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民主政治與中美關系”研討會綜述

2007年12月8～9日，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與美國福特基金會在北京聯(lián)合舉辦了“中國民主政治與中美關系”國際學術研討會。來自中央黨校、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國防大學、軍事科學院、國際關系學院、中國政法大學、美國波士頓學院、丹佛大學、田納西大學、大西洋理事會等大學和研究機構的40多位專家、學者與會。會議圍繞民主政治對國際關系的影響、美國推進民主戰(zhàn)略與對華政策、民主問題對中美關系的影響、中國民主政治建設狀況與前景、中美在中國民主政治建設上的合作潛力等議題展開研討。

(一)民主政治對國際關系的影響

中央黨校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劉建飛教授從全球層面、區(qū)域層面、大國關系層面系統(tǒng)論述了民主政治對當今國際關系的影響。他認為在全球層面，民主不僅已經成為世界多數(shù)國家所認同的制度和價值觀，而且區(qū)域性、世界性的維護和推進民主的國際組織已經出現(xiàn)并發(fā)揮了作用。世界性的“民主共同體”不僅存在而且發(fā)展勢頭迅猛，民主不僅影響著共同體成員國之間的關系，而且還影響了聯(lián)合國一些機構的運作以及聯(lián)合國的發(fā)展前景。在區(qū)域層面，非盟、歐盟、東盟等地區(qū)性組織都在致力于推進民主。在大國關系層面，美、日、歐、印等大國和國家集團都將推進民主作為自己的對外政策目標。他特別強調在當今的國際關系中，民主正發(fā)揮著價值標尺與實現(xiàn)國家對外政策手段的雙重功能。作為手段，民主的功能是多重的，它是維系同盟關系的紐帶，是打壓競爭對手的武器，也是影響西方國家輿論的工具。

中國國防大學唐永勝教授認為，不少解釋模式，如現(xiàn)實主義、全球化論、文明沖突論等都不能對目前的世界局勢做出完美解釋。而民主政治有助于推進國家間的互動，適應今天這個已不再是“非此即彼”的世界。國家間必須進行必要的協(xié)調，民主政治越深化，更為健全而有效的全球治理才可出現(xiàn)。

美國波士頓學院陸伯彬(Robert Ross)教授認為，美國人對民主的認識至關重要。某種程度上，這種認識不僅影響著國際關系，更影響著中美關系的發(fā)展。他同時指出民主國家之間也會發(fā)生戰(zhàn)爭，民主與和平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

(二)美國推進民主戰(zhàn)略與對華政策

與會者認為，推進民主一直是美國對外政策的一個重要目標，是21世紀美國全球戰(zhàn)略的基石，它對世界的和平與發(fā)展是利弊并存。盡管中美學者對美國對華民主戰(zhàn)略的觀點不盡相同，但都認為推進民主是貫穿美國對華政策的一條主線，通過接觸、交往來影響中國，從而促進中國的經濟改革和政治改革，使中國朝著美國所希望的西方式民主化方向發(fā)展。

美國田納西大學政治系主任鐘楊教授認為，有三個機制在美國推廣民主的過程中起作用：第一，通過軍事方式來傳播民主；第二，通過直接或間接的外交推動方式；第三，通過國際組織的方式，大力提倡人權。

美國大西洋理事會的約瑟夫·施耐德(Jo-seph Snyder)教授認為，美國促進民主的方式對不同國家是有區(qū)別的。從其本質來講，無論是目標還是價值形式，都是對美國利益的推進。美國的敵人不是沒有民主的國家，應用更廣泛的歷史視角來看待美國向外推廣民主的過程。

北京大學牛軍教授指出，即便認可美國的價值是普世的，但由于各自最基本的社會需求不同，美國民主模式能否實現(xiàn)解決中國社會需求這個目標仍然是可疑的。中國當今承受不起美國式的民主，不僅包括選舉的成本問題，而且選舉出的執(zhí)政者或許有合法性，但是否有正當性值得商榷。中美雙邊關系已經發(fā)展為“重要”、“全面”、“復雜”和“具有滲透性”的關系，美國理應認識到，進行意識形態(tài)斗爭毫無意義。

中央黨校國際戰(zhàn)略研究部門洪華教授指出，美國輸出民主，既給世界帶來了進步，也帶來了動蕩。在中美關系上，民主和人權是一個沖突點，中美學者應將著眼點放在促進雙方的高度相互依賴上來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劉長敏教授認為，中美關系是個復雜性問題，涉及到兩國人民的心理與情感。中美兩國在對民主理解上存在一些分歧。

(三)民主問題對中美關系的影響

有中國與會者認為，盡管民主問題在中美關系中向來不占據(jù)主要地位，但作為美國全球戰(zhàn)略的基石，其在某種程度上不僅決定著美國對華戰(zhàn)略的走向，而且還影響著中美關系的外部環(huán)境。從美國推進民主的戰(zhàn)略來看，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為了促使中國成為美國所主導的國際體系中的“負責任的利益相關者”，美國將在民主問題上對中國施加更多的壓力。但學者們也認為，民主問題與中美關系之間存在著互動。中國進行民主政治建設有利于促進美國對華戰(zhàn)略信任和中美建設性合作關系穩(wěn)定發(fā)展；同時，中美關系穩(wěn)定發(fā)展，也可以為中國進行民主政治建設提供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

一些美國與會者在承認民主可能會給中美雙方帶來民族主義及雙邊關系的敵對或不穩(wěn)定的同時，強調美國沒有針對中國的民主戰(zhàn)略，更沒有所謂的全球戰(zhàn)略。

陸伯彬認為，中美兩國的民主互動在逐步增強，中國的政治改革得到越來越多的美國人的認同。對于美國來說，中國的民主是一個很值得關注的問題，雙方在民主問題上的合作在逐步加強。

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所副所長袁鵬博士認為，未來美國不會放棄對華民主戰(zhàn)略，但方式方法將有所調整，手法將更加柔性、隱蔽和聰明。他指出，中國國內政治的變革意味著中國可以通過改變自己來推動中美關系的發(fā)展，中國追求和平發(fā)展的姿態(tài)與美國對中國做“負責任大國”的期待大體一致；中美彼此之間并非水火不相容，超越中國模式、美國模式，以及文明和民主的多樣性本質特征，可促使雙方最終走向合作。

(四)中國民主政治建設狀況與前景

與會者認為，中國在民主政治實踐上進行了有益的探索，無論是在憲政民主、黨內民主還是在基層民主建設上都取得了許多成就。同時，中國政治體制改革在向民主化方向改進的過程中，必須把穩(wěn)定和發(fā)展放在第一位，必須以有序的治理模式為目標，否則不僅影響中國自身的內部政治穩(wěn)定和經濟發(fā)展，也會影響到地區(qū)乃至世界和平。民主在國際社會的實踐證明，并無一個單一的模式可供效仿。因此，中國在堅持自身原則的基礎上，可以和美國等西方國家展開一些對話，甚至可以建立戰(zhàn)略對話機制，以有助于分歧的解決和信息的交流。

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孫哲教授認為，面對西方的民主壓力，中國應該有自己特色的轉型模式，在轉型時期，中國民主必須考量轉型質量和轉型方向等因素。國際關系學院張敏謙教授強調，政府能力與民主建設進程關系密切，包括程序上的完善及法制化的加強，全球化與政治轉型密不可分，必須建立一整套引導全社會發(fā)展的核心價值體系。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洛厄爾·迪特默(Lowell Dittmer)指出，認為中西方民主政治改革相同或者認為在中國不存在政治改革是兩種錯誤的觀念，政治改革重要的是形式而不僅僅是目的，政治改革不應導致混亂，中國的政治改革必須導致有序的治理模式，而不僅僅是西方式的制衡。

(五)中美在中國民主政治建設上的合作潛力

與會者認為，盡管在民主問題上中美存在著很大差異，但也存在著共同利益，合作潛力還是巨大的。在意識形態(tài)層面，雙方應放棄冷戰(zhàn)思維，求同存異，結束冷戰(zhàn)時期的零和游戲的關系模式；在政治層面，雙方應認識到中美兩國在推進民主政治方面的長遠目標是一致的，分歧只是技術、策略的不同；在經濟層面，市場經濟體制和經濟發(fā)展水平是民主政治建設的重要基礎，中美兩國經濟關系的發(fā)展為鞏固這個基礎提供了良好的條件。同時，在雙方認同的領域繼續(xù)進行已經開始的合作，如中國政府與美國非政府組織在司法改革、公民社會發(fā)展、立法程序、選舉程序上的合作等。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楚樹龍教授認為，中美若要保持良好的長期的雙邊關系，應該在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領域，展開對話，求同存異，共謀合作?！睹绹芯俊冯s志執(zhí)行主編趙梅女士指出，民主的實現(xiàn)是一個過程，從其國內發(fā)展來看，美國是個成熟的民主國家，美國民主發(fā)展到今天，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她同時認為美國之所以發(fā)展為一個民主強國，首先是因為美國是一個法治國家，有一個獨立的法律程序和司法系統(tǒng)；其次，美國社會有著深厚的法律至上傳統(tǒng)。中美在大的民主原則方面有分歧，但在具體層面還是有很多合作空間。中美需要相互理解，才能共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