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例行的照鏡子,子光也許不會發(fā)現(xiàn)他已變成如此憔悴模樣。最顯著的變化來自他的頭發(fā),枯槁的發(fā)色是長時間的失眠所致。他用梳子把所有的頭發(fā)從后往前梳,讓劉海遮住他的眼睛。但是些許分叉的發(fā)梢刺疼了他的眼睛。那么換一種方式,把所有的頭發(fā)都往后梳吧。梳子在頭皮上“刺啦刺啦”經(jīng)過,給子光的頭皮帶來陣陣微痛。這之后出現(xiàn)的狀況令子光自己都備感吃驚,有幾十根殘發(fā)逗留在梳子上,平時并沒有那么多,有時幾根,但那絲毫不能引起感官上的注意。那些頭發(fā)就像各種野地里的雜草一樣,交錯盤生,一同長在了梳子上。子光輕輕地撥弄那些雜草,把它們連根拔起,扔在一旁的抽水馬桶里?,F(xiàn)在該洗頭了,子光想。他打開了熱水器,很快熱水從紅色的水龍頭汩汩流出,并伴有迷霧一般的熱氣。這些熱氣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濃烈,因而很快就消失不見。等水夠了以后,子光把腦袋伸進了臉盆,咕嚕一聲,他把自己的鼻子也安置在水底,鼻孔中冒出了兩個氣泡。子光閉上眼睛覺得水溫正合適,接著他為自己的腦袋上涂抹了各種洗頭膏——他一向如此,各種牌子的洗頭膏的弊病他都了如指掌,補救的措施雖然顯得有些浪費,但子光覺得還算值得。因為很久以前,他整個人最光鮮的地方就是他的頭發(fā),他的飄逸的烏黑發(fā)亮的永遠干凈的頭發(fā)。
還有更倒霉的事情。子光洗頭完畢之后才發(fā)現(xiàn)整個臉盆里已經(jīng)盛滿了頭發(fā),渾黑的洗頭水已經(jīng)從臉盆底部溜走,頭發(fā)滯留在那個出水口,它們在那邊集合匯總,是要展示給子光看他脫發(fā)的嚴重程度?呃,這數(shù)量太驚人了。子光懷疑自己腦袋上已經(jīng)沒有幾根頭發(fā)了,慌忙又照鏡子。還好,沒那么嚴重。他不無悲傷地從臉盆里撩起那些頭發(fā),又一次將它們拋進一旁的抽水馬桶。這對子光來說是個毫無先兆的現(xiàn)象,突如其來,但似乎也早有預謀。近幾個月來總有麻煩事兒糾纏著子光,子光心里知道,并為它們傷透腦筋。這種事情總有些奧妙,來自于種種勾心斗角和提防情緒。要時時防備一個生活在身邊的人能讓你永遠憋心。
那個人就是子光的合租人阿峰,兩個同來本地謀生的外鄉(xiāng)人。也許隋況并不一樣,阿峰謀生的手段是做小買賣,而子光是打工,出賣體力,做一些木匠和裝潢工人一類的活兒。
現(xiàn)在阿峰正在門外等著子光洗漱完畢。他在外面叫,子光,快點,我肚子有點疼哪,快點。
子光答應,哦,馬上,就洗完了。但是他現(xiàn)在正站在鏡子面前發(fā)呆。
咚咚咚,阿峰的敲門聲足以說明他的肚子正越來越疼。你干什么呢你,快點啊,我肚子疼!阿峰大聲叫道。
這時候子光打開了門,從盥洗室里緩緩走出。阿峰則一頭扎進了盥洗室,反手關上了門,“砰”。子光回頭看著那扇門,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肩膀,剛才阿峰的“一頭扎進”撞到了他的右肩。子光失望地看著門,目光變得越來越呆滯。
子光從不跟人多說話,哪怕是有很多人正在聊天,聊那些男人們很感興趣的話題,他也不愿意加入他們。老板經(jīng)過的時候那群人作鳥獸散,都各就各位。其實大家都清楚干活兒最努力的就是子光,包括老板在內。老板有時候會走過來夸他幾句,小伙子,好好干。子光就靦腆地笑了笑,幾乎連頭也不抬。一般來說老板也就此走過,一去不回。但是今天老板似乎特別有時間,他盯住子光低著的腦袋,又突然加了一句,哎,子光,我發(fā)現(xiàn)你的頭發(fā)變稀了。
這句話讓子光的心里一沉,他抬起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老板,然后下意識的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說,嗯,好像是的。
哎呀?怎么回事兒?是不是沒吃好?還是沒睡好呀?頭發(fā)那么枯。老板說。
我……我不知道。子光猶豫著,根本不知道對老板該說什么才好。
等老板走了以后,子光歇了歇,坐在墻角。這種干活的地方都是空房子,什么都沒有,上廁所也要跑到屋外十幾米遠沒人的地方,當然也不會有鏡子。但是子光多么希望這時候有一面鏡子,能讓他看看他的頭發(fā)到底是怎么了,連老板都能輕而易舉的發(fā)現(xiàn)他的頭發(fā)正在越發(fā)稀少。他摸頭發(fā)的手形經(jīng)過變化,一把抓住了一大撮頭發(fā),但有一種恐懼感馬上籠罩了他,因為他覺得他只要稍一用力,那一大撮頭發(fā)都能被拔起來。那些頭發(fā)都太脆弱了。這種感覺糟糕透了,讓子光的心情在瞬間就變得很壞。但子光還是馬上爬了起來繼續(xù)干活。
時時在這種忐忑不安充滿心事的情況下當然能讓子光保持亢奮。總的來說子光還是一個精力比較旺盛的人,不然按照他的睡眠時間和睡眠質量,他根本干不了那種體力活兒。非但如此,子光一邊干活的時候一邊想心事,也從來沒讓別人看穿過。他對他的技術活兒太熟練了,幾乎用不到他的腦袋。
晚上子光回到他的住處,阿峰正坐在客廳里面看電視。他對子光說,來來,快點看電視,正好是球賽,決賽呢。
子光放下他干活兒用的工具,坐到阿峰旁邊,剛坐下來就發(fā)現(xiàn)阿峰身上有一種他很熟悉的香味兒。子光捉摸了一下,是某一種洗頭膏的味道。對,就是子光所混合使用幾種洗頭膏的一種。
子光問阿峰,你今天洗頭啦?
對。阿峰一邊看球賽,一邊在嗑瓜子。
用了什么洗頭膏?
咦?干什么?阿峰詫異,反問道。
隨便問問。味道挺好的。子光說。其實子光不用問也知道阿峰用的肯定是他的洗頭膏。雖然阿峰洗頭并不勤奮,但幾乎每一次都用子光的洗頭膏。子光對洗頭膏向來就有研究。令子光生氣的是,阿峰從不承認。要是問他哪里來的,阿峰就會說買的袋裝洗頭膏,五毛錢一包??墒亲庸馔o聊,到處找那種袋裝洗頭膏的袋子,從沒有找到過。垃圾桶或者別的地方,難道是阿峰洗完頭跟子光對待掉了的頭發(fā)那樣把它們用抽水馬桶沖走了?而子光發(fā)現(xiàn)他兩次洗頭間他的某一瓶洗頭膏已經(jīng)變少。這種細節(jié)要不是子光特別留意也不會發(fā)現(xiàn)。但子光留意了以后就對這個事實確認無疑。子光有時候也問自己,為什么要偏偏在乎誰用了誰的洗頭膏?他有時為自己小氣到這種地步而感到羞愧。但是有一件事更讓子光耿耿于懷,那就是他上個禮拜平白無故丟失的一萬塊錢。他認為除了阿峰之外,別無他人??墒撬麤]有什么證據(jù),他知道這不是小事情,他要找證據(jù)。
他看著正關注球賽的阿峰,忽然又覺得他的頭發(fā)越來越好,時而為了球賽中的精彩場面或者糟糕失誤擊節(jié)叫好或破口大罵。這種活躍的表現(xiàn)令心事重重的子光有些不能適應。他對阿峰說,我有點累,去休息了。
子光的確有些累,但他并不能馬上睡著。他在想如何才能讓阿峰承認他用了自己的詵頭膏。但是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阿峰總是那一副無辜的表情。還有,用洗頭膏是小事情,那一萬塊錢才是真正讓子光睡不著的原因。說也奇怪,他現(xiàn)在關心的不是那一萬塊錢丟了以后對自己造成的種種損失,子光覺得如何讓阿峰承認那一萬塊錢就是他拿的,這才是需要子光花心思的地方。子光想不到辦法,阿峰總能矢口否認,尤其是在這種大問題上。證據(jù)呢,確鑿的證據(jù)呢,能讓阿峰無從辯駁的證據(jù)。子光的后腦勺開始有點發(fā)燙。他努力想阿峰是如何在一個子光不在家的下午下手的,他怎么打開子光的房門,從子光的床墊下鬼鬼祟祟地取走那一萬塊錢。但是想到這里以后他尤其難受,后腦勺開始劇烈的燥熱。也許一萬塊錢能寄給老家父母,或者給一個漂亮姑娘買重要的禮物,比如戒指。這時候子光就想到了村里的一個姑娘,子光出去打工的時候經(jīng)常路過她家,他在一次不經(jīng)意間聽到那個姑娘跟別人說,你看子光,他的頭發(fā)多好看哪,又濃又密,又黑又亮。那時候子光就回頭微微地對那個女孩兒笑了笑。那女孩兒也對子光笑了笑。這是子光幾年來最高興的時刻。他也因此更加注意對頭發(fā)的保養(yǎng),他覺得他的一頭黑發(fā)是他對女孩子保持魅力的重要依據(jù)。而現(xiàn)在呢,子光的后腦勺還在持續(xù)地發(fā)燙?,F(xiàn)在子光的頭發(fā)又枯又黃,還在大把大把地掉頭發(fā),雖然他依然每天都洗頭,頭發(fā)保持著干凈,但每天洗頭下來的情緒都特別低落,因為每洗一次頭,就意味著他失去了幾百根頭發(fā)。他現(xiàn)在的頭發(fā)稀稀拉拉的,再也不好看了吧?現(xiàn)在子光的后腦勺燙得就像要燒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老板對子光頭發(fā)越發(fā)稀少這件事很感興趣?,F(xiàn)在每次老板經(jīng)過子光身邊都要來跟子光說兩句有關頭發(fā)的事情,有時候還會跟子光說兩句玩笑話,當然是男人之間的玩笑話。子光并不喜歡老板開他的玩笑,但也不會得罪老板,讓老板掃興。玩笑開夠了,也不見子光有反應,有一次老板就非常嚴肅地跟子光說,子光,你是不是生毛病了?掉頭發(fā)肯定是哪里出毛病了。
老板見子光不說話,就繼續(xù)說,子光,不然我介紹給你一個阿婆,你去她那邊看看。我看你最近心事重重,那個阿婆,人家送她八個字: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也許她能看穿你的心事,幫你。被她看過的人都說她很厲害。
子光聽說過一種民間裝神弄鬼的阿婆,專門從事“治病救人”,但不知道老板給他介紹的是不是這一種。他并不感興趣,也從沒有接觸過這一類事情。但是老板接著就把阿婆看病的地址告訴了他,并且說,你只要說是我介紹過去的,她不會收你錢。老板說出這句話有點后悔,改口說,要收也收你幾塊錢,決不會多收。
子光的腦子不差,雖然并不感興趣,也已經(jīng)確確實實記住了老板給的地址,因為并不遠,就在隔壁村。子光說,哦,謝謝老板。
稍后子光回憶起老板的話,突然對老板口中的那八個字“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點興趣,因為他也很想讓自己變得“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雖然他想知道的僅僅只有一件事情,或者說,他只是想求證這件事情。
有一天晚上,子光同樣因為懷疑阿峰的事情而睡不著,后腦勺發(fā)燙。他終于想到了老板給他介紹的那個阿婆。其實子光并不僅僅為了能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他也不信任那種阿婆。很大程度上是他想出來走走,但是他走出了村子,走向了那個阿婆的村子。他知道這種阿婆看病的地方都是晚上營業(yè)的,不管多晚,只要你找上門,她都會接待你。
子光敲了敲門,有一個穿著整齊但看來歲數(shù)并不大的阿婆微笑著為子光開了門。子光馬上說是他的老板介紹他來的,那阿婆就把子光迎進了門。這種感覺就如同子光想象中光顧妓女的場景一樣,子光從沒有光顧過妓女,所以這時候他顯得有些興奮。他跟著那個阿婆走進了一間四周沒有窗戶的小房間,阿婆給了他一個凳子讓他坐下來。
小伙子,你要看什么?阿婆也坐下來,但是坐得比較高,旁邊還有一張桌子讓她把手擱在上面。
子光還在打量這一間奇特甚至有點古怪的小房間,這與他的想象倒多少有些吻合,這種裝神弄鬼的地方就應該這樣,香火在燒,紅燈在閃,還有四個蠟像——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神仙——被安置在小房間的四個角落。
我想看看我的頭發(fā)。子光說。
你的頭發(fā)……阿婆的腦袋左右搖擺了一下,是在對子光左邊和右邊的頭發(fā)進行全方位的打量……有什么問題?
子光心想,不是說阿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么?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問了我兩個問題,真正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還要問別人問題?但是他對阿婆態(tài)度良好,他說,我最近掉頭發(fā),很嚴重。阿婆能不能幫我想點辦法?
掉頭發(fā)?那好辦,我給你開一張單子就行了。說完就要給子光開單子,意欲了事。
子光想不能自來,就說,那么阿婆,我能不能問你一些問題,其他的問題?
當然可以。阿婆微笑著說道,這是一個生意人正常的儀態(tài)。
怎樣讓一個人承認他干過的事情?子光語速非???,極為流利地問出了他想要問的,流利的程度讓他自己都吃驚。
聽到這個問題以后阿婆顯得無所適從。她考慮了一下,說,小伙子,你得說清楚一點兒。
子光一陣莫名其妙的神情,心想,我這個問題難道還不夠清楚么?但他必須理清自己的思路,他從來自信是一個聰明人。他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干了一件事,也許是壞事,甚至是犯了法,他又死不承認,我們該做什么?
哦……顯然,阿婆已經(jīng)明白了子光的意思。她又考慮了幾秒鐘,說,要給他機會承認錯誤,要給他承認錯誤的機會。
機會?子光詫異,他回憶自己有沒有給阿峰機會,他們天天見面,抬頭不見低頭見,至少子光干完活兒晚上回來的時候總能碰見阿峰,因為通常那時候阿峰正在看電視。那時候不是好機會么?比如上一次,阿峰就應該首先對子光說,子光,我剛洗了頭,用了你的洗發(fā)膏。但是阿峰并沒有這樣做。
不,不是沒有機會。子光對阿婆說。
那么,你應該告訴我是什么事情,嚴重么?
現(xiàn)在子光徹底不相信那什么“無所不知”的謊言,阿婆總是接二連三的問他問題。但這不要緊,子光對阿婆說,比如,他正在想一個例子,但想不出特別合適的,就臨時隨便說,比如,你用了我的洗頭膏,你應不應該承認?
阿婆覺得這個比如有點幽默,就隨便答應,當然??蛇@是小事情。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那么,子光說,要是你拿了我的一萬塊錢,該不該跟我說說。
阿婆也許從來沒有被問過這樣的問題,有點吃驚,她想了想,反問,那你同意我拿你一萬塊錢嗎?
當然不同意!子光顯得有點激動。在這個神秘兮兮的房間內,子光突然覺得有些暈眩。
那我就不會跟你說。阿婆有點得意地說。但是這個回答令子光很生氣,他厲聲質問,你拿了我的錢,怎么能不告訴我?子光氣得有些顫抖,脖子也突然變粗。
阿婆察覺出子光的激動,就安撫他,你想想,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會不同意,我就拿不到你的錢。如果我真想拿你的錢,我當然不能告訴你。這種事情不能告訴別人。很多事情都不能告訴別人。
子光聽后恍然大悟,他念叨著,不能告訴別人,不能告訴別人……此時他變粗的脖子又變細,啊,原來是這么一回事。他心想,對,阿峰要是真想拿我一萬塊錢,他怎么會對我說。但又不對,如果阿峰要用我的洗發(fā)膏,跟我說我也會給他用。不過這之中還有什么問題?
嗯,阿婆,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還是不理解。子光精神抖擻,對他而言,幾乎要面對真相,也許就差那么一點兒。
問題在哪里?
洗發(fā)膏!
阿婆想了想,說,洗發(fā)膏不是問題,問題肯定在別的地方。
嗯?子光發(fā)了個問號,等阿婆繼續(xù)說下去。
我看是你想得太多。你不要去想這種假設的問題。不要想別的問題。
阿婆,這些都是真的問題,不是別的問題。子光說。
那就是說你丟了一萬塊錢?
不是我丟了一萬塊錢,是別人拿了我一萬塊錢。子光激動地糾正。
你能肯定?
是啊,我找不到錢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找到。就他那邊還沒找。
所以你就掉頭發(fā)?晚上睡不著拿你在想是他拿的,但他不跟你說,你想不通他拿了你的錢為什么不跟你說?
現(xiàn)在想通了,因為他跟我說我就會不同意,他就拿不到我的錢。子光利索地說。
想通了就好。阿婆發(fā)覺面前這個年輕人正在變得自信,也因此滿意地說。那你該怎么辦?
我去問他要回來。子光的聲音越來越堅決。
嗯,問題解決了。不過你不要忘記吃藥,那些藥能讓你不掉頭發(fā)。這個客人終于將被打發(fā),阿婆覺得很輕松。
謝謝阿婆。多少錢?子光一臉笑容。
等看看效果,你過兩天再來,如果你還掉頭發(fā),就說明我給你的藥沒用,你不用給我錢。阿婆這樣說出乎子光的意料,但他很高興,又說了一聲謝謝,然后就回去了。一路上子光都很高興,他幾乎是蹦著跳著回去。他充滿了信心,對一切也前所未有的充滿把握。他覺得他的一萬塊錢好像已經(jīng)回到手里,也弄清楚了阿峰為什么沒有跟他說。他一定要讓阿峰把錢交出來,事情太簡單了,根本不用那么復雜。
不久之后,子光的腦袋上長滿了頭發(fā),又黑又亮的頭發(fā),就跟他以前一樣。他也變得很活躍,在同伴之間開始變得熱衷于開各種玩笑。首先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還是他的老板,老板笑呵呵地對子光說,你去看過阿婆了吧?
是啊,子光回答。他干活兒也比以前更賣力,一錘子下去能聽到響亮的聲音,弄得整個額頭都是汗。那個阿婆的藥很神,我第二天開始就不掉頭發(fā)了,頭發(fā)一天比一天更多。他興高采烈地對老板說。
干完了活兒,子光先去店里買了個戒指。這是子光很早就計劃好的,他仔仔細細地挑了一枚好戒指,準備送給那個姑娘。晚上子光就來到阿婆那里。
阿婆看到子光的到來很高興,這是一筆成功的買賣。看來效果不錯。阿婆對子光說。接著她如數(shù)收下了子光的藥錢。但是子光好像還要給她,不斷地從口袋里摸出錢來。
夠了夠了,你不要給我太多。她有點合不攏嘴,一邊推辭一邊也有意再收一點。她問子光,是你的錢要回來了吧?
是啊,子光高興地說,我要回來更多的錢呢。他的所有的錢都歸我了,他很多的錢都歸我了。
啊?為什么啊,他那么好,把所有的錢都給你了?阿婆詫異。
阿婆,不瞞您說,那天晚上我就找他要錢。他不給我,死活都不肯給,還很犟,不肯承認是他拿我的錢。我早就對此厭煩了,就把他干掉啦,哈哈。所以他所有的錢都歸我了,他是個做生意的,錢比我多多了。哈哈……你可不要告訴別人。這種事情不能告訴別人。
小飯,作家,現(xiàn)居上海。主要著作有《我的禿頭老師》、《螞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