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啼綠柳,皓月醒長空?!碑?dāng)布谷鳥的啼鳴漫過青禾,夏季的第二個節(jié)氣——小滿,便踩著溫潤的雨絲來了。這個帶著三分俏皮、七分哲思的節(jié)氣,藏著中國人最樸素的生活智慧,也藏著一粥一飯里的煙火溫情。
小滿之名,始于《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四月中,小滿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滿。”此時北方麥粒初滿卻未全熟,南方江河漸滿卻未泛濫,天地間的萬物都在“滿”與“未滿”的臨界處,透著恰到好處的生機(jī)。
田間地頭,農(nóng)人不會在小滿時急于收割,而是等陽光再曬暖些、穗子再沉實些;檐下的主婦腌漬青梅,也懂得讓壇口留條縫,任時光在“未滿”的空隙里發(fā)酵出酸甜。這種“小得即安”的從容,是對自然規(guī)律的敬畏,對“過猶不及”的清醒。
若說小滿的哲學(xué)藏在田間地頭,那它的熱鬧,便落在了家家戶戶的灶臺上。古人云“小滿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麥秋至”,這三候里,藏著老祖宗“順應(yīng)天時”的飲食智慧。
作為“小滿第一鮮”,苦菜早在《詩經(jīng)》里便露過臉:“采苦采苦,首陽之下。”這種開著小黃花的野菜,莖脈里藏著清苦,嚼起來卻帶著回甘,正應(yīng)了小滿“苦夏伊始”的時令——吃一口苦菜,既是給腸胃“去火氣”,也是在提醒人們:日子像這菜味,先嘗苦、后知甜,方得長久滋味。聰明的古人還把苦菜做成涼拌菜、烙成苦菜餅,讓這抹清苦化作舌尖上的清醒,陪人熬過漫長夏日。
南方的小滿,總繞不開一樹青梅。未熟的青梅酸澀難耐,卻被古人釀成了時光的禮物——摘下青果泡進(jìn)白酒,加一把冰糖封壇,等梅香與酒香在壇子里“小滿”,便成了夏日里最勾人的青梅酒。抿一口,酸里帶著甜,甜里藏著冽,像極了青春里的小情緒——未滿的青澀,又在歲月里釀成回甘。難怪宋代詩人陸游會寫“煮酒青梅次第嘗”,這一口青梅,嘗的是時令,品的卻是“等待花開”的耐心。
北方的小滿,是麥香漫野的時節(jié)。新麥磨成粉,拌上野菜蒸成麥飯,出鍋時撒把蔥花淋勺香油,便是對“麥秋”最好的致敬。古人說“小滿食新”,這口帶著麥麩粗糲感的飯食,既是對土地饋贈的感恩,也藏著“惜糧”的老理兒——看那麥粒從青到黃,歷經(jīng)風(fēng)雨才“小得盈滿”,正如人生要耐住性子“慢慢滿”。
人生海海,與其追求“大滿”的圓滿,不如學(xué)這節(jié)氣的智慧:下次路過麥田時,不妨蹲下身看看那半滿的麥穗——它們低垂著腦袋,卻藏著整個夏天的底氣。真正的豐盈,從來不是張揚(yáng)的“滿”,而是對“未滿”的期待。
(編輯·謝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