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錘之后

一場成交額驚人卻備受爭議的拍賣會可能成為佳士得在中國市場滑落的轉折點。

一場本來可以讓佳士得公司創(chuàng)下輝煌的拍賣會卻可能成為其失去未來的導火索。

2月25日，佳士得(Christiels)精心籌劃的“伊夫·圣羅蘭與皮埃爾·貝爾熱珍藏”專場拍賣會引來了數(shù)千名競拍者，布置在巴黎大皇宮國家美術館的拍品展示如同一個小型博物館，包括亨利·馬蒂斯、康斯坦丁·布朗庫西和艾琳·格雷等藝術家的作品云集于此。

如果在佳士得的拍品名單上沒有兩尊來自于中國的銅獸首，這場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舉行的拍賣會堪稱完美：總計拍出4.76億美元，其中數(shù)件作品拍出了創(chuàng)紀錄的高價。然而鼠首和兔首這兩件英法聯(lián)軍侵華時從北京圓明園劫掠的文物的出現(xiàn)卻讓這家老牌拍賣行顏面盡失——先是置中國政府的撤拍抗議于不顧，而后是以4040萬美元拍得獸首的中國買家蔡銘超宣稱不會為之向佳士得付款。

盡管3月6日，佳士得和原收藏主貝爾熱決定將蔡銘超的付款期限從慣例規(guī)定的一個星期延長到一個月，但在諸多業(yè)內資深人士和收藏者看來，雖然蔡的做法有違合約，并不值得提倡，但這一事件為佳士得帶來的惡果也同樣難以回避。實際上，自2007年以來，中國已經取代法國，在全球藝術品拍賣市場上占據(jù)了第三的位置，其市場份額達到了11％。

“應該不會有很多人再買?！睙嶂杂谑詹氐娜A誼兄弟傳媒集團董事長王中軍對《環(huán)球企業(yè)家》表示，由于佳士得的大部分拍賣會在香港、紐約等地進行，此次事件引發(fā)的監(jiān)管層態(tài)度改變會使拍賣品在未來的出入境問題上有很大麻煩，這一激怒華人的行為更會直接降低買家的購買意愿，“想不通它為什么忽視這么大群體的感情。”

漁人之利

長久以來，佳士得與蘇富比(Sotheby's)始終把持著全球拍賣市場一半以上的份額，在亞洲也不例外。近年中，隨著中國藝術品在國際拍賣市場上的行情一路看漲，兩家拍賣行曾屢屢創(chuàng)出多項紀錄，其中相當一部分出自香港市場。2008年秋拍高價拍品香港蘇富比包攬了前四名，拍出的金昆郎世寧等御制《大閱第三圖閱陣》手卷，成交價格高達五千九百七十多萬元人民幣位列榜首。而香港佳士得最高成交拍品為清乾隆御制粉紅地粉彩軋道蝴蝶瓶，以四千六百九十萬元人民幣的成交份位列榜單第五。

即便是在金融危機的影響下，亞洲以及中國市場仍然被其視作是增長最快、未來數(shù)年最重要的戰(zhàn)略基地。

以往，兩家拍賣行都會花費幾十萬美元來打造華麗拍品目錄，連夜將其送給他們在全球的客戶，但在經濟蕭條的影響下，拍賣規(guī)模、成交金額都開始急速下降。去年破產的雷曼兄弟總裁福爾德的妻子卡西將她收藏多年的抽象主義畫作交給佳士得，估計總價值達2000萬美元，然而并未達到預期，只拍出1350萬美元，從整體上看，佳士得2008年紐約的秋拍成交量不足5成。與其競爭對手相似，蘇富比拍賣行去年11月份在紐約和倫敦舉行的拍賣會同樣乏善可陳。在紐約證券交易所，蘇富比的股價已經從2007年的61.40美元高點跌到了10美元以下。這也使得兩家公司都開始在全球進行裁員、重組部門和削減經費，佳士得要在2100名員工中裁掉300人，而蘇富比1500A的全球雇員中將有250人丟掉工作。

相比歐美市場的低落，亞洲的情況則要樂觀得多。2月初，佳士得在香港舉行的一場葡萄酒拍賣會的成交額高達3150萬港元，遠遠超出了拍賣前2000萬港元的預測。蘇富比則表示其一年一度的春拍不但會如期在4月4日舉行，而且還首次推出了葡萄酒專場。此外，兩家公司都表示在亞洲區(qū)不會裁員。

事實上，佳士得自從1984年開始在香港設立辦事處以來，其亞洲業(yè)務一直領先于蘇富比。盡管去年在全球市場上，佳士得的業(yè)績稍遜一籌，但在中國藝術品拍賣領域，佳士得以超過16％的市場份額獨占鰲頭并領先蘇富比接近4個百分點。即便是通過中國大陸授權許可的合作方北京永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進行銷售，佳士得在2008年的銷售總額也達到了4千萬人民幣。

但業(yè)內分析人士也指出，此次拍賣獸頭的舉動，有可能將它苦心經營的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的優(yōu)勢拱手相讓。

“佳士得不應該損害自己的長遠利益。”中國拍賣協(xié)會副秘書長王鳳海表示，多年以來，中國政府一直有明文規(guī)定禁止國外拍賣行通過獨資或者合資等形式在中國進行文物藝術品的拍賣活動，但是佳士得和蘇富比仍然在海外成功拍賣了不少中國古董。據(jù)統(tǒng)計，中國藝術品占佳士得全球拍品數(shù)量的30-40％，而其中相當大的一部分是被華人買走。香港便是佳士得出售中國文物的一個中心，去年這里的營業(yè)收入超過10億港元，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則很可能被逆轉。

就在拍賣圓明園獸首的第二天，國家文物局便發(fā)布了《關于審核佳士得拍賣行申報進出境的文物相關事宜的通知》，這份文件要求對佳士得加強審核管理、進行制裁，并明確要求，佳士得及其委托機構、個人在我國申報進出境的所有文物，均應提供合法來源證明，否則將無法辦理文物進出境審核手續(xù)。

這也意味著相比蘇富比，由佳士得經手的文物需要更多證明文件才可能入境，而按照慣例，拍賣所得的文物需要過境時，只需要提供拍賣行的發(fā)票向海關申報?！斑@可能意味著從佳士得購買比從蘇富比購買更麻煩，”一位去年10月的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以7000多萬港元購得乾隆皇帝的鑲玉腰刀、皮鞘和盔甲的中國買家表示。而在王中軍看來，手續(xù)簡便、不存在出入境問題的中國拍賣行也會受到有需求的買家的青睞。

監(jiān)管層面的韁繩收緊僅僅是硬幣的一面，來自潛在買家的壓力則可能為佳士得帶來更大的傷害。近十年間，隨著亞洲藝術品拍賣市場的興盛，香港已被諸多國際拍賣行視為在紐約和倫敦之后的第三大拍賣市場，而隨著中國經濟的崛起，在國際市場上頻頻出手的華人買家也早已成為拍賣市場上的主流購買群體。此次拍賣事件后，美國美中華人收藏協(xié)會會長周德昭就對媒體表示，該協(xié)會400多位成員將聯(lián)合抵制佳士得在美國的一切拍賣活動。而3月18日，佳士得紐約春拍的主題正是中國藝術品。

不過佳士得顯然也并不想失去中國市場，在事發(fā)之后，佳士得并沒有像外界猜測的那樣立刻表示會對蔡訴諸于法律制裁等，同時拒絕對未來可能在中國的運作產生的影響進行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