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中的“花語”

謝卓華

摘要：《詩經(jīng)》是中國最早的一本詩歌總集，流傳下許多優(yōu)美的篇章，其中就有大量的植物意象，并隱含著豐富的文化意蘊。在這些作品中提到花草的多達一百三十種，其中借花擬人、以花喻事、借花達意、訴說生命多達三十篇，使得《詩經(jīng)》中的“花語”內(nèi)含豐富，意味深長，使作品充滿了魅力。

關(guān)鍵詞：花語；借花擬人；以花喻事；生命主題；《詩經(jīng)》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09)33-0201-02

千百年來，花一直是浪漫的象征，美麗的代表?；ǖ拿利惖靡嬗谕庠诘纳?，而花的內(nèi)在本質(zhì)更進一步增添了花的美麗。花進入了文學(xué)的領(lǐng)域，使文學(xué)中的“花語”更加豐富多彩。中國是花的國度，也是詩的國度，《詩經(jīng)》給我們的文學(xué)留下的不僅僅是藝術(shù)的寶庫，也是精神是財產(chǎn)，同時也是一座花卉的園林，促使花根植于中國文化之中，在《詩經(jīng)》中充分體現(xiàn)出來?；钗覀兊奈膶W(xué)更加搖曳多姿，也給我們生活添加了樂趣，聆聽《詩經(jīng)》中的“花語”，感受花的審美藝術(shù)，陶冶人的情操。

一、借花擬人，表達美好情意

花外在的美麗，抒發(fā)著浪漫的情懷。它的精細、柔嫩、敏感、漂亮都和女人一樣，讓人覺得花就是女人，女人就是花。以花喻女子，借花擬美女，在《詩經(jīng)》中就有直接的表現(xiàn)；《鄭風(fēng)，有女同車》里就有“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舜即槿花，直接把鮮花比作美女，寫出了女子的美麗，使男子難以忘懷。再如《鄭風(fēng)·出其東門》也有“有女如茶”的比喻。荼就是茅花，顏色潔白、輕巧可愛，寫出了姑娘美麗可愛，但男子并不為所動，突出男子對自己的愛妻不離不棄，表達出了對愛人忠貞不渝的感情。詩中把美麗的花兒比作美麗的女人，讓人陶醉；也比作忠貞不渝愛情，讓人感動。所以，人們把美麗的花看成美麗的人，美好的事，自然也代表了人類許多美好的情感。

花的美麗不僅給人以喜悅，同時也給人以傷感，外在的美往往會聯(lián)系到自身、社會?！多嶏L(fēng)·山有扶蘇》，描寫道：“山有扶蘇，隰有荷華。”“山有喬松，隰有游龍?！逼渲泻扇A就是荷花，游龍即水葒。詩人直接點出扶蘇與荷華相配，喬松與游龍相合，意指君子與美女匹配，但天不隨人愿，不幸嫁給了一個品行不端的丈夫；用“荷華”與“游龍”來比喻女子的美麗高潔，來表達一種不幸的婚姻，內(nèi)心的痛苦。再如《小雅‘苕之華》也寫道：“苕之華，蕓其黃矣。心之憂矣，維其傷矣。苕之花，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苕，就是凌霄花。詩人看到凌霄花的凋謝、老黃，也聯(lián)想到自己慢慢老去，心中不由傷悲；又看到凌霄花長勢茂盛，生機盎然；而對照自己落破，流離失所，更加痛不欲生。所以身處亂世，感物傷懷。

因此，當(dāng)人的感情融入到花中之后，花與人的命運就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在《小雅·白華》首句寫道：“白菅華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遠，俾我獨兮。”當(dāng)“白華”被認為“菅草”，用白茅草來捆它，代替它，從而自己失寵受疏遠，使我孤獨?！睹娦颉方忉屨f：“《白華》，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國化之，以妾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為之作詩也?！卑兹A正是申后的自況，被視為菅草而受疏遠，受冷漠，白華的高貴，玉潔此時全無，心中的憂傷。哀怨，凄涼油然而生，與花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

《詩經(jīng)》中往往把花比作美人，比作美好的事，以此來訴說著自己內(nèi)心的感情，用景語來表達內(nèi)心喜悅或不平，所以，把花的外在美和內(nèi)在美相結(jié)合，以花喻人，花格和人格相聯(lián)系，傳達出內(nèi)心的心聲?；ㄩ_花落，情感起伏不定，在對花的審美感受過程中，往往會自覺或不自覺的把自己內(nèi)心情感表達出來。

二、以花喻事，歌頌優(yōu)良品質(zhì)

美麗的花兒代表了人類許多的情感，尤其如愛情。愛情可以說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在《詩經(jīng)》中有許多描寫愛情的篇章，運用了豐富的語言描繪了一幅幅優(yōu)美的愛情畫面?！多嶏L(fēng)·溱洧》描寫鄭國的風(fēng)俗，每年三月三在溱、洧舉行盛大集會：“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日：‘觀乎?士日：‘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且訏樂?！边@首用愉悅、輕松的筆調(diào)，寫一對青年男女相約河邊游玩的情景，并用一束蘭花和一把芍藥把他們情意連在一起，采蘭贈藥比喻男女互贈禮物以示相愛?？梢钥闯霎?dāng)時人們對花的推崇和喜愛，因為芍藥是中國最古老的花卉品種之一，在先秦時為第一名花。茼又叫香草名，菊科，亦名蘭花，江南人以之為香祖，青年男女游春時，手執(zhí)茼草，既有避不詳之意，又象征自己品德芬芳如蘭。詩中用采蘭贈藥一事來表達兩相取悅，生動，活潑又意味深長。花的美麗往往賦予吉樣如意的意愿，看到美好的花兒這種感情更為強烈，表達出的情感也更為真誠。

花是美的象征。形、色、香集于一體，同時又充滿了無限的生機和活力，因而博得人類的青睞。人們把花比作美人，但也比作有才能，品德高尚的人。《魏風(fēng)·汾沮洳》里有“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薄睹娦颉罚骸啊斗诰阡病反虄€也。其居儉以能勤，刺不得禮也?！边@首詩為了“刺儉”而作，但是詩中沒有利意，也沒有提倡節(jié)儉之意。陳子展先生《詩經(jīng)直解》引魏源《詩古微·魏唐答問篇》：“蓋嘆沮洳之間，有賢者隱居在下，采疏自給，然其才德高乎在位公族、公行、公路之上。古日雖在下位而自尊，超然其有以殊乎也?！闭f此詩是贊頌處于下位的人，倒有高尚品德，遠勝于處于上位的貴族世祿的子弟。“美如英”就是美得像花英，而花英正是指有才能，有品德的人，花英比作了君子，以花喻人，贊揚高尚品德的人，是對品才兼?zhèn)涞娜说目隙??；ㄖx花落，不免帶上傷感的情懷，自我價值得不到肯定，心中有說不完的悲傷。《小雅·四月》中寫道：“山有嘉卉，侯粟侯梅。廢為殘賊，莫知其尤?！睂懗錾接蟹被ǎt梅凋謝，我心傷悲之隋。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四月》，逐臣南遷也?！薄坝拗^當(dāng)時大夫，必有功臣后裔，遭害被逐，遠謫江濱者，故于去國之日作詩以志哀云?！睂懗隽俗约荷頌楣Τ己笠?，被逐南方，紅梅凋謝，意含自己不被重用，逐去遠方，自我才能、價值無法實現(xiàn)的怨憤之情，把紅梅花落化作自我遭遇不幸，用“花語”來訴說不滿之情。然而紅梅的桀驁、不屈、向上的性格也表達出自己積極向上的性格，提升了自己的品德。

繁盛的花往往也被比喻成盛大的場景，如《召南·何彼秾矣》中描寫齊侯嫁女的盛大場面：“何彼稱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雝?王姬之車。何彼秾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薄对娙伊x集疏》日：“三家說日：‘齊侯嫁女，以母王姬始嫁之車遠送之?！秉c出齊侯嫁年時，用郁李花和桃李花的繁盛，來比喻車輛服飾富麗而堂皇，裝飾奢華，以花喻事，但婚禮車輛服飾侈麗和齊侯女的“肅雝”不夠形成強烈的對比，起到了諷刺的作用，以此來揭示禮制的開始分崩。由此來教導(dǎo)統(tǒng)治者為君之道，重合于禮儀，提倡禮儀制度。

三、以花喻理，詠贊生命主題

花是大自然的精靈，是生機盎然的生命象征，花的短暫是生命的延續(xù)，開花就是為了結(jié)果，能延續(xù)下一代，代代不

息。因為植物有著強大的生命力，讓人們?yōu)橹袊@，植物一年一度開花結(jié)果，葉片無數(shù)，有著無限的生命力，古人很自然對它們產(chǎn)生了崇拜的心理。《周南·桃夭》中描寫道：“桃之天天，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薄睹娦颉方忉尀椋骸啊短邑病?，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則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也?！辈贿^方玉潤在《詩經(jīng)原始》中認為：“《桃天》不過取其色以喻‘之子，且春華初茂，即芳齡正盛時耳，故以為比?！蔽艺J為，方玉潤解釋更合詩意。桃花的盛開，來暗指女子的青春美貌，是最理想的新娘，會給全家?guī)砻罎M興旺，借用桃花揭示了繁衍的生命主題。

青春蘊涵著生命與活力，就是我們經(jīng)常把青春比喻為花季年華，也是最佳的延續(xù)后代的時節(jié)，所以處在青春年華的女子對愛情充滿了希望與憧憬。不過也是一個短暫的時節(jié)，所以花的短暫也揭示了容顏易失，青春難保之情，《召南·摞有梅》中寫道：“摞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泵坊?，梅子黃，無人采的感傷心情；女子正在焦急等待著意中人來求，可是青春流逝的無情，佳偶難等的心情躍然而出，這首詩歌直指了追求生命延續(xù)的主題。梅花的凋落，無意中人追求，感嘆生命流逝的無奈的感傷心情，從梅花到梅子，每處都訴說著生命的意識。

《詩經(jīng)》中的“花語”常常點出時令，進一步訴說著生命。如《小雅·采薇》描寫道：“彼爾維何?維常之花。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本S常就是棠棣花。這是一首寫士兵愛國與思家的復(fù)雜心態(tài)，有久戍不歸的悲傷，棠棣花點出了時間。棠棣花在春天開花，使他們發(fā)出了又是一年之始的感嘆，久戍不歸的傷感油然而生，思家之情更為強烈。春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對家的思念正是對自己親人的一種期盼，也是一種擔(dān)心：擔(dān)心他們的現(xiàn)在的生活以及將來的前途。戍守邊疆就是為了有一個更好的生存環(huán)境，保大家就是為了小家，春天也是孕育著希望，有希望才有奮斗的動力，所以棠棣花也是一種希望之花，是生命之花。所以，“花語”點出時令，從另一方面訴說著生命的主題，使詩文更具感染力。

《詩經(jīng)》中對花具有一種特殊的憐愛，其實是對植物一種崇拜的心理，植物有其內(nèi)在的特點和生存空間，不過它的形象已經(jīng)被賦予了文學(xué)的色彩，并不單單是自然的植物，而是有著文化的內(nèi)涵，一種民族的意識，成了大自然的靈魂。

花融入到《詩經(jīng)》的文學(xué)作品中來，其中借花擬人、以花喻事，借花達意，讓人感受到花的美麗；而花的外在美和內(nèi)在美的結(jié)合，使花的品質(zhì)更為高雅，這正是君子品德的表現(xiàn)，表達出情感的更為真切，同時也引出對生命的思考。所以，訴說著無限的花語，讓花根植在中國文化之中；為后來中國文學(xué)的花文化更為豐富多彩。把人品與花格聯(lián)系在一起，人格寄托于花格，花格依附于人格，形成中國文學(xué)特有的一種花的文化內(nèi)涵。

[責(zé)任編輯王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