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幻想著自己能有一頭長長的頭發(fā),黑黑的發(fā)絲會在我腦后飛揚。
于是我抱著這個單純得有點簡單的夢想,過了很多年。
在我成長中的第十四個春天,我的頭發(fā)真的很長了。
長長的頭發(fā)烏黑發(fā)亮,竟與我曾經的想像一模一樣,散下來,會在風里輕輕晃動,沒風的時候,發(fā)絲便會輕輕地覆蓋住我的肩背,親切地將我包裹起來。我深愛著這頭發(fā),而它與我也是如此的切合,于是,我便每天梳理著它,并且樂此不疲。
夏天到了,越來越多長頭發(fā)的女生為了給初四緊張的學習做準備,將苦心經營的長發(fā)剪去,換作了一頭爽快得略顯單調的短發(fā)。夏風中,隨風飄揚的長長發(fā)絲日漸稀少,只有蟬聲仍舊在風里無休止地鳴唱。
開學了,上初四了。而我,還是長發(fā)。我仍是常常撫摸著這長發(fā),仿佛它們早就成為了我身體的一個部分。我想,要是哪天,當剪刀將它們剪斷時,我一定會感到疼痛。
秋天來了,初四的生活越發(fā)緊張,我已經沒有閑情雅致去欣賞季節(jié)的變更所帶來的不同景致。初四,讓我明白,我沒有權力停下腳步。越來越多的人,勸我將這長發(fā)剪掉。用手穿過這烏亮的發(fā)絲,我感到穿過指間的不僅僅是輕而滑的頭發(fā),還有許許多多時間的細流也正在從指縫中流過去。也許吧,這頭發(fā)凝結了我太多的感情,也篩去了我太多太多的時間。
初秋的某個晚上,星星寂寒地懸掛在高高的天上,天空的黑幕下,路燈白亮的燈光里,我無法移開腳步,我想,我必須要做出選擇。晚風吹來,感覺有些涼,風吹起我的長發(fā),它們在風里輕輕翻舞,摸著它們,有些不舍,但,我已決定,這是最后一次撫摸了。
因為,在這漆黑的夜的盡頭,我還有一個更美麗的夢想,它就在那兒,在等我實現。我甩甩頭,向理發(fā)店走去。
我曾經堅信,每一根頭發(fā)上都有一根神經線,但是,生物老師說頭發(fā)上是從來沒有并且也絕不可能有神經的。理發(fā)店里,理發(fā)師一剪刀便剪掉了我那長長的頭發(fā),我原以為,我會痛到哭,可是眼淚卻怎么也流不出來,我只是清晰地聽到一種如同剪布的聲音,但更像是在剪一件精心編織的毛衣。頭發(fā)一點點變輕松,心里卻輕松不起來,感覺有些奇怪,甚至是種酸澀。理發(fā)師一剪一剪地削著頭發(fā),我看到一撮撮頭發(fā)像一片片黑色的花瓣從我頭上落下,宿命似的奔赴地面,落在白瓷的地磚上,有點寂寞,有點悲傷。
也許,將心愿劃分成若干個小塊,再仔細地為它們貼上孰輕孰重的標簽,是一件很難的事吧。即使是經過反復斟酌,但是,不論選擇哪一個,都必定無法周全。因為選擇本來就是一種魚和熊掌的無奈。但是,我們必須學會放棄一些東西。因為,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夢,一個色彩斑斕的夢,不管它在多么遙遠的地方,不管在尋找它的路上,要經歷多么痛苦的蛻變,我們也都會跋山涉水地去追尋。
我想,我也像一只小蟲子吧,忍著疼,吐著絲,再將自己緊緊包裹,為的只是在某個春天的某個明媚的午后,化繭成蝶,擁有一份翩翩的自由。
回家的路上,又起風了。沒有了長發(fā)的保護,有些涼意。不過沒有關系,頭發(fā)剪掉了,會再長長,我只要手里握住一點兒希望,腳下加緊步伐,總有一天,我會實現所有旖旎的夢想。
再見了,我的長發(fā)。再見了,那一場溫柔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