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盛夏,那時我已當了兩年片警,日常處理著管界里的大事小情,也漸漸地和轄區(qū)里的大人小孩熟絡起來。
一天上午,趙大媽托人給派出所打電話,讓我抽空兒去她家,給借住的小劉的媳婦辦個臨時戶口。我把這事記在工作簿上,打算找個空兒就去一趟。前一晚我和老民警在街面巡邏,睡得晚,第二天快10點才起。簡單吃了個夜里剩下的麻醬火燒,喝了杯白開水,我便提上黑色公文包,騎著二八燕牌自行車下片了。
一進管界,自行車就騎不成了,見著誰都要打招呼。剛進村,就碰見了趙大媽的孫子大頭。“任叔叔好!”大頭有禮貌地叫著。我趕忙蹲下問:“大頭,你奶奶在家嗎?”“在家呢!”大頭笑著拉起我的手,拽著我往一個大院子走。這地方以前是農(nóng)村,后來首鋼占地,整個村子農(nóng)轉(zhuǎn)居,村民就按規(guī)定把空房子租給來北京探親、打工或做生意的外地人。
才10點多,日頭就曬得人渾身發(fā)燙。我穿著上白下藍的制服,身上開始冒汗。我推著自行車,跟著大頭進了趙天媽家的院子。大頭老遠就喊:“奶奶,任叔叔來了!”“任兒啊,快進屋!好幾天沒見,大媽還以為你升官了!”趙大媽光著膀子抱著外孫女,嗓門兒又亮又粗。我忙說:“大媽,天再熱也得穿件衣服呀?!彼蛉さ溃骸皠e繞彎子擠兌你大媽。這么熱的天,石板上放個雞蛋一準兒能熟。快進屋吧?!蔽抑Ш米孕熊嚕嘀陌M了屋。
“大爺,聽收音機呢?”屋里,金大爺聞聲起身:“任兒啊,有幾天沒來了。快坐,咱爺倆兒殺兩盤!”金大爺是個老棋迷,每次我來,準拉著我下象棋。“沒個正形!先讓任兒歇歇,快去倒茶!”趙天媽把外孫女放到床上,不情愿地披上了褂子,拿起茶盤上的杯子進了里屋。不一會兒,她把杯子放在八仙桌上,金大爺順手沏好茶,茉莉花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我抿了一口,甜絲絲的:“大媽,您又放糖了,再這么喝,非喝出糖尿病不可!”“活該!知道你們夜里巡街辛苦,喝點糖茶補補身子。”趙大媽快人快語?!暗绵希€是您心疼我!”這口甜茶下肚,暖意直抵心底。
“快把制服脫了,走的時候再穿?!壁w大媽說著,遞來條白毛巾。我解開上衣擦了擦汗,又接過她遞來的芭蕉扇。歇了會兒,金大爺把小劉叫過來,我給小劉從四川來探親的媳婦辦好了臨時戶口?!敖鸫鬆敚逑麓卧傧?,我得去看看五保戶張老爺子?!蔽掖掖液攘藘煽诓?,扣好上衣,戴上白大檐帽。趙大媽忙說:“任兒啊,中午可想著回來啊,大媽給你做芝麻醬面?!薄爸x謝大媽,您別忙活了,所里中午吃餃子?!薄澳氵@孩子,又蒙大媽呢?!壁w大媽笑著撇了撇嘴。
“走了啊?!蔽蚁虼髬?、大爺擺擺手,騎上自行車,奔張老爺子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