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的清苦簡樸

今年是惲代英同志誕辰130周年。周恩來總理曾在1950 年為其題詞：“他的無產(chǎn)階級意識，工作熱情，堅強意志，樸素作風(fēng)，犧牲精神，群眾化的品質(zhì)，感人的說服力，應(yīng)永遠(yuǎn)成為中國革命青年的楷模?！睈链槭廊怂粗?，除了其思想先進、知識淵博、才華橫溢，還有他的高潔品格，僅艱苦樸素這一點即令眾人嘆服。惲代英一生清苦簡樸，從不追求奢華，被好友蕭楚女譽為“ 當(dāng)代的墨子”。

惲代英平時總穿著一件灰布長衫，腳蹬青布鞋，剃的是“愛國頭”。陸定一多年后回憶第一次見到惲代英的印象，“ 這個人光頭，穿一件‘愛國布’（一種便宜的布）長衫”。灰布大衫后來成了惲代英的形象標(biāo)識，也是其甘愿苦行、清貧樂道的典型象征。茅盾曾談及：“灰布大衫就是Y 君的商標(biāo)?！逅摹瘯r代在武昌聽過Y 君第一次講演的青年們，后來在上海某大學(xué)的講壇上又看到Y(jié) 君時，首先感到親切的，便是這件灰布大衫。這一件樸素的衣服已經(jīng)成為他整個人格的一部分，這從不變換的服裝又象征了他對革命事業(yè)的始終如一的堅貞和苦干。將來的革命歷史博物館要是可能，Y 君這件灰布大衫是應(yīng)當(dāng)用盡辦法找了來的?！?/p>

因為衣著過于樸素，鬧過不少笑話。1920 年秋，惲代英應(yīng)安徽宣城省立第四師范學(xué)校校長章伯鈞之請擔(dān)任教務(wù)主任。惲代英與利群書社的吳化之、李求實等人身穿長衫、腳著草鞋、肩挑行李，來到第四師范學(xué)校門口，被門衛(wèi)工友攔住了。門衛(wèi)心想：“說是先生，天下哪有先生挑行李、穿草鞋的？說是苦力，天下哪有穿長衫、戴眼鏡的？”

后來赴四川瀘州川南聯(lián)合師范學(xué)校任教時，惲代英未到校前，同學(xué)們已知他是領(lǐng)導(dǎo)五四運動的新派人物。當(dāng)時的王德熙校長也自命是新派人物，平常西裝革履，洋氣十足。同學(xué)們便照著王校長的形象來揣度惲代英，認(rèn)為他也會是個西裝革履、風(fēng)流瀟灑的新青年。一天下午，聽說惲代英到了，大家都擁到他寢室的窗外去偷看。只見一個20 多歲的青年，光著頭，黑黑的臉上戴一副小眼鏡，穿一件粗布長衫，腳上是一雙青布鞋，一點沒有新青年的氣派。大家都以為他是惲代英的仆人。有同學(xué)問：“惲代英先生什么時候到？”他微笑地點著頭說：“馬上就要到了?！蓖砩?，全校開歡迎會。王德熙校長向大家介紹與他站在一起的青年：“這位就是我們新來的教務(wù)主任惲代英先生！”人們都不約而同地驚叫了起來：“呵！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惲代英先生……”對于外在的衣著，惲代英有著自己的理解，他在《愛瀾閣自敘》中寫道：“對于衣服，吾不喜華麗，每著華服，心如有所不安。吾對于衣服之理想，以整潔為上，若華麗則勿取，吾意將終不服綺羅。為衣，但取其暖，適于衛(wèi)生而已?！?/p>

憑惲代英的才華，個人和小家庭完全可以過上舒適安逸的生活，但他舍棄了這些，從不計較個人得失，除“革命”二字以外，把一切都看成身外之物。惲代英一直過著近乎苦行僧的生活。柳亞子在《哭惲代英詩》中慨嘆：“苦行嗟誰及?！彼奶玫軔烈n回憶說：“他吃飯從不挑菜，未穿過華麗的衣服，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睈链⑸L在武昌，最愛吃武昌青龍巷價廉物美、營養(yǎng)豐富的傳統(tǒng)食品豆絲。他的最高標(biāo)準(zhǔn)，不過是牛肉湯下豆絲而已。在利群書社時，每頓吃飯，總是用一只粗碗，裝一碗飯，加一點素菜，蹲在僻處吃完了事，從無例外吃一點好的。在安徽宣城任教時，生活極樸素，身上穿的是一件布袍子，腳上穿的是布鞋和普通農(nóng)民所穿的粗紗襪子。房間里也很簡單，書桌上擺的只有幾本中西文書籍。除戴了一副近視眼鏡和一只手表，其他一無所有。

大學(xué)教書，晚上編《中國青年》，同時還要指導(dǎo)全國的青年運動，幾乎一刻也不能休息。陳養(yǎng)山曾去過惲代英在上海的家，房間除一桌一床一凳外，僅有幾個書架的書和報刊。他的飲食也十分寒酸，常在小飯店吃飯或買大餅充饑。一次，陳養(yǎng)山在電車上見他在吃大餅，問為何在車上吃餅。惲代英說，因趕時間，常如此。無法想象，一個大知識分子，卻過著最底層人的生活。妻子沈葆秀后來憶及與惲代英共命運的歲月：“沒有錢，沒有固定的收入，沒有自己的房子，什么也沒有，只有一顆火熱的心?！痹诎讌^(qū)堅持地下斗爭，生活異常艱苦，他曾對妻子說：“我們是貧賤夫妻，我們看王侯如糞土，視富貴如浮云，我們不怕窮，不怕苦。我們要安貧樂道。這個‘道’就是革命的理想。為了實現(xiàn)它而斗爭，就是最大的快樂。我們在物質(zhì)上雖然貧窮，但精神上卻十分富有。這種思想、情操、樂趣，是那些把占有當(dāng)幸福，把肉麻當(dāng)有趣的人所無法理解的?！?/p>

惲代英當(dāng)時已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其收入足以使他過得很體面，可為何如此之“摳”？惲代英中華大學(xué)畢業(yè)后任附中主任，教薪不低，還投稿、譯書，有稿費收入?；ブ缢鶆?chuàng)辦的啟智圖書室、《新聲》刊物、利群毛巾廠等所需的經(jīng)費，大多是由他節(jié)衣縮食拿出來的。后來到安徽宣城任教，每月工資80 元，連稿費及翻譯外文書籍每年約有2000 元收入。有時新出版的英文書籍，他還沒有看到，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書局就把譯書的稿費寄來了。這些收入幾乎悉數(shù)用于辦學(xué)校、開書店、救濟貧苦學(xué)生。

他來宣城時，帶了兩個學(xué)生，一個叫李求實，一個叫吳華梓，生活費和讀書費都是惲代英供給的。在四川瀘州任教時月薪100元，他每月只用4 元，以一部分幫助弟妹、朋友和學(xué)生，其余絕大部分用來支援他與友人在武昌建立的一所中學(xué)和一家書店。自用的4 元如何開支呢？除洗衣費外，大部分用來買信封、郵票和明信片。惲代英每天總有三四封信要寄，收信人都是與他研究問題或請求解答問題的。惲代英的復(fù)信不是用八行紙寫的，而是在報紙上用毛筆寫的，字很小，他在紙筆上也是不愿浪費一文錢的。諸多師友回憶，惲代英總是用明信片密密麻麻寫一整面，不肯多費信紙信封。

1924 年，惲代英任國民黨上海執(zhí)行部宣傳部秘書，負(fù)責(zé)宣傳委員會和教育委員會工作，月薪是120 元。1926 年，惲代英在黃埔軍校（本部）任政治主任教官時，月薪是280 元，自己只取了30 元，以250 元繳了黨費。1926 年底，惲代英調(diào)任黃埔軍校武漢分校政治總教官，同時擔(dān)任國民黨湖北省政府委員等職，“月入甚豐，除兼職不取薪外，月入亦有六百金以上”，但他每月只用30 元，其余盡繳黨費。

惲代英一直主張“利他”，他曾在日記中寫道：“當(dāng)力為助人事業(yè)。常助人者，其意志自然日高，惡誘因不易來。不助人者，其意志自然自卑，惡誘因自易來。”他提倡“有收入時至少捐其十分之一作有益于社會改造的事……這種捐款，無論他愿意捐到什么地方，只要他是直接間接有益于社會改造的，都是一樣認(rèn)承其價值。這個辦法，主要是在養(yǎng)成一般人對自己私利無關(guān)的事犧牲金錢的習(xí)慣?！?/p>

惲代英的勤儉和苦行，既傳承了毗陵惲氏的優(yōu)良家訓(xùn)，又體現(xiàn)了革命者的崇高情操，彰顯了身體力行的實踐精神。他曾對友人說：“ 中國最苦的人是勞動人民，如果我們要接近勞動人民，為勞動人民所信服，必須要自身就從艱苦樸素做起?！?/p>

惲代英在安徽宣城省立第四師范學(xué)校的油印小報上曾寫過一首小詩《我》：“我身上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副近視眼鏡，值幾個錢；我身上的磷，僅能做四盒洋火，我愿我的磷發(fā)出更多的熱和光，我希望它燃燒起來，燒掉古老的中國，誕生一個新中國?！边@正是惲代英短暫而光輝一生的生動寫照。

（作者系中共常州市委黨校專職副教育長、常州三杰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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