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灣
2025-07-12 00:00:00白小易
小說林 2025年4期
白小易，1960年８月生于沈陽，畢業(yè)于遼寧大學中文系，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沈陽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文學月刊編輯、主編，出版小小說集五部、長篇小說三部。曾獲得“遼寧省優(yōu)秀青年作家”和“沈陽市德藝雙馨文藝家”稱號及各類文學獎數十項。代表作《客廳里的爆炸》1985年獲得中國青年報與中國文聯(lián)聯(lián)合征文一等獎，并被國內外數百種報刊和選集轉載，入選美國NORTON出版社出版的《世界６０篇優(yōu)秀短小說》。
舊時的沈陽，被所謂“國際大道”（今和平大街）一分為二，西側為“滿鐵屬地”，東側由張作霖東北軍據守。這條路的中心，就是馬路灣。中方守將是一名中尉，叫王殿榮。日方則在對面設立了一個“憲兵隊”，由一名曹長坂本正太郎率領。兩軍劃街而治，摩擦大多發(fā)生在這條街上。地痞無賴也很會利用這個地形——在街東一把擼了路人的貂皮帽，連蹦帶跳幾步竄到街西，然后就停下沖著不敢再追的東北軍大做鬼臉。當然，在西邊就不太敢反著來，因為憲兵隊的“太君”要豪橫得多。被日本憲兵追殺的人，就算你逃進東邊的街巷甚至房屋內，也一樣會被踹門揪出來。
王殿榮接到群眾舉報，有個綽號“大燒肉”的痞子，總在日滿貿易館（今新華書店）附近作案。這痞子常常騎個破自行車在路上轉，乘路人不注意，一把搶了東西，然后就一溜煙加速逃進“滿鐵屬地”……王殿榮帶了幾個兄弟在馬路灣巡邏，伺機要抓他?？蛇@小子仗著自己有兩個輪子，加之路面不寬，故意戲耍東北軍……連著幾次被他逃掉之后，王殿榮怒了，直接追到了馬路對面。
幾個早就隱藏在日滿貿易館的日本憲兵沖出來阻攔，領頭的正是坂本正太郎。坂本在華多年，會說半吊子的漢語——“你們，過來的不行！”
“大燒肉”有了仗恃，也不跑了，遠遠地單腿支地，咧嘴狂笑：“你們不能耐嗎？咋不抓我?。 ?/p>
“我們追捕嫌犯，希望你們配合！”王殿榮義正詞嚴。
“這邊的不行！退！退！退！你們！”坂本指手畫腳。
“你們包庇嫌犯！這小子不是一次兩次啦！”
坂本卻已不再廢話，唰的一聲抽出了日式佩刀。兩側日本憲兵也挺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逼上來。
而王殿榮身后的士兵卻慫了，有人愣神看著，有人小聲反勸王殿榮：“隊長，這是他們的地盤，咱們……”
“放屁！這是沈陽！中國的沈陽！”
這邊一動刀，街道周圍的老百姓都在駐足觀看。東邊更有人吶喊助威……“別怕他們！”“小鬼子天天欺負人！”
王殿榮雖在激憤之中，卻依然冷靜。他舉手一指坂本：“你！敢不敢跟我單挑！”
“單挑的好！”眾目睽睽之下，坂本也不能退縮，“用刀，用拳，你的說！”
“拳斗！”王殿榮當然也不想搞得太大。
坂本收了刀，當眾先擺了個柔道的姿勢。
王殿榮少年習武，正好讓他領略一下中華武術的博大精深。三拳兩腳，就將坂本打得暈頭轉向……
坂本在地上滾了幾圈，起身時卻趁機又把日本刀抽了出來，沖著王殿榮一通亂劈。
王殿榮躲過幾刀，知道跟這畜生也沒什么道理可講了，也抽刀出鞘，回了對手一刀——只一刀，小鬼子就被砍翻在地。王殿榮殺心漸起，要抽刀再砍他兩刀，怎奈刀卡在了小鬼子的鎖骨上，竟然拔不出來了。再看地上的小鬼子，已經只剩手腳在輕微抽搐了……
王殿榮知道這回事情確實不小了，只好喊了一聲“都散了吧”，趁亂轉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悄悄潛回農村老家，渾河南岸的黃泥坎村。但是卡在小鬼子骨縫里的那把刀，暴露了他的身份。日本鬼子通過刀號查到了王殿榮?！按鬅狻庇謳е麄冋业搅送醯顦s的村子。第一個沖進王殿榮家的日本鬼子黑田，被王殿榮鐵鉗一樣的雙手掐斷了脖子。而王殿榮也被一哄而上的更多鬼子死死壓在地上……
在關東軍的脅迫下，王殿榮被中國人自己的“法庭”宣判了死刑。主持法官叫于百清。歷史和百姓都記住了這個人。
1952年，人民政府判處于百清死刑，罪名之一是：殺害愛國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