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是司湯達的代表作,也是19世紀法國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作之一。小說主人公于連的追求成了他私欲暴發(fā)的一種畸形追求,他對上流社會的向往和追隨恰恰是小說悲劇形成的關(guān)鍵所在。盡管小說在結(jié)構(gòu)上注重了于連的心理和精神變化,但是我們在閱讀的過程中卻忽略了作家的精神思考。我們知道于連所處的時代是一個王朝復辟的時代,各種思想意識與政治權(quán)貴都在爭相尋求一種政治上的通途,從而使自己獲得完滿的社會化回歸。各色人等都在階級化的社會擔當不同的角色,而于連恰恰是來自社會底層的人物代表,他面對藐視、面對尊嚴被蹂躪、甚至面對死刑的時候都選擇了不抗爭,其實正是這種不抗爭才是對當時社會統(tǒng)治階級的深刻批駁。
一、階級社會的理想對壘
我們要說的階級社會的意識來自多個端口,首先是當權(quán)派對政權(quán)的維護與精神保存。當時的局勢來說,復辟勢力在向市民階層瘋狂地反撲,而市民階層也在向他們所向往的上流社會沖刺。在這個過程中,難免就有階級對立的矛盾所在,一方面是要沖破,一方面是要維護。所以也就注定了于連的悲劇。
于連的不幸在于懷著熾熱的觀念走進一個感情日漸冷漠的世紀。作為拿破侖的熱情擁護者,他從充溢的感情出發(fā)尋找一種比現(xiàn)實生活所允許的更高、更明智、更輕松的生存形態(tài)。而這個虛假、世故和冷冰冰的世界卻滿懷敵意地始終站在他的對立面。他曾經(jīng)有意或無意地向現(xiàn)實妥協(xié),從而變得自私、虛偽、狡詐,原來的理想主義觀念被所謂清醒的理智的光焰漸漸燃盡。然而他畢竟不屬于那個統(tǒng)治階級,當被那個階級當作卑賤的敵人徹底地拋棄時,他才猛然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絕望地與那個階級徹底決裂,在痛苦中回歸自己真正的靈魂王國。對于于連來說,此時的社會階級意識是不會給予他的理想生存的土壤的,因為他所處的環(huán)境是敵對的。他所對立的階層是不允許這樣一個英雄的存在的,因此他面對的必然是斷頭臺。其次是社會階級的矛盾是群體性的,它不是針對一個單薄的于連,而是整個龐大的群體。這個群體所需要的必須是對權(quán)利集團的忠誠與維護,即使于連真正妥協(xié)了,甚至提出訴訟,那么等待他的依舊是斷頭臺,畢竟他的理想存在是要犧牲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的。于連受到大革命的熏陶,受到拿破侖思想的影響,早就在內(nèi)心粉碎了封建等級制度的約束,他把階級的約束與等級的制度視為自己的奮斗就可以消除的。其實不然,因為那些敵對的階層本身與來自社會底層的于連就是矛盾的,在意識體現(xiàn)上來說,他們的矛盾是階級意識的矛盾,這種深層次的矛盾要的是政治的解決辦法,而于連手中的武器其實僅僅是陰謀與自我的追求,遠沒有武器那么鋒利。因此,于連的悲劇恰恰是階級對壘的悲劇和犧牲品。
二、階級社會的理性尊嚴
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于連有,雷納爾夫人有,小說中其他的主人公同樣有,只是因為階級意識的劃分,他們的尊嚴表現(xiàn)方式不同。比如說話語權(quán),社會底層的群體的話語權(quán)歷來是不受重視的。
于連全部的武器只有野心與虛偽。但是這種武器無法為他爭取到話語權(quán)。有的只是能為他帶來一些虛榮,甚至來自尊嚴的感性與理性的反思。筆者認為害死于連的恰恰是他的虛榮,因為他始終在鉆營和攀附,他希望自己站在社會階級的高端,從而獲得最美好的生活。于連野心勃勃,因為憑著細密的心思,他感到有獲取金錢帶來的歡樂的需要。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就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他的野心勃勃的計劃里;當他處在幸福的當頭,他就不再去思考他的野心,以及他那些實行起來困難重重的計劃了,而是沉浸在大喜過望之中,甚至把自己的尊嚴表現(xiàn)得相當感性。在他征服了侯爵小姐,并接受了侯爵贈與的領(lǐng)地、封號和騎士頭銜,以為即將實現(xiàn)自己的一切愿望時,他原先的野心頃刻消散殆盡,甚至他的欲望也在那一刻消失,因為他好象找到了與當時社會階層平行的一個機會。由此可以看出,于連的野心并非源于根深蒂固的征服這個社會的斗爭策略,社會的接受和承認是他的野心的絕好的消除劑。
再看虛偽。于連知道自己身處的背景,更知道自己應(yīng)當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去救贖自己的靈魂,因此他選擇了他所在的社會階層最匱乏的東西—尊嚴,而作為自己的成功、野心和虛偽與良知道對話的資本。當他扣問自己的靈魂時,終于不堪虛偽的重負,重新直面心靈的本真。
由此觀之,于連只是一個蹩腳的野心家和虛偽者。我們可以理解成他的愿望,他的尊嚴是理性的,但是同時也是不理性的,因為他的野心直接導致了他上了斷頭臺。
三、階級社會的情感宣泄
階級意識在文學作品中的具體表述其實就是話語權(quán)的爭取,我們通常理解文學作品總是在為不同的階層說話,而這種說話的聲音其實更是話語權(quán)的表現(xiàn)。在某種意義上說,文學作品的批評不在于階層的高下,更深層次上,文學批評的構(gòu)建在于思想的現(xiàn)代性與思想的價值性,脫離了文學服務(wù)與政權(quán)的人為標準,文學批評首要的標準應(yīng)當是敢于說真話。恰恰是這種話語權(quán)的體現(xiàn)就是要善于使平民階層能夠說話,而且要使這種說話的聲音有平等,公正的機會,促進審美的共振。對話交流不但是文學作品的精髓所在,更是文學意識的價值觀重樹。哲學家們意識到,對話本身就是一種哲學探索的方式,哲學通過對話來打開一個個新的視域,新的創(chuàng)造便寓含在這一過程之中。對話和交流吻合了多極化、多樣化的文化形態(tài),是哲學思考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的有效途徑。
《紅與黑》中的每個主人公都缺乏一種內(nèi)在的情感交流和宣泄方式。例如:于連的變化是伴隨著他周圍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的,他的性格是復雜的。我們可以分析,隨著時代變遷,社會地位遭人歧視以及向上發(fā)展而不能如愿的憤怒,這些要素,從而形成了于連自尊、多疑、敏感而且反抗的性格。在書中,他時刻牢記著上層社會與他自己之間的階級不同、地位不同、價值不同、觀念不同,對生活和他人持懷疑的態(tài)度,而且用他那敏銳凝視的目光觀察周圍的一切人和事,四處尋找曾經(jīng)或者未來將歧視他或傷害他的敵人,拼命找尋自己曾受辱的蛛絲馬跡。他嘗試用拿破侖式的英雄主義來武裝自己,表達出不甘屈服、不甘忍受社會和上層的隨意擺弄,一直在為著自己的個性而奮起反抗,他時刻都處在大義凜然而神圣不可侵犯的狀態(tài)。就在這個疑似奇異的年輕人心中,幾乎每個時刻都會有暴風雨的發(fā)生。他憎恨做奴仆,要求保持自己的獨特尊嚴,追求能夠與上流社會的人們平等公正的生活。在故事的情節(jié)中,當父親要他去德·瑞那市長家去做家庭教員的時候,于連一反過去敢怒而不敢言的常態(tài),而是以“我不愿意再做奴仆”來明確表達拒絕。當老索黑爾說這不是做什么奴仆,于連則當即要加以證實。他問:到德·瑞那市長家里,我同誰一起吃飯呢?可見,于連把這個問題同平等自由聯(lián)系在了一起,看得很重。然而,也正是這種自尊心理使他贏得了尊重、友誼和愛情。當他出現(xiàn)在市長府邸門前時,表現(xiàn)出來的明顯是一個質(zhì)樸幼稚、天良未泯的年輕鄉(xiāng)下小青年。也就是在這里,他目睹了社會種種貧富不均的現(xiàn)象,并為此感到憤怒,也為自己這種寄人籬下的屈辱地位而感到痛惜不已,于是于連就對市長及其家人從直覺上產(chǎn)生了一種本能的輕蔑和憎惡之感。即使他淵博的知識、敏銳的思維和驚人的記憶能力都贏得了市長一家人的好感和愛戴,但他在那里感受到的是:僅僅是他對已經(jīng)插身進來的上流社會的恐懼和仇恨。
對于于連本人來講,他自視清高,而且驕矜自持,正是這種自尊心理,當它一旦面臨惡言劣語、霸道行徑襲擊的時候,就會使其隱藏在內(nèi)心的仇恨心理爆發(fā)出來,并展開了激烈反擊。這樣的性格,即使在愛情這個最細微的感情方面,向于連這樣的人,往往也會感到的不是幸福,反而是自尊心滿足后的喜悅和驕傲,并且把這種勝利的感覺當作是拿破侖式主義的勝利。然而,在我們看來,這似乎是不可思議。正是這些體現(xiàn)出于連是在以全部精力來反抗上層社會。
在德·瑞那市長家,于連為了報復市長及其家人對自己的輕蔑、打壓他的驕傲心理,才帶著與敵人去戰(zhàn)斗的情緒走進了市長夫人的房間。即使是在與德·瑞那夫人熱戀的時候,于連的這種仇恨心理和反抗斗爭也從未停止過。在故事情節(jié)中,于連是始終把愛情這件事看作是他對貴族統(tǒng)治階級的報復戰(zhàn)爭和爭取平等自由公正的愿望行動。就這一點上,從于連和瑪特兒侯爵小姐的交往中,就可以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他敢于輕視傲慢的瑪特兒小姐,并曾這樣想:我知道保持我的自尊心,我沒有向她說我愛她。在他收到瑪特兒小姐的愛情告白信的時候,于連首先想到的是他終于戰(zhàn)勝了情敵—柯西樂侯爵,他可以平等地與侯爵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于是,他興奮地得出結(jié)論:侯爵和我的價值不對等的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而其結(jié)果就是讓汝拉山的窮木匠占據(jù)了重要的一面。而這哪里是愛情?這哪里是什么談情說愛,這簡直就是一場斗爭,而這場斗爭的目標就是爭奪貴族階級的榮譽和地位。就正如于所說的那樣:在這場正在準備階段的戰(zhàn)斗里,身世就像一座高山,是她和我愛情當中的軍事陣地,而這高山,就是我所要進攻的目標。由此看來,于連不是僅僅把侯爵小姐和市長夫人作為女性去占有和愛護,而是當作一個階級對象和戰(zhàn)爭去征服。他所要占有她們的不僅僅在于肉體,而真正是在于能滿足他那平民的、要求尊嚴的靈魂。因此,《紅與黑》在這個程度上,是反映了當時法國殘酷的階級斗爭和階級對立的現(xiàn)實生活,同時也反映了于連在愛情方面的反抗精神和無奈舉動。
在于連的雄心壯志當中,不可避免地包含了他個人的野心成分。而在維立葉爾市,類似于于連的這類野心,則往往是被反抗、被報復的思想,吹散了維護個人尊嚴的行動;在貝尚松神學院,于連為了偽裝自己的真正目的而勤奮努力、刻苦學習,自信能夠博得院長大人和大主教的信任和喜歡,妄想不久的將來能當上風風光光的主教大人,于是于連野心萌發(fā),在偽善的道路上向前邁了一大步。然而在巴黎,自從擔任了木爾侯爵的私人秘書職位后,他的社會地位驟變,生存環(huán)境巨變,在都市風氣嚴重腐蝕下,于連的虛榮心惡性膨脹,開始向個人野心逐步轉(zhuǎn)化。
在進入巴黎的時候,于連的心情是十分矛盾和復雜的。一方面,他是憎恨巴黎的一切權(quán)貴階級,甚至認為巴黎就是陰謀偽善的創(chuàng)造中心;而另一方面,他又因即將要在自己偉大的事業(yè)舞臺上嶄露頭角而興奮不已。當他在內(nèi)心深處,經(jīng)歷了一場又一場真誠和虛偽、自尊同虛榮的激烈斗爭后,他一方面鄙視上層貴族社會子弟的紈绔習性,另一方面卻又十分羨慕和欣賞他們的文雅有禮,而且一步步的陶醉于上流社會的美女、音樂和時尚之中。他很仇視侯爵階層的巧取豪奪、大發(fā)橫財?shù)谋傲有袨?但當于連領(lǐng)悟到是侯爵在有意識的把自己栽培成上流社會人的時候,他卻又死心塌地的為侯爵奔前走后。在維立葉爾,于連甚至從未曾想過怎么樣去奉承他人,怎樣去替他人說話,而到巴黎后,他卻一直處于野心的驅(qū)動,為了替極端無恥的老蠢材謀取差事,于連竟利用職權(quán)之便擠走了為人正直的葛斯先生。然而,事后他自己良心發(fā)現(xiàn),也對自己的卑劣行徑而愧悔不已。但他又為自己辯解道:在這個社會,如果要是想要成功的話,就要做許多不公道的事情、用卑劣的行徑去實現(xiàn)道貌岸然的利益。然而,即使在墮落的過程中,于連在某種程度上依然還是保持了平民的自尊,他個人對權(quán)貴階級的反抗從未熄滅。從他在侯爵面前的從不卑躬屈膝,到在侯爵的責罵,甚至傷害他尊嚴的時候,竟然傲然離去,從而使得侯爵從內(nèi)心深處感到這個平民青年的性格有可怕的方面。在《紅與黑》的故事中,于連的這種自尊是貧民骨氣的一種具體體現(xiàn),是自由與平等的表達,這是在任何情況下都凜然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正如彼拉神甫和瑪特兒小姐所言,于連這個人物雖然說是出身低微、平民氣質(zhì),但卻是心高氣傲,心中始終燃燒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火焰。他最最不能夠容忍的就是他人的輕視、誣蔑。尊嚴,這兩個字是于連在個人奮斗的戰(zhàn)爭中用以自衛(wèi)的唯一武器和最高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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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韓江紅,徐州工程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