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城墻上插滿利箭,一顆顆鮮血淋漓的頭顱從高墻拋下,落在舞臺上發(fā)出沉悶的鈍響……
林兆華新作《刺客》在一開場便將觀眾帶入了一個殘酷的時代。為堅守“信義”而不惜漆身吞炭、瘋狂復仇的豫讓(何冰飾),為一己私利不惜暴虐殺戮、后又為顯示寬大胸襟而一再放過刺客的偽君子趙襄子(濮存昕飾),引發(fā)了觀眾對“何為英雄”的思考。
何謂“士為知己者死”?何人是“士之知己”?什么是真正的“信義”?在討論忠孝問題之前,有必要理智地思考一下忠孝的對象——是否值得為之犧牲。否則,所謂忠孝難免淪為愚忠、愚孝,成為千古笑柄。
兩位主演的表現(xiàn)非常出挑。當何冰持劍高呼“士可殺不可辱”時,儼然是個不愿茍且偷生的英雄,伴隨著刺殺行動的一再失敗,他的復仇也在不斷升級,最后不惜“漆身吞炭”。當他滿嘴漆黑、歇斯底里地宣泄仇恨時,這位“英雄”似乎已成了一個失去理智的偏執(zhí)狂。與這位有勇無謀的豫讓相比,那個為了自己的政治形象而不惜一再縱虎歸山的趙襄子倒顯得更為明智。為奪政權(quán),他殺人不眨眼;為塑造明君形象,他一再對豫讓寬大為懷……濮存昕以豐富的面部表情和精湛的動作表演,將合仁君與魔鬼為一體的趙襄子演繹得生動到位。
《刺客》那雄渾大氣的舞臺呈現(xiàn)和服裝設(shè)計,為觀眾帶來了電影大片似的視覺震撼。一直延伸到觀眾席的城墻上,立有70余根直徑25厘米、長4米的木樁,簡約而氣勢巍峨的舞臺造型為演員留下了很大的表演空間。
演員所使用的長劍同樣令人印象深刻。那是一種最原始的鐵鑄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擲地鏗然。起初,濮存昕等人感到頗難適應,但經(jīng)過練習,終于找到了感覺。在結(jié)尾“刺袍”這一高潮戲中,劇組特地制作了22件龍袍;為真實再現(xiàn)古代的交戰(zhàn)景象,林兆華將現(xiàn)場設(shè)計得極具真實感,伴隨著譚盾音樂中鏗鏘有力的人聲,使舞臺效果幾乎超越了電影中才能展示的千軍萬馬。
林兆華:我只是開開歷史的玩笑
“當今是個無英雄的時代?!绷终兹A說:“我不希望表現(xiàn)一個大悲劇,也不想去評判歷史,我沒這個勇氣和膽量,也沒這個資格。在歷史的長河中,真真假假,似是而非,歷史演繹到今天,我們常會發(fā)現(xiàn)很多本以為是對的其實是錯的,很多真的變成假的。既然歷史能開我們的玩笑,我如今開開它的玩笑又有何妨?《刺客》并不是要去否定豫讓,或者否定他堅守的信義,我們只是提出一問以拋磚引玉,讓觀眾自己去思考,這就夠了?!?/p>
何冰:豫讓是個偏執(zhí)狂
“我一點不覺得豫讓的行為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地方,他本身就是個悖論?!焙伪鶎ψ约核莸慕巧錆M“反感”:“就像趙襄子對豫讓的評判那樣,他就是個‘可惜、可嘆、可敬、可痛’之人,他堅持‘士為知己者死’,而那個對象卻恰恰是一無是處的智伯。盡管歷史給了他一個‘信義英雄’的評價,但在今人看來這一切并不那么有價值。豫讓實現(xiàn)‘信義’理想這一行為本身并沒有錯,但他卻忽略了這一理想是不是值得自己的犧牲這一根本問題?!?/p>
濮存昕:大導讓我找到自在
“其實,豫讓是個集各種矛盾于一身的人物。和趙襄子一樣,他們有各自的奮斗目標、理想和人生意義,這使他做出了常人根本不能實施的一個舉動。既然是為了自己的理想,所以也無可厚非。” 濮存昕以現(xiàn)代人的寬容評價豫讓。坦率地說,對豫讓的評判無法以對錯來簡單定論。在當時那個年代,豫讓在忠心侍主、舍生取義的信念下或許可以達到這種狀態(tài);而在社會發(fā)展進程中,很多寶貴的東西都是靠這種“軸人”推動的。如果說豫讓是純粹的,那么趙襄子倒是比較復雜的。他多了一份的私心,為達到目的采取了“懷柔”態(tài)度,一再放過豫讓的做法有其極端性,卻也表達了特定歷史背景下的一種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