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插柳成好戲

滬劇《碧落黃泉》中有一大段“志超讀信”的賦子板。這是王盤聲非常著名的唱段。

其實，這段唱腔在最初是沒有的。原來的戲中，志超在臺上看信，女主角則在幕后話筒里唱信的內容，是作為“畫外音”來處理的。但由于當時的話筒質量較差，不但有雜音，而且時常中斷，發(fā)不出音，觀眾因此叫倒好。女主角賭氣不愿唱了，就推給演志超的王盤聲。

王盤聲那時剛出道，不好推辭，只得應承下來。他覺得，女主角念信的八句唱詞，作為“畫外音”處理是夠了，但現(xiàn)在改由志超邊看信邊唱，顯然太少了。于是王盤聲自己動手，編寫了大段唱詞，改唱賦子板，一舉唱紅。王盤聲是蘇州人，于是唱詞成了“從前事體啊忘記”?！鞍⊥洝辈皇巧虾Ｔ挘翘K州話，但由于王盤聲唱得很順，其他演員也就這樣唱下來了。

這顯然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之所以成蔭，其中少不了王盤聲的勤奮努力與藝術智慧。

在戲曲舞臺上，這類故事比比皆是。

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中的“回十八”，是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一折。但據(jù)說最早的演出中，“回十八”這場戲是沒有的。

有一回，在演出“樓臺會”時，扮演祝英臺的演員因故“脫場”，扮女妝來不及，怎么辦呢？“救場如救火”，就讓演梁山伯的演員先上去應付一下。

上去是可以的，上去干什么呢？做什么、唱什么呢？大家臨時想到，梁山伯得知英臺是女兒身之后，趕去祝家尋訪。在重走“十八相送”的路時，應觸景生情，回憶當時的情景。至于唱詞，加以重復即可，由對唱改為獨唱。英臺的話前，加上“她說道”；梁山伯自己的話前，加上“我說道”。

這一場戲演下來，不但救了場，還引起了觀眾的興趣。以后，“回十八”就保留下來，并且廣為傳唱，成為著名的場子、著名的唱段。上海人民廣播電臺還保留有尹桂芳“回十八”的錄音片斷，其中有多個“她說道”、“我說道”，這段唱比較接近原始的“回十八”。

在一些戲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有些內容本來并不被看好，但演出時卻收到強烈的劇場效果。這種事例，最突出的莫過于越劇《紅樓夢》中的“問紫娟”。

當初在排練“問紫娟”的時候，編導和演員們覺得，戲已發(fā)展到高潮，寶玉哭靈也哭過了，戲必須很快結束，不能再拖了。有人甚至認為，“問紫娟”出現(xiàn)在寶玉哭靈后，為一些小事與紫娟對唱，是不是有這個必要？

誰知在現(xiàn)場演出時，觀眾對這一段“問紫鵑”非常喜愛，并且廣為傳唱。于是這原本打算刪去的一段對唱，不但被保留下來，且與“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讀西廂”、“葬花”、“焚稿”、“哭靈”一起，成為全劇最主要、最具代表性的唱段之一。

無心插柳成好戲，看似偶然，實為必然。歸根結底，是創(chuàng)作者豐厚扎實的藝術功力和出類拔萃的創(chuàng)造力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