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 史
成善楷《杜詩箋記》一書,是林林總總的杜詩學(xué)新舊作中值得注意的一冊。此書在形式上并沒求新,完全采用有會于心,筆之于書的方法,或釋全篇,或釋字、句,都凡三百余條。但多透新意,足稱創(chuàng)獲。
首先是會意。釋詩以會意最難,何況會杜詩之意于千載之后,而讀《箋記》,乃知確為善解杜意之作。如釋《北征》中“維時遭虞,朝野少暇日”一聯(lián),著者認為此是詩人就國家、民族、人們深在艱虞之中而發(fā),即同樣表現(xiàn)了詩人憂國憂民之心。自然,這比王洙輩解作為房
其次是考史。前人注杜,非不明唐史,也未必蔽于杜詩生疏。詩史互案,所契困難。此為人所共知?!豆{記》之作,又得考史之功于后,觀下三例便知。作者據(jù)《舊唐書·兵志》、《通鑒·唐紀》卷三六、三七,考明《曲江對雨》中“龍虎新軍深駐輦”之“龍虎新軍”即“神武軍”,并進一步推論出,杜詩所言“龍虎新軍”即“神武軍”深駐輦之事,為它書所不載,杜詩此文有補史之功。這種由史而入,不僅為杜甫“詩史”之稱更補一證,也為治詩、治史提供了良助。而釋《遣興》五首中“天用莫如龍”一詩,《箋記》一反前人所謂諷喻安祿山及子慶緒之說,重新考定此詩應(yīng)撰于至德二年(公元七五七年),乃為李泌之去而發(fā)。從意義上來講,則是表現(xiàn)了詩人為國惜才的情懷。同組“地用莫如馬”也是這樣,《箋記》否定了肅宗不用郭子儀、李光弼之說,認為“馬”實喻嚴武,作于乾元二年(七五九年)的此詩,自然不應(yīng)該去感嘆正當叱咤風云的郭、李,杜甫為交誼甚深的嚴武遭貶巴州刺史而發(fā),新舊諸說互較,無疑《箋記》所論更為切合杜老當初情懷的。
第三是釋詞。宋人稱杜詩無一字無來歷,雖非定論,但據(jù)此可旁證其繁用典故,頻遣對仗之習。不過,前代注杜群英中,博學(xué)廣識者輩出,辭藻之義,用詞所自,已大多究明于前。杜詩雖號典雅不凡,但也不乏隨文賦義,頻用新詞處,對此,前人注意甚少?!豆{記》于此用意最勤,抉微闡幽,定值珍視。如釋《畫鷹》“何當擊凡鳥”之“何當”為“安得”,不僅正適本文,又為考唐代詞義者補一新義?!杜硌眯小分小昂萎斢谐狒幔w去墮爾前”。《太平寺泉眼》“何當宅下流,余潤通藥圃”之“何當”,皆得的解了。又如釋《李監(jiān)察詩》“且含雙魚美,誰看異味道”之“且”為“已”,也是新得。
最后是校讎、杜詩異文很多,其中必多訛誤。讀書自校讎始,這是舊學(xué)的傳統(tǒng)?!豆{記》沒有舍近求遠,對
當然,深求此書,不是沒有可貲之處,諸說也并非圓密難攻,了無滯義。但是,正如著名文史學(xué)家
(《杜詩箋記》,成善楷著,巴蜀書社一九八九年十一月第一版,2.9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