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的手機是丁晚玉送的。丁晚玉從三千里外的城市回來,找到了格爾破敗的家,她輕手敲開了格爾的木門,看見了帥氣的格爾,就一把抱住,在他耳邊大聲說,格爾,想死你啦。
很久,丁晚玉松開格爾,說,給你看樣?xùn)|西。
格爾一下看清了,是手機。那閃亮的顏色,刺著格爾的眼睛。
格爾在接過她的手機后,沒說啥就打開了,手指按著那些鍵,按得那些鍵清脆地響。丁晚玉說,格爾你按吧,想怎么按就怎么按。
格爾很快合上嶄新的手機,看了看丁晚玉漂亮的臉。格爾弄不明白,自己就是在車站給她看了一下行李,就值得她這么喜歡?自己就只留給她一個村莊的地址,就值得她這么快就找到家里來了?
丁晚玉的臉就是一張美麗的臉,就是村莊最美的油畫,在格爾的眼里。
丁晚玉走了。臨走,丁晚玉說,用手機跟我聯(lián)系,別忘了。
以后,格爾就活在擁有手機的日子里。
格爾清楚,丁晚玉要去的城市離自己的村莊少說也有三千里,格爾就用手機跟她聯(lián)系。
格爾握著手機,有時候,就是握著年輕的丁晚玉。格爾對著手機說就是對著丁晚玉說,我要給你寫信,把地址告訴我!
丁晚玉說,地址不停地更換,我不能告訴你具體的地址,打手機就行了。
格爾說,行。
格爾對著丁晚玉說就是對著手機說,丁晚玉,給我買套西裝回來。
丁晚玉說,行,我用包裹郵寄過來,過半個月,你到郵政所領(lǐng)。
果真,格爾就領(lǐng)到了包裹,打開包裹,是西裝。一身合適的西裝穿出來,村里人說,格爾沒有找錯人。
格爾就一笑。
很多時候,格爾把手機握在手里想,她丁晚玉咋就愿意養(yǎng)活自己?她又怎么會有那么多錢來養(yǎng)活自己?
格爾經(jīng)常在人多的地方亮出自己的手機。村子里很多人坐在一起時,格爾就掏出手機,對丁晚玉問個好道個平安的。惹得那些人傻傻地看著他,那些人弄不明白,那么小的一個東西,竟能和幾千里外的丁晚玉說話。
格爾亮出手機的時候,總是說一句,丁晚玉買的。尤其是在村主任李臥富面前。
李臥富是村里第一個用手機的,在沒有得到丁晚玉的手機前,格爾曾堆著笑臉想借用一下他的手機。李臥富卻說了一句,格爾,話費貴。然后就把手機藏進了內(nèi)衣袋子,留下格爾一臉尷尬地站著。
李臥富看著格爾的手機,很無奈地笑了一下走遠(yuǎn)。
村子里有人蓋樓了。工匠丁丁當(dāng)當(dāng)砍磚砌墻的聲音,格爾聽見了。不斷長高的樓,格爾看見了?;貋?,再看看自己破敗的房子,站在屋前,就拿出手機,對丁晚玉說,是不是弄點錢回來,也把樓蓋了?
丁晚玉說,行,我給你匯過去,領(lǐng)了錢就蓋樓,蓋了樓,就結(jié)婚。
格爾就蓋了樓,工匠們還得了格爾發(fā)的紅包,他們臉上綻放的是格爾帶來的喜悅。格爾在蓋樓時,就放出話來,蓋好了,丁晚玉就回來結(jié)婚。工匠們鼓足了勁,扎實地蓋樓。
樓蓋好了,那些工匠們一個個回了家。
樓蓋好了,丁晚玉沒有回來,格爾感覺少了有那些工匠時的氣氛,少了有那些工匠時的笑聲。
格爾拿出手機,撥了丁晚玉的號碼。但對面回答,你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好好的,咋就成了空號?格爾對著手機大聲喊,丁晚玉、丁晚玉……
格爾想,丁晚玉出錢蓋的樓,她不可能不看;她不可能再有新的號碼;她不可能不回來結(jié)婚。
丁晚玉去了哪里?格爾想,給了我手機給了我西裝給了我樓房,咋就愿意?
大熱天,格爾站在村道上,毒辣的太陽曬著他的臉。看著南來北往的車輛,想想自己的錢都是丁晚玉給的,自己也耗費不起。格爾一身是汗地回來了。
格爾仍舊住在村里。有人問,樓蓋好了,丁晚玉不是回來跟你結(jié)婚?
格爾搖頭不說。
格爾站在樓上,拿出手機,看看正面,又看看背面,想看到丁晚玉,但啥也看不到。格爾這才發(fā)現(xiàn)正面反面的光漆脫落。手機有些舊了。
格爾等丁晚玉回來。格爾等丁晚玉出現(xiàn)。
格爾等了兩年。
格爾要結(jié)婚了,對象不是丁晚玉。
新婚夜,樓里燈光迷離。格爾打扮入時的妻子脫光了衣服,坐在新床邊,急切等待格爾給她的一切。格爾平靜地拿出那臺手機,再次撥了丁晚玉的號碼。仍是空號。
格爾啪地一聲合了手機。
往后,不再用那部手機了。格爾的聲音。
就當(dāng)我是你等的丁晚玉,格爾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