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啟五
老茶人?,F(xiàn)為廈門大學(xué)人口研究所研究生導(dǎo)師,副教授。土耳其中東技術(shù)大學(xué)孔子學(xué)院院長。
初到土耳其,一次在用早餐的時候,賓館的大媽用手來回比劃著咖啡和茶,我連聲用英語表示tea、tea、tea,生怕她聽不懂給我端來那要命的咖啡(土國的咖啡特別苦)。沒想到她隨即脫口而出:“茶?”“是的,是的,就是茶。”我喜出望外,這可是我在土耳其第一次聽到人家土人講漢語,盡管只是區(qū)區(qū)一個“茶”字,也足以讓我感到親切無比。
隔天我國駐土耳其大使館的史瑞琳參贊前來探望。我如獲至寶地向他稟報我們這里有一位會用中文說“茶”的土國大媽。這位通曉土耳其語的中國老外交官哈哈大笑,之后才告訴我,原來。全體土耳其人民都是這么說的,土耳其語中“茶”音“CAY”,中土兩語發(fā)音一模一樣。
哦,原來如此,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我有些得意洋洋起來,英語里的“TEA”與閩南語的“茶”有因緣,而土耳其語的“茶”更是大大方方原汁原味地取自漢語,回眸一望,那一壺芳茗沒準(zhǔn)早在幾百年前就曾一同潤澤了絲綢之路上這顆璀璨的明珠呢!
在土耳其,只要有店家的地方,就有茶柜茶攤;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有提盤賣茶的茶販子。那鬧市里、集市上。穿梭的賣茶郎真是一道醒目的風(fēng)景,在中國似乎已經(jīng)難得一見:一個大圓銀盤懸繩一提,盤里的家當(dāng)有裝著熱茶的茶壺、一堆玻璃杯、小托盤和方糖盒,杯里都有一根小湯勺,用來攪動沉淀的方糖。與中國人自己動手泡茶的嗜好相比,土耳其人頗有“杯來伸手,茶來張口”的意識,仿佛你只要對著空氣吆喝一聲“來杯茶”,立馬就會有賣茶郎飛也似的來到你的跟前,然后遞上一杯晶瑩透亮的熱紅茶。
在土耳其,即使是很窮的老百姓,喝起紅茶來也可謂豪爽。一小杯紅茶要一里拉(相當(dāng)于人民幣近五元),要知道一里拉在當(dāng)?shù)刂辽倏梢再I一斤蘋果或三個面包圈或五個雞蛋,可人家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喝,有事沒事就來它一杯。如果是自己動手泡,一杯的成本最多是五分之一個里拉。我就這個現(xiàn)象咨詢了在土耳其當(dāng)了十幾年外交官的文化參贊史兄,他笑著說這是人家的一種享受啊。是啊,當(dāng)我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看見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農(nóng)在午后的陽光下,愜意地喝著紅茶,而暫時忘記了身邊因銷售不暢而堆積如山的馬鈴薯時,我進(jìn)一步感受到了什么叫土耳其百姓的“紅茶人生”,那是一種愛好,一種滋味與情調(diào)。一種擋不住的誘惑,一種對人世浮沉的坦然面對。
也許在土耳其,你不必當(dāng)心淪為乞丐,因?yàn)槿绻I(yè),就到大街上賣茶去,那么高的利潤,那么低的門檻。賣茶人以老人和孩子居多,沒有女性。但有時也有青壯的男士。我在安卡拉烏魯斯老城看見一個衣冠楚楚的小伙子在賣茶,他那副清爽的模樣以及梳得極為齊整的頭發(fā)和我在廈門一位當(dāng)老總的朋友有幾分神似,一副金絲眼鏡更顯得文質(zhì)彬彬,于是我偷偷抓拍了一張他賣茶的照片。沒想到一下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大步向我跑來,我心里略噔一跳,心想這下惹麻煩了。哪知這位帥氣的先生滿面春風(fēng)地要我當(dāng)街給他再拍一張,而且還擺出了一個很夸張的pose——“懸壺高沖”。事畢,只要拍照不問索取的他還樂呵呵地要請我喝紅茶,感慨良多的我頓時一臉愧色如茶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