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

上世紀30年代，南昌人弈棋成風。哪怕是為一日三餐奔波忙碌的窮困百姓，也會忙里偷閑泡上一壺濃茶，與街坊鄰里殺個天昏地暗。

城南低矮的泥磚房里住著赫赫有名的棋王。他，瘦削的身材顯剛正，高高的顴骨顯硬朗，炯炯的雙眼有精神。

傳聞，年輕時他曾挑戰(zhàn)過江南各省的棋手，無一敗局，美名遠揚?？赡喜堑娜藗儏s從未見過他下棋，每天都有無數慕名而來的棋手或討教或請戰(zhàn)或辱罵激將或真誠懇求，他都置之不理。

他只是心無旁騖地獨自精研棋藝，還常常若有所思地將那堅毅的目光投向遙遠的北方……

隱約有炮火聲傳來——日本人打進了南昌。為首的軍官叫山本佐夫，是日本頂尖的圍棋手。他下棋如同他的為人一樣辛辣兇狠，在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中讓對方措手不及，繳械投降，然后留下一陣不可一世的狂笑聲。

山本佐夫剛進南昌，就大肆宣稱中國的軍隊不堪一擊，中國人都是“東亞病夫”，中國的棋手更是垃圾。許多棋手前去挑戰(zhàn)，無不敗下陣來。山本佐夫更加囂張了，大肆鼓吹：“中國的棋手連日本的三歲小孩都不如，就連所謂的棋王也是縮頭烏龜。中國人懦弱，中國已經窮途末路了?！?/p>

無數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城南那間小小的泥磚房。在一個灑滿陽光的午后，棋王終于披上外套走了出來，來到了山本佐夫設下棋局的地方。人們似乎在棋王眼里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兩隊日本兵手握刺刀，刀鋒閃著寒光。茶房正面木墻上掛著一幅櫻花飄零圖，花瓣血紅得有些刺眼。旁邊一張茶桌，茶壺口還縈繞著裊裊水霧，整個房間顯得殺氣騰騰。山本端坐，盯著棋王那瘦削的身影，傲然地說：“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等這一天已有很久了。打敗了你，我就把整個中國踩在了腳下?！逼逋醪徽Z，雙眼閃爍著冷峻的光。

開棋了。山本執(zhí)黑，棋王執(zhí)白。

半個小時后，山本展開凌厲的攻勢，咄咄逼人。棋王神情冷峻，精心醞釀，排兵布陣。

一個小時后，山本沒有了傲氣與從容，額頭沁出絲絲冷汗，鼻息開始沉重。棋王依然冷峻，調兵遣將，時攻時守。

兩個小時后，山本額頭不斷冒出汗珠，喘息如牛，手不停地顫抖。棋王依然穩(wěn)若泰山，運籌帷幄。

突然，狂怒的山本掀翻棋桌，大吼一聲：“八格牙路！”日本兵迅速圍上來。氣急敗壞的山本拔出刀向棋王刺去，誰知踩到幾顆棋子，一個踉蹌，險些栽倒?；仡^一看，發(fā)現地上只有黑子。白子，一個也沒有——白子都深深地嵌入了棋桌！山本佐夫震驚了，無奈地佩服道：“棋王，王者風范，名不虛傳！讓他走……”

棋王緩緩地走了出去，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話：“須知山外有山，日本人在中國橫行的日子不會長久！”留下一屋子發(fā)呆的日本人。

血紅的夕陽斜斜地映入棋室，棋王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山本望著門外那個遠去的背影和這片陌生的土地，第一次，覺得未來如此迷?！?/p>

點評

本文情節(jié)波瀾起伏，構思獨具匠心。明線為棋藝的較量，暗線為國家的較量，雙線結構渾然一體。文中神態(tài)描寫、語言描寫、景物描寫、細節(jié)描寫生動傳神，人物形象突出，性格鮮明。將歷史背景、國家沖突與民族尊嚴融入故事中，深化了小說的內涵。

【作者系廣東省韶關市新豐縣一中學生，指導并置評：張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