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德與政教:《詩經(jīng)·葛覃》大義發(fā)微

柯小剛

(同濟(jì)大學(xué) 哲學(xué)系，上海200092)

《葛覃》是詩三百中第一篇以植物為題的詩，與首篇《關(guān)雎》形成有趣的映照?！蛾P(guān)雎》以動物為題，由一種水鳥“雎鳩”寫到一種水草“荇菜”;《葛覃》則以山谷中的葛藤為題，寫到灌木上的黃鳥。前者由動而靜，后者自靜而動。動而靜者干也，靜而動者坤也。《詩》之開篇有《關(guān)雎》、《葛覃》，猶《易》之有干、坤也。

《坤》“牝馬地類”而能“行地?zé)o疆”，正如葛之靜植而能延展(覃)之象。葛覃之“覃”，《毛傳》以為“覃，延也”，或以“覃”為“藤”之轉(zhuǎn)”①聞一多、高亨持此說。，亦無非藤蔓延展之象。這個象對于《詩》來說非常重要。詩之為風(fēng)，正在于能風(fēng)男女(句法同“風(fēng)馬牛”);風(fēng)之為教，正在于能諷君臣(風(fēng)者，諷也)。詩風(fēng)所詠多為風(fēng)情之事，風(fēng)教所喻多為政治得失。所謂比類起興、言及此而志在于彼，都不乏葛覃延施②關(guān)于“施”，《毛傳》:“移也?！标悐J《詩毛氏傳疏》:“施移雙聲，移亦延也”。分別見龔抗云等整理《毛詩正義》，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第36頁;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中華書局，1987年，第17頁;張樹波，《國風(fēng)集說》，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0頁。之象［1］36，［2］17，［3］20。

《葛覃》詩旨，《毛序》以為“《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于女功之事，躬儉節(jié)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保?］魯詩說則以為“《葛覃》，恐其失時”，以為未嫁時之詩也。兩說雖有已嫁、未嫁之不同，而于葛覃延施之象，則未嘗不取類似的涵義。無論解為已嫁而歸寧父母，還是未嫁而急時待嫁，女人都是婚姻“合兩姓之好”的關(guān)鍵。已嫁而歸寧父母，是在夫家而念及娘家;未嫁而急時待嫁，是在娘家望及未來的夫家。女人的生命注定是在兩姓之間的“延施”(婚姻)、兩代人之間的“延施”(生育)。而這，不就是“道”的基本隱喻?

因此，“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這個起興的詩句，無論是已嫁之婦見葛覃而思反本、欲歸寧父母，還是未嫁之女見葉之萋萋而恐婚姻失時、欲及時歸于夫家(古者謂“嫁”曰“歸”)，可能都還已經(jīng)是第二位的起興了?！陡瘃吩醯钠鹋d，很可能首先是女人之為女人的本質(zhì)起興。

也許只有從這層原初的起興涵義出發(fā)，葛覃之象才有可能成為已嫁之婦思?xì)w父母的起興，或者成為待嫁之女思?xì)w夫家的起興。因為，無論已嫁未嫁，《葛覃》之所歌者，首先是一個女人的生命原理，是“牝馬地類、行地?zé)o疆”的坤道、婦德。以此，《葛覃》無愧于《關(guān)雎》之后第二篇的地位。

一、得其“本”的第二篇:《葛覃》

就釋讀而言，只有從“原初的起興”這層涵義出發(fā)，才能理解葛藤的延施為什么貫穿了《風(fēng)》、《雅》。

從《國風(fēng)·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到《大雅·文王之什·旱麓》“莫莫葛藟，施于條枚”(韓詩“施”作“延”)，中間歷經(jīng)《周南·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邶風(fēng)·旄丘》“旄丘之葛兮，何誕之節(jié)兮”，《王風(fēng)·葛藟》“綿綿葛藟，在河之滸”，《王風(fēng)·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齊風(fēng)·南山》“葛屨五兩，冠緌雙止”，《魏風(fēng)·葛屨》“糾糾葛屨，可以履霜”，《唐風(fēng)·葛生》“葛生蒙楚，蘞蔓于野”，《小雅·谷風(fēng)之什·大東》再次出現(xiàn)“糾糾葛屨，可以履霜”，“葛”一共出現(xiàn)了10次(同一篇里的重復(fù)出現(xiàn)不計)。

葛的每次出現(xiàn)，在其具體詩篇語境中如何取象、賦義、比興、諷喻，需要結(jié)合每篇詩的具體語境逐一展開，暫無法詳及。但在這里，當(dāng)葛藤第一次出現(xiàn)時，一個問題由此而生:葛藤的延展之象、葛布葛屨的“服”、“履”之象，對于《詩經(jīng)》和詩教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在這個問題上，《易經(jīng)》的取象或許有所啟發(fā)。除了前面已經(jīng)說到的葛覃延展之象與坤卦“牝馬地類、行地?zé)o疆”的關(guān)聯(lián)之外，葛布絺绤和葛屨履霜，同樣提示了非常明顯的坤卦之象。《說卦傳》云:“坤為地、為母、為布”，《坤·六二》云:“履霜，堅冰至”。坤道之大者在“施于中谷”、“行地?zé)o疆”;坤德之細(xì)者在“為絺為绤，服之無斁”，在“糾糾葛屨，可以履霜”。坤道至大而其德無微不至，這便是女功之事所承載的詩教大義。

《葛覃》為什么編在《詩經(jīng)》的第二篇?其義或可比照坤卦在《周易》的位置。而當(dāng)考慮到女性、情感、婚姻和家庭生活在《詩經(jīng)》中有著特別重要的位置(這一點在其他經(jīng)典中遠(yuǎn)不及《詩經(jīng)》顯著)，就應(yīng)該特別注意到《葛覃》作為專言女功之事的第一篇、以及專門歌詠女性在“兩姓”或兩個家庭之間關(guān)系的第一篇，對于《詩經(jīng)》來說有著多么重要的意義。

《易》曰“干知大始，坤作成物”(《系辭傳》)。如果說《關(guān)雎》的君子之求是《詩》的干元發(fā)動，那么，《葛覃》的“施于中谷”就是《詩》的坤元之生。在這個意義上，完全可以為《毛序》所謂“后妃之本”找到道學(xué)的基礎(chǔ)。

《毛序》周南前八篇皆言后妃，而獨以《葛覃》為其“本”，良有以也。朱子《詩序辨說》論《關(guān)雎》，以為春秋尊王之義，首篇不當(dāng)言后妃之德，而必以“深見文王之德”而后可［4］355，這是看到了《關(guān)雎》之為《詩經(jīng)》起始的干元一面，從而把《關(guān)雎》直接與《大雅·文王》聯(lián)系到了一起;但《毛序》以“《關(guān)雎》，后妃之德也”，“《葛覃》，后妃之本也”，“《卷耳》，后妃之志也”……則是在《周南》的語境中，揭示了《關(guān)雎》之為《詩經(jīng)》起始的坤元一面，通過“后妃”系列的敘事而開啟了十五《國風(fēng)》的歌詠。在這個意義上，《關(guān)雎》之為《詩經(jīng)》起始的意義，還在于《關(guān)雎》實際上是《風(fēng)》、《雅》的結(jié)合點③在詩三百中，《國風(fēng)》殿軍《豳風(fēng)》的首篇《七月》，構(gòu)成了另一個結(jié)合點或中介點。。

正如朱子所見，《關(guān)雎》之于《大雅》的關(guān)聯(lián)，正在于一個隱而不顯的文王;而《關(guān)雎》之為《國風(fēng)》的起首，則仍在于《毛序》所謂“后妃”。這個“后妃”是哪個具體的歷史人物或許很難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必定是《詩》之為“風(fēng)”的起點。她是女人，本質(zhì)意義上的女人，是作為整個封建宗法制度之背景大地的女人。這個女人在《關(guān)雎》君子的追求中出場，然后在《葛覃》的“中谷”采葛、紡織、澣洗，在兩個家庭之間“合兩姓之好”。紡織是女功之首，合好是婦德之本。所以，《葛覃》雖然是第二篇，但也許恰恰因為它是第二篇，所以很可能是《國風(fēng)》作為“風(fēng)”的根本一篇。如果說跟其他經(jīng)典比起來，《詩經(jīng)》尤其《國風(fēng)》特別與女人和女功之事相關(guān)，那么，正因此，處在第二篇位置的《葛覃》就有著即使第一篇的《關(guān)雎》也無法比擬的特殊重要性。故《關(guān)雎》與《葛覃》在詩三百中的關(guān)系，正如在《易經(jīng)》的傳統(tǒng)中，乾坤二卦的順序變化構(gòu)成了《歸藏》和《周易》的基本區(qū)別。

一是陽，二是陰。封建宗法制的要義在區(qū)分大小宗，確立大宗的一統(tǒng)，但這只是就一個父系家族內(nèi)部而言，是封建制的陽性一面。封建宗法制的前提是封建的婚姻制度，而封建婚姻制度的要義在“合兩姓之好”，是通過女人聯(lián)系起的兩個家族之間、兩代人之間的關(guān)系:這都是“二”，是封建制的陰性一面。《易》曰:“夫干，其靜也專，其動也直”，直來直去，是“一”的運(yùn)動，“是以大生焉”，成就生物之“大”;“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主開合，是“二”的運(yùn)動，“是以廣生焉”，成就生物之“廣”。宗法一統(tǒng)，所以有封建禮樂之大;婚義“合兩姓之好”，所以有封建禮樂之廣。當(dāng)然，不可避免地，缺點和弊病也在其中萌生?！案鹕杉保办盖鹬?，何誕之節(jié)兮”:從葛之象看周代封建制的流變和弊病，可以在《葛覃》之后涉及葛藤的相關(guān)詩篇解讀中逐漸展開。而在這里，在第一次出現(xiàn)葛藤的詩經(jīng)第二篇《葛覃》，首先應(yīng)該思考的是周代封建制的初衷和它的本根。而這正是楚竹書《孔子詩論》解《葛覃》的關(guān)懷所在。

《孔子詩論》第十六簡:“吾以《葛覃》得氏初之詩。民性固然:見其美，必欲反其本?！薄笆铣酢敝笆稀睒O費(fèi)解，諸家爭訟紛紜。裘錫圭、王志平、董蓮池以為“氒(厥)”字之誤［6］52，李學(xué)勤以為“民”字之誤④見李學(xué)勤《孔子·卜子與〈詩論〉》:清華大學(xué)“簡帛講讀班”2001年研討會。，何琳儀以為“師氏”之?。?］250，廖明春以為“祇”字之假［5］264，周鳳五以為“是”［5］161，許全勝以為“遂”［5］368，似乎都難切合《葛覃》詩旨大義。劉信芳以為“先秦女子未嫁稱姓，已嫁乃有氏稱”，故“‘得氏之初’謂女子出嫁，初有氏稱也”［6］52，雖未必盡合古人文法，但在義理上卻很可能是最接近詩旨的解讀了。所以，劉信芳在他的考釋文章中隨即就談到《詩論》所謂“反本”與《毛序》“后妃之本”的關(guān)聯(lián)、以及《樂記》所謂“報本反始”之義。緊扣“本”這個字來讀《葛覃》，是《毛詩》和《孔子詩論》的共同點。只有從“本”出發(fā)，才能探尋《葛覃》詩旨的根本所在。

根據(jù)學(xué)界目前公認(rèn)的考訂，《詩論》第十六簡后面當(dāng)接第二十四簡。所以，第十六簡末尾一句與第二十四簡開頭一句連起來就是:“夫葛之見歌也，則以葉萋之故也;后稷之見貴也，則以文、武之德也?！边@是對前文“見其美，必欲反其本”的展開?！熬S葉萋萋”是“見其美”，由文武而思后稷，是“反其本”。周禮封建制在不失其本的初始階段是一種“美于其中而暢于四支”(《易·坤·文言傳》)的制度(其流變與弊病將在變風(fēng)中展開)，因為它是一種“有機(jī)生長的”、“自然的”、“生命形態(tài)的”制度，而相比之下，法吏郡縣制或現(xiàn)代契約政治加市場經(jīng)濟(jì)，則是一種“無機(jī)的”、“人為的”、“機(jī)械形態(tài)的”制度。兩者各有優(yōu)缺點，各有其歷史命運(yùn)?！对娊?jīng)》并不諱言封建制的缺點，在《旄丘》“何誕之節(jié)兮”中已見。

二、“納喀索斯”的終結(jié)與“黃鳥于飛”的無盡:《葛覃》與現(xiàn)代政治

坤德廣生既為干道大生提供了可能性，也為宗法一統(tǒng)帶來了“節(jié)外生枝”的危機(jī)。正妻嫡子使得大宗的延續(xù)(干道大生)成為可能，但妻妾子孫眾多(坤德廣生)又使大宗的“一統(tǒng)”時時面臨來自“后黨”、“外戚”和“庶出奪嫡”的危險。所以，宗法大一統(tǒng)的要義在于“大居正”、“強(qiáng)干弱枝”，防止庶出奪嫡和外戚干政。道理很顯明，但為什么很難做到，史不絕書?因為“一”不得不依賴“二”才能“生”、或“在變化中延續(xù)”，否則，“一”只能“機(jī)械性地自我復(fù)制”或“歷史終結(jié)”。

“納喀索斯”(Narcissus)神話的隱喻不但是一個自戀的少年，而且是所有“機(jī)械性地自我復(fù)制”的政治制度:它可以是一個“同質(zhì)的”技術(shù)官僚體系的自我復(fù)制，也可以是一個取消了所有差異性的“新君主”和“最后的君主”亦即“人民”的自我復(fù)制。這個“新君主”之所以被認(rèn)為是“非君主”或“君主的對立面”、“君主的終結(jié)者”，首先是因為它是中性的、無性別的、“普遍同質(zhì)”的、無須婚姻也不會生育的，因而不是君主，而是所有君主的終結(jié)者。

“Iam what Iam”(《出埃及記》):民主政治再也不用擔(dān)心“外戚干政”和“庶出奪嫡”的問題了，因為現(xiàn)代政治的主權(quán)者“人民”就是“人民”自身，沒有妻子，也沒有兄弟。它沒有身體，沒有性別，也沒有面貌，因為它根本上就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一群人”，而只是一個概念，或者一團(tuán)欲望、情緒和若有若無的理性。于是說“歷史終結(jié)了”，不再有變化的余地和新的可能性了。對這種現(xiàn)代政治的追求，早在古希臘的同性戀傳統(tǒng)和歐洲封建宮廷追求“血統(tǒng)純正”的近親婚姻傳統(tǒng)中，就已經(jīng)埋下了伏筆。而在中國，《詩經(jīng)》的“本之衽席”、《春秋》的“同姓不婚”和《易經(jīng)》的“乾坤并建”、“剛?cè)嵯嗄Α?，從一開始就奠定了華夏政治的“有機(jī)”傳統(tǒng)。這種傳統(tǒng)可能是“世俗”和“不那么純粹”的，但卻是富有生命力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充滿可能性的，因而是真正“神性”的?！兑紫缔o傳》曰“陰陽不測之謂神”:一成不變、完全可控、可自身克隆的世界毫無神性和敬畏可言。

《關(guān)雎》之“窈窕”，《毛傳》解為“幽閑貞?！?。“貞?！笔且?，但不是“自一”，而是忠于對象的“一”，是“二而一”，是“幽閑”而“貞?！?，是“有別”之“摯”?！岸?，所以“幽閑”;“一”，所以“貞?！?。“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君子求淑女，淑女采荇菜。淑女一方面如荇菜之幽閑，若無心而待人采摘;一方面又有關(guān)雎之貞專相匹，可以感而動之、友以樂之。張載《正蒙》曰“一故神，兩故化”:“淑女”的“窈窕”之德，是給世界帶來多樣性的神性因素。父母生子，象又不象，這是神性的，而“照神的樣子造人”則是褻瀆。

無論“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是比興還是賦事，《葛覃》全篇的主線都是順著葛藤展開的:見葛、采葛、織布、服衣、澣濯、歸寧(無論解“歸”為“嫁”還是“省親歸安”)。然而，在這條順勢延展的主線之外，還有一個“額外的”、“多余的”、“不測的”的因素:黃鳥。王夫之深有見于此，故其《論葛覃》曰:“道生于余心，心生于余力，力生于余情”［8］301?！鞍灿谒轮?，則余于所事之外;余于所事之外，則益安于所事之中。見其有余，知其能安”［8］301?！案瘃?，勞事也。黃鳥之飛鳴集止，初終寓目而不遺，俯仰以樂天物，無惉滯焉，則刈濩絺綌之勞，亦天物也，無殊乎黃鳥之寓目也。以絺以绤而有余力，害澣害否而有余心，歸寧父母而有余道。故詩者，所以蕩滌惉滯而安天下于有余者也。”［8］301－302

在中國藝術(shù)傳統(tǒng)中，“神品”和“逸品”指那些安靜嫻雅而逸出畫外的筆墨:越安靜就越逸出;越逸出就越安靜。在紙上又不在紙上，安于此而志于彼。采葛的女子越是安于其勞作、樂于其勞作，就越是有余情寓目于黃鳥，有余力游戲于勞作，有余心思?xì)w夫家或父母。有余，所以有間、有閑、有道，可供徜徉、涵泳、往復(fù)。黃鳥這個貌似“多余”的微小因素，為《葛覃》的坤德開啟了一條無盡的通道，使它上承“關(guān)關(guān)雎鳩”，下啟《卷耳》之“志”，以至于《大雅·文王》的“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成為中國政教傳統(tǒng)的基本詩篇之一。

［1］龔抗云．毛詩正義［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0．

［2］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7．

［3］張樹波．國風(fēng)集說［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

［4］朱杰人．朱子全書:第一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朱淵清，廖明春．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研究［M］．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

［6］黃懷信．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詩論》解義［M］．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2004．

［7］王夫之．船山全書:第三冊［M］．長沙:岳麓書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