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戲劇學院戲曲學院戲曲
導演專業(yè)整理改編的傳統(tǒng)京劇《清風亭》近期上演于京滬兩地,得到了專家和觀眾廣泛好評。欣喜之余,在這里回味一下自己對該劇創(chuàng)作的感受。
中國擁有巨大的戲劇文化資源?,F(xiàn)存的民族傳統(tǒng)戲劇經(jīng)典原創(chuàng)文本數(shù)量高達四五萬個。而今亮相于世人的中國傳統(tǒng)戲曲劇目已是屈指可數(shù),歷史上大批文本鮮活、鼎盛一時的劇目已漸漸淪為“化石”,其蛻變的速度和輝煌的過去同樣令人觸目驚心……
有幸的是,新一代的戲曲導演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上海戲劇學院戲曲學院戲曲導演專業(yè)建立之初,教研組就將有關傳統(tǒng)劇目的整理、改編作為課題列入了教學計劃并實施于首屆戲曲導演本科班的畢業(yè)創(chuàng)作。京劇《清風亭》由此誕生了。
傳統(tǒng)劇目中的優(yōu)秀作品浩如煙海,我們遇到第一個問題就是——選擇。有些劇目是因前輩藝術家的卓越演繹而得以流傳,但其文本卻略顯蒼白。有些劇目雖已是經(jīng)典名著,但由于這些劇目具有很大的時代局限性,與當代觀眾無法達成審美默契。于是我們就考慮要找一出具有良好基礎又能夠引發(fā)當代人思考的傳統(tǒng)劇目進行改編,在反復斟酌后,《清風亭》走進了我們的視線。
京劇《清風亭》原本是一出老生做工戲,周信芳、馬連良兩位表演藝術大師都善演此劇,而劇中的老旦賀氏無論是在“麒派”還是在“馬派”的演出中都是極其次要的人物,以往均由小花臉扮演,戲份薄弱。然而,在我們研究完劇本以及分析了劇中人物之后發(fā)現(xiàn),如果僅僅只是為了突出一個“角兒”的表演而削弱劇中其他人物的戲份,那會使舞臺演出整體效果相對單薄。加上我專業(yè)學生有良好的老旦表演基礎,于是我們決定將賀氏的戲份加強,在不搶張元秀戲份的情況下,盡量使兩人的表演空間相對均衡,這樣會使觀眾感覺整臺演出更加飽滿,人物形象也愈加鮮活。在劇本結構上,我們秉承著“去蕪存菁,保留精華”的原則,將原先三個半小時的演出精煉到兩個小時之內(nèi),劇情依舊,主要人物依舊,演出樣式依舊,但劇本結構有所刪減調(diào)整。我們保留了最精華的“拾子”、“認子”、“盼子”以及結尾的“拒認”這四場戲,將原先開頭的薛榮以及大娘這些輔線人物的相關戲份刪去。為保持劇情的完整,我們采取了暗場交待、合并場次等處理方法,將整出戲緊緊扣在張元秀夫婦同張繼保的情感沖突這條主線上,其余枝冗部分一概刪去。這樣既加快了全劇的舞臺節(jié)奏,加強了戲劇沖突,又保留了原有的華彩部分。
“程式”仿佛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程式的藝術在戲曲舞臺的每一個角落都散發(fā)著魅力。表、音、美、服、化、道無不在程式的祥云籠罩之下而變得熠熠生輝。另一方面,程式容易把戲曲表演藝術引入圍城——受益于程式,也受制于程式,繼承容易發(fā)展艱難。是死在一成不變的程式里,還是在創(chuàng)造程式中永生?這也正是戲曲表演教學中揮之不去的迷霧。戲曲表演的傳承是由行當劃分、技巧訓練而構成的,其演員的表演素質(zhì)也同樣被訓練和定型,于是戲曲演員掌握了習慣性、技術性的程式技巧。這些技巧隨手拈來,無需體驗,人物性格創(chuàng)造地歸于某種類型,概念化和臉譜化的表演在所難免。我們在排演過程中,時常以生活這把最苛刻的尺子來衡量我們的作品,真正地學會觀察生活,創(chuàng)造出具有生命力的藝術形象,這是我們矢志不渝的追求。在我們戲曲導演的生源中,戲曲表演學生比例較大。他們在寫意與寫實并進的教學理念之下,體驗與表現(xiàn)的創(chuàng)作思維在戲曲劇目的排演中得到了較為恰當?shù)倪\用。在整理改編《清風亭》的過程中,我們也對周信芳和馬連良兩個演出版本做了大量分析、研究,借鑒、融合了兩位前輩處理人物的表演手段,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我們力求在“情”字上下工夫,來與觀眾產(chǎn)生共鳴,為此我們重新改編并加強了結尾處的念白。一來展示了演員扎實的念白功力,二來也使原本套路式的念白更加具有了現(xiàn)實意義,道出天下父母的心聲。每每演到此處,演出現(xiàn)場都會達到強烈的舞臺效果。學生在整理排練演出這一系列的實踐過程中,也學會了從人物出發(fā),去真正適應、感受人物情感,按照規(guī)定情境的要求重新組合、篩選程式和創(chuàng)造程式的創(chuàng)作手段。
對于傳統(tǒng)劇目的整理、改編,對于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的繼承、研究,是我專業(yè)師生共同努力的方向,是新一代戲曲工作者的使命,更是祖先交付給我們的責任。對本民族文化的堅守,并不是落伍之舉,因為失去自我,也就意味著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