段牽情的敘述:一段是姑媽為這位家庭唯一傳人——作者的表哥舉行婚禮時,年僅九歲的作者隨母親“不遠千里”前去祝賀?!拔覀冄刂鹕辰吡藘商斓竭_。姑媽早已跑到離家?guī)桌镞h的地方等著了。她搶上前來將我抱在懷里,端詳了一下說:長得這么大了,于是淚珠便一顆連一顆地從她那充滿血絲的雙眼中滾落出來。”婚禮過后他們又在姑媽家住了幾天,作者有這么一段記述:“母親和姑媽每天晚上在院子的臺階上乘涼。她們一面搖著扇子一面談著話。我常??匆姽脣屘统鍪纸聿裂蹨I甚至抽泣出了聲音,母親有時也一樣?!苯K于到了他們要離開的那天早上,作者又有一段令人動情的記述:“當我被叫醒的時候,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我在睡眼朦朧中向姑媽磕頭后便坐上滑竿,已經(jīng)走出很遠時,忽然聽到后面有人叫等一下。我回頭一看,母親正同姑媽并肩地慢慢地邊走邊談。她們忽而停下像是要告別了,卻又繼續(xù)并肩走著,而且越走越慢……我靜靜的望著她們,忽然感到一陳鼻酸,我的眼淚流出來了……”如此的描寫雖可稱為“白描”,卻是在平淡中見真情,令讀者也為之鼻酸。
展讀龍志毅的散文,令人感到有一種濃郁的云南情結(jié)或曰鄉(xiāng)情散發(fā)其間。龍志毅出生于云南昭通專區(qū)(現(xiàn)為市)的永善縣。雖然少小離家,二十歲離開云南,但半個多世紀的風(fēng)雨沖不淡對家鄉(xiāng)的情懷。他的四本散文集中寫云南的便有二十多篇。這些滿懷濃郁鄉(xiāng)情的作品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將對家鄉(xiāng)的情誼與家鄉(xiāng)的歷史和家鄉(xiāng)的人物以及個人往事回憶融為一體,從抒情引發(fā)出感嘆和議論,乃至對人生哲理的見解或探索。
《似曾相識燕歸來》寫于上世紀80年代的中期。端午時節(jié)作者坐在黑龍江鏡泊湖賓館的走廊上,看見燕子飛進飛出,便一下子聯(lián)想到萬里之遙數(shù)十年之前的往事:母親在檐下包粽子,燕子繞梁而飛;“東邊太陽西邊雨,金色的陽光和銀色的雨柱交相輝映”,雨中彩虹“從大涼山高高的頂峰,直下萬丈深壑的金沙江內(nèi)”等等故鄉(xiāng)特有的奇觀。由繞梁的燕子又想起了當時的流行歌曲《燕雙飛》,激起了感情的漣漪。歌詞“其奈流光速……景物全非”又引發(fā)了“人生苦短”的感慨。而筆鋒一轉(zhuǎn),對“及時行樂”的消極人生觀予否定。并列舉了司馬遷、王陽明等古人雖身處逆境而“不辜負生活”,為中國的歷史和哲學(xué)作出重大貢獻的例予以激勵自己。作者還以李白為例,說他雖然寫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鐘鼓饌玉何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等詩句?!翱此葡麡O,實則是對懷才不遇的一種控訴。他一生留下了大量的優(yōu)秀詩篇,就是對國家對社會的積極行為和重大貢獻”。
《夜訪昭通城》和《昭通三日行》是很能體現(xiàn)作者鄉(xiāng)情的作品。昭通市離作者的出生地僅一百多華里,是作者少時所見過的第一座“大城市”,叉在那里念過一年中學(xué)。它又是滇東北彝族興旺發(fā)達的萃聚之地,和作者在感情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自從1947年身為高中學(xué)生的作者最后一次回鄉(xiāng)之后,便沒有再去過。上世紀80年代中期,作者來到和昭通鄰近的貴州威寧縣調(diào)研,那天從石門坎出來住在中水鎮(zhèn),這里離昭通不到20公里。作者再也按捺不住鄉(xiāng)情的沖動,便有了夜訪昭通之行。卻又和同行者作出一條規(guī)定:“不報官不訪友,悄然而去,悄然而回”。這不僅是夜訪還是“偷訪”。之所以如此,大概是作者很清楚一旦報了官,訪了友,不僅當天晚上回不來乃至第二天甚至第三天也很難脫身。然而機會難得探鄉(xiāng)心切,而又不在自己的行程計劃之內(nèi),便只好偷偷一看了。這偷偷一看正好說明作者對家鄉(xiāng)的一片難了之情。然而一個晚上的偷訪也還是大有收獲的,作者對此作了詳細的描寫。他拜訪了昔日商業(yè)中心的陡街和西街,昔日的輝煌已不復(fù)存在,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昏暗的燈光和破舊的門市,這自然難免有一種滄桑之感涌上心頭。但在新市區(qū)的匆匆一瞥中又看到了昭通市新的輝煌,可惜時間已晚,多數(shù)店鋪均已關(guān)門。這其中還有一則有趣的插曲:作者行經(jīng)陡街和西街交匯處,忽然想起了當年的老店“月中桂”和它那有名的綠豆糕。老店的門面正好在城墻邊上,如今城墻已拆,月中桂老店何處去尋?舉目四顧突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家副食品商店,莫非就在那里?便一抬腿走了過去。迎接他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作者是這樣描寫的:“她漂亮、和藹、操一口特有的溫柔的方言,首先便給人一種好感?!逼?、和藹、溫柔的方言,在作者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這是主客觀的結(jié)合,情景交融的結(jié)果吧。通過二人的對話,得知老店已不知去向、舊蹤難覓了,作者不覺產(chǎn)生莫名的滄桑之感。接下來便想到《貴族之家》的主人公在外流浪大半生后回家“兒童相見不相識”的場面。幾個鐘頭的偷訪,所見是有限的。作者的夙愿終于在昭通三日行中有所補償,對昭通的見聞感受,在《昭通三日行》一文中作了詳細描述。
昆明是作者從初中到大學(xué)的求學(xué)之地,又是人生中成長的關(guān)鍵時期,因而對昆明的感情也特別深。在作者的四部散文集中涉及昆明的不下十篇。其中的《聶耳墓前》最有代表性。(注:此文收入貴州新文學(xué)大系叢書,并被美國華文報紙《美華商報》轉(zhuǎn)載)。在這篇散文中,作者采用回憶往事與觀看現(xiàn)實相結(jié)合的手法,將對聶耳的崇敬,對其墓地由最初的感慨至后來的欣慰以及自己少年的“狂妄”和現(xiàn)實的感受融為一體,使作品具有較強的可讀性和感染力。上世紀的1988年,大年初二全家去游西山,一開頭作者便說他的興趣不在于那不知去過多次的西山,而是想去看看已經(jīng)重新修建的聶耳墓,從而點出了主題。接下來便是當汽車奔馳在寬闊的林蔭道上,兩段相隔二十多年的往事回眸:第一次是中學(xué)時期全校旅行西山在華亭住了兩天,大家去憑吊聶耳墓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荒草叢中的小土堆,顯得孤寂、凄涼;就連那塊僅僅有的石碑據(jù)說也是大音樂家生前好友張?zhí)焯摰瘸鲑Y所立的?;貙W(xué)校后作者在日記上寫了一段話:“看了大音樂家聶耳之墓,心中憤憤不平。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辦得到,一定將這個地方辟為中國音樂的圣地……?!庇腥さ氖悄切┤沼洷咀泳挂恢北4嫦聛砹耍酥恋搅?952年“三反五反”之后的“清理思想”中,正好為作者自己批判“資產(chǎn)階級個人英雄主義”找到了活生生的證據(jù)。第二次是1975年作者去北京出席軍事工業(yè)的“七五·七”會議。回程時因河南漲大水火車不通,遂乘飛機至昆明轉(zhuǎn)乘當天夜里的火車回貴陽。在昆明的停留只有幾個鐘頭,還是被云南的主人邀請去游了西山,那時是文革的后期,聶耳墓還沒有重新修建。那天因為時間很緊沒有去聶耳墓,但作者惦念著它。當天夜里在回貴陽的火車上作者寫了一首:“一別名山廿六年,足跡依稀云樹間。無邊遐想聶耳墓,縱情嬉戲孝牛泉。古寺漫談多壯語,龍門遠眺有峰煙。狂言雖堪成笑柄,誠心猶固更無前?!逼渲械摹盁o邊遐想聶耳墓”和“狂言雖堪成笑柄”便指的是這件事。對它的理解似乎應(yīng)該是以個人之力辟音樂圣地是可笑的,但聶耳墓應(yīng)重建的想法沒有變?!熬阃印?當作者從往事回到現(xiàn)實的時候,一座莊嚴、恢弘的聶耳墓已經(jīng)展現(xiàn)眼前。作者不禁又是感慨系之,但這次的感慨不再是憤憤不平,而是無比的欣慰。在歡呼“圣地”的幻想終成現(xiàn)實時,作者回憶到青年時期“幼稚”的想法,寫了一段耐人尋味的結(jié)束語:“年輕人總難免易于沖動,而沖動又難免轉(zhuǎn)化為狂妄,即:不知天高地厚。我想這并不都是壞事?也未可知?!?/p>
作者喜愛歷史和古典文學(xué),對舊體詩詞情有獨鐘。因此在他的一些散文中,往往散發(fā)出一種發(fā)古之幽思,或日懷古之幽情。作者到浙江紹興參觀時首先便想到要去沈園憑吊陸游和唐琬的遺蹤。在《沈園非復(fù)舊池臺》中,一開頭便說,年輕時讀陸游與唐琬的《釵頭鳳》,……深感陸游不僅是一位愛國的偉大詩人,而且是一位至死不渝的多情的偉大詩人?!傁M缴驁@一游,“感受一下這一對不幸情侶的悲劇遭遇。”終于如愿以償進入沈園時,正碰上絲絲細雨迎面撲來,作者感受卻是“來到這陸游和唐琬的斷腸之地,下點小雨不是更增添了一層悲劇色彩嗎?”于是便欣然地撐起雨傘游沈園。他不僅在那牽魂驚魄的“題詞壁”前留連良久,還想到陸游七十五歲時寫下的那兩首懷念唐琬的詩:“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棉,此身行作稽山士,猶吊遺蹤一泫然”。以及“……傷心橋下春波緣,曾是驚鴻照影來”,便尋根究底地要找傷心橋的所在,結(jié)果自然是徒勞。已經(jīng)八百多年了,哪里還能保持原樣。但作者終于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他在園中的書攤點上看到了陸游84歲時最后一首懷念唐琬的詩:“沈家園里花似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弊髡咴谖闹姓劦搅怂敃r的感受:“讀著這些用深情和淚水寫下的詩句,我仿佛看到年邁的詩人踽踽于老柳樹叢中,傷心橋上,禁不住潸然淚下。”在這類作品中,龍志毅并沒有將自己的感受僅僅停留在情的抒發(fā)上,而往往是觸景生情,因情而思,由思而發(fā)出各種議論和感慨,且不乏獨立的見解。在《蘇軾遺跡追尋記》、《香冢黃昏》、《芳草凄凄貴妃墓》中,作者夾敘夾議,對“女人禍國”的千年思維定式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
綜觀龍志毅的散文看似平鋪直敘,類似白描,實則平中見深,直中見曲,平淡中見真情。可以說是一種飽含情感而融入‘理性的抒發(fā)。因而感人肺腑,耐人尋味,發(fā)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