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為什么暗淡了?

賴常華

他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彗星。接手這個班時，有老師提醒我，說他特別難惹。難惹嗎？我卻看不出，只覺得他很有個性，聰明、率直、悟性很高。

我曾問他的理想，他充滿稚氣地說：“長大當(dāng)我們縣的縣長，我爸說，我們這兒太落后了，我要改變家鄉(xiāng)的面貌！”“好啊，有志氣！你是彗星，一定會大放光芒的。”我笑著鼓勵他。他的眼睛里閃著喜悅的光芒，這讓我想起美國紐約州第一任黑人州長羅爾斯，他小時候本是個頑劣兒童，就因為讀書時校長夸獎了他一句：“多修長的手指，天生是做紐約州長的料兒?！绷_爾斯從此有了奮斗目標(biāo)，許多年以后果然如愿以償。眼前這個學(xué)生，會不會也成為“羅爾斯”呢？

然而，不斷有人來向我告他的狀?！昂喼笔呛θ褐R！”有的老師憤慨地說。我找他談話，還沒開口，他倒告起老師的狀來：“我們做錯一道題，老師就罰我們重做20次，但有的老師自己卻常寫錯別字。有些課聽起來真沒勁兒，不如自己看課本。

還有的老師經(jīng)常拿粉筆頭砸學(xué)生……”我不知說什么好了，看來也不完全是他的錯。還有人說他對老師沒禮貌，背地里直呼老師姓名。我雖然覺得這不算什么，但還是委婉地提醒他，他振振有詞：“我知道要尊敬老師，可有的老師竟然教我們?nèi)绾巫鞅?，我瞧不起他?！蔽矣謫】跓o言。

我知道，那些對他的缺點的評判，大多有欠公允。很多時候，是我們的思維定式在作怪。

我們只覺得學(xué)生要聽話，要有禮貌，不能冒犯師道尊嚴(yán)，可是我們在面對學(xué)生時，是否又真的檢點自己的行為？

家訪時，他的父親說：“這孩子就服你，開口閉口都是‘賴?yán)蠋煛Ｄ憧梢噘M心??！”

他就像一塊璞玉，必須小心琢磨。那些所謂的缺點，大多恰恰是他個性中的閃光點。我很賞識他，但面對很多人一片“壞學(xué)生”的斥責(zé)，我很無奈。于是我違心地要他改掉那些“缺點”，讓他不要那么率直，不要那么自作聰明，不要只盯著老師的缺點……

可是，他似乎沒有太多改變。在學(xué)習(xí)上，除了我教的數(shù)學(xué)課他一直保持優(yōu)良以外，其他功課都成績平平。很快，他畢業(yè)了。偶爾碰見他的父親，一說起他直搖頭：“老師都不喜歡他，自己身上缺點一大堆，偏偏愛管閑事。賴?yán)蠋?，你有機(jī)會還要勸勸他。

”但他高中只讀了一年就退學(xué)了，隨后南下打工。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見他，他高大的身軀顯得局促不安，羞愧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后悔當(dāng)初沒有改掉那些“缺點”？不知道社會的風(fēng)浪是否磨平了他的棱角？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有要當(dāng)縣長的理想？可我一直在想，羅爾斯果真只憑校長的一句話，就能成才嗎？不，還要有比較寬容的環(huán)境，使他能自由地發(fā)展才行。我們一向很推崇伯樂，殊不知，伯樂固然重要，環(huán)境也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