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足環(huán)飛翔
像給心愛的人,戴上一枚戒指,朱鹮在秦嶺,很多年戴著足環(huán)飛翔。
最初的七只,戴著七枚光亮的足環(huán),飛過秦嶺寂靜的夜空,像要神秘地接替,在一群觀止者的頭頂,閃爍的北斗。
它們身體里的光芒,不是微弱,而是距離我們居住著的山河,太遙遠了。
它們帶來,星際間的冰冷,朱鹮,會用一枚足環(huán)去融化。
這是有著,溫度的足環(huán)。戴著它們,七只朱鹮飛過人間的仰望里,從此擁有了,一種金屬純真的聲音。它像秦嶺,把一座大山的呼吸,交給七只遠離塵世,又歸來之鳥。
群山之巔,它們以有聲的形體,時刻向我們,列出距離最近,也最明亮的北斗。
戴著足環(huán)飛翔,秦嶺像給她心愛的人,戴過不計其數(shù)的戒指。
朱之美
是秦嶺拯救了,這些朱鹮,還是這些朱鹮,拯救著一座秦嶺?
秦嶺無言。飛抵它很蒼涼的懷抱,這些帶著眾神的囑托,帶著飛至死亡之境的同伴,向天空滴血留下的遺言。這些也帶著,藍天在頭頂起舞的朱鹮,它們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像被寂靜的時間,反復修煉過。
一身的潔白,被天空吸收,只剩下一抹,神秘的朱紅。秦嶺因此淚目,也因此敞開,被大雪飄落得輕盈的懷抱。讓朱鹮帶著,被眾神修煉過的動作,在天空舞蹈。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一團火印。它烙在哪里,都像孤獨已久的人,很想用盡剩余之力,把世界抓住。
朱鹮之美,綻放在它的絕望里,被秦嶺借著神的姻緣,最先看見。
桔?;?/p>
桔?;ǎ瘖y在女人臉上,一朵藍紫色的蝴蝶在飛。在秦嶺,這樣的花朵,假借了一群蝴蝶的魂,給予困守在山坡上,那些寂寞著的草,一種飛的欲望。
被雪光映照,藍紫色,一座山的氣質(zhì)。
落在一棵草上,是花朵,也是蝴蝶,不飛,也似飛。
對于藍紫色,我有一種天生的愛,從一朵淡紫色的苜蓿花,到一朵藍紫色的桔梗花,從一個人的平原,愛到一個人的高山。
一棵草,成了我放不下的中藥。
而女人駐顏的秘術(shù),也藏在它的藍紫色里。
桔梗花,對于你的愛,也讓我成為撲蝶者。
雪中的杜鵑
像一個人的腰,越來越彎了。
雪中的杜鵑,向山坡低首致歉。也向雪,解開身上的衣袍。
雪中的杜鵑,它的每片葉子,都像替多雪的天空,要把所有雪花懷抱起來。暫時放下身體,在那些有溫度的部位開花,但并不代表著,為一朵新落的雪花,在收縮的葉脈里,停止秦嶺,以極冷,賦予的一種生長。
在雪中生長,杜鵑的年歲,大于雪豹,也大于一個人。
只是要記住,這些雪中的杜鵑,是低著身子,讓秦嶺在它們的葉子上,生長出緩慢的時間。以此祭獻,那些在極冷的維度中,死于身旁的植物。
杜鵑,會以更為低的,姿態(tài)致歉。
隱者
沒有一只水鳥,不沿著一條溪流,從山澗飛來的方向,去追尋遠處更清淡,也更干凈的水。
在秦嶺,水是最深的隱者。
那些沿著峽谷,把翅膀交給一條溪流的水鳥,它們一生的作為,就是追尋著一條水的足跡,去與遠處的水,在秦嶺里見面。
它們飛累了,身下的河床中,那些抵擋流水的石頭,就是最好的伴當。
一只水鳥,沿著最低的峽谷,一直上升著飛去的方向,卻是秦嶺的最深處,也是眾神,每天沐浴身體的地方。隱藏在巖石,炸裂出光芒的縫隙里,一滴水與一叢野草,先于水鳥的翅膀,被撫摸。
追著溪流,飛向秦嶺深處的水鳥,也被水,引為清淡,干凈的隱者。
草木如織
從秦嶺流出來,一條灃河,讓兩岸原野上,草木如織。
這些在遠古,就從水邊搖曳大地的草木,它們的神情,被一群采詩的人,捕捉到了。一部《詩經(jīng)》,以風以雅,也以頌,詩意地刻畫下這些山水,以草木怡人之相。
這是艾蒿,這是飛蓬。
這是薺菜,這是芍藥。
這是樣子,從遠古就保持著清明的植物。
在灃河清明的水邊,像一群執(zhí)子之手的美人。
草木如織。所有從秦嶺,飛過小鎮(zhèn)詩經(jīng)里的鳥兒,想著從天空,放下翅膀,在這里筑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