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K313.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6916(2025)11-0140-05
The Narrative and Attribution of the Invasion of Korea in Modern Japanese History Education
Li Zhaohua
(School of Social Developmentand Public Management,Suzhou UniversityofScienceand Technology,Suzhou 215009)
Abstract:MostextbooksinmodernJapanatributedtheoutbreakof theImjinWar(theJapaneseinvasionofKoreaduringthe Wanli periodoftheMingDynasty)toToyotomi Hdeyoshi’spersonalambition,andthecombinationofthis“Hideyoshi’sambitiontheor”with thevarioussocialideologesinmodeJapangaverisetoavartyofdfrentatrbutionstheors.Tecombinationofthe“Hideoshs ambitionteory”andAsianismgaverisetothe“unificationofthEastAsiatheory”andthe“Japan-MingDynastydiplomaticrelationstheory”,andwencombiedithteimpealnatioalstoryiew,itedtot“demonstratingtenatioalprestigtor”,andco binedwithtetrendof“sarchngfortemodeityofthOrentalhistor”inteacademichstoyicleasellastheoloalucation promotedbyteJapansegoveentthe“natioalideologthormergd.Itisorthotingtatalloftebovsecondeo flourished inthe188Os,suggesting theimportant positionof this historical periodinthe historyof Japanese thought.
Keywords:the invasion of Korea;Japanese history education;history textbooks
1592年,完成統(tǒng)一日本大業(yè)的豐臣秀吉悍然發(fā)兵侵略李氏朝鮮,朝鮮國王李盻逃亡至義州并向明朝求援,明廷遂派兵援朝,至此牽扯到中日韓東亞三國的壬辰戰(zhàn)爭爆發(fā)。朝鮮征伐持續(xù)了七年之久,直至豐臣秀吉去世,日本才從朝鮮半島完全撤兵,中朝聯(lián)軍最終挫敗了豐臣秀吉的侵略野心,日本在前近代最大規(guī)模的對外擴張最終無功而返。作為日本史上的重大事件,這場戰(zhàn)爭是如何被后世書寫的?這場戰(zhàn)爭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又經(jīng)歷了怎樣的重構?目前國內外的研究通常是從文學史的角度出發(fā)并分析各類文學作品中的朝鮮征伐敘事(比如張靜宇的《日本古代文學中的“朝鮮征伐”敘事》、覃思遠的《大關本lt;朝鮮征伐記的他者敘述與自我建構》、日本學者森節(jié)男的《古凈琉璃lt;朝鮮太平記gt;的典據(jù)與編集方法》),鮮有從教育史角度出發(fā)的研究成果,代表性的僅有石渡延男的《日本歷史教育中的秀吉侵朝》一文,但石渡氏主要著眼于戰(zhàn)后的情形,并未過多著墨于戰(zhàn)前的情況。因此,本文以近代日本中小學歷史教科書為主要史料,以近代日本歷史教育對朝鮮征伐的不同歸因理論為研究對象,力求揭示各歸因理論的特點及其背后反映的社會思潮。
一、“秀吉野心說”
近代日本的中小學教科書制度歷經(jīng)了從“自由採定制\"到“檢定制”再到“國定制”的演變[1],但無論是哪一個時期,中小學歷史教科書在對朝鮮征伐進行歸因時,大多將戰(zhàn)爭責任歸咎于豐臣秀吉開疆拓土的野心而采用“秀吉野心說”的觀點。據(jù)筆者統(tǒng)計,在出版于1873年到1943年的101本含有朝鮮征伐內容的小學歷史教科書中,持“秀吉野心說”者共有58本,在170本中學歷史教科書中,持“秀吉野心說”的教科書有76本。明治初年,由于歷史教育方興未艾,所以當時的“秀吉野心說”普遍帶有軍記物的特色,“起初,豐臣秀吉受托于織田信長而經(jīng)略山陽道,秀吉曾向信長請示進攻韓、明之事,秀吉在鐮倉之時,曾一邊撫摸源賴朝雕像的背部一邊說:‘徒手取天下者,唯吾與卿耳,如今我欲攻伐明朝,卿以為如何'”[2]?!俺酰慵钚砰L之命經(jīng)略中國地區(qū),信長曰:‘此事若成,吾賜汝以其地’,秀吉答曰:‘中國九州之地,非臣所欲,臣欲直取朝鮮、明國,使其成為主公之所屬’,信長大笑?!盵3]
值得注意的是,十九世紀晚期,隨著實證主義史學在史學界的影響力進一步擴散,歷史教科書的編纂開始“脫虛向實”,將一些文學色彩剔除出教科書,比如,1891年文部省重新制定了小學教則,將神代史從日本史的框架中移除。受到這種趨勢的影響,“秀吉野心說”開始變繁為簡、易虛為實,較為簡短、精煉的敘述成為主流。
盡管“秀吉野心說”在不斷完善,然而這種論調始終無法解決一個問題,即豐臣秀吉發(fā)動戰(zhàn)爭的背后是否還有其更深遠的考慮?由于每個敘事主體都能從自身立場出發(fā)并解釋“秀吉的野心是什么”這一問題,所以這種“敘事的彈性”便導致當“秀吉野心說”與其他的社會思潮共鳴時,便可以構造出不同的歸因理論。那么,“秀吉野心說”又衍生出了哪些歸因理論?筆者認為,其主要演化出“東洋統(tǒng)一說”“日明通交說”“外揚國威說”“國民思想說”四種歸因理論,下文對這四種理論進行分析。
二、“東洋統(tǒng)一說”與“日明通交說”
“秀吉野心說”與亞洲主義的結合衍生出了“東洋統(tǒng)一說”與“日明通交說”。
所謂“東洋統(tǒng)一說”,即認為豐臣秀吉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是想合并中日韓三國,實現(xiàn)所謂“前所未有之壯舉”,比如“秀吉早在平定海內之時就已經(jīng)在考慮下一步了,那便是建設一個以日本為中心、涵蓋朝鮮、支那和菲律賓以及印度的大東亞”[4];所謂“日明通交說”,即認為豐臣秀吉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是想恢復和明朝在經(jīng)濟、政治上的來往,但朝鮮、明朝對秀吉的心意不加理會,最終才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雖然秀吉在信長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統(tǒng)一支那和朝鮮,但平定國內后,他想修復和支那、朝鮮的關系,便把此番心意傳達給他們,但他們對此毫不理睬,所以秀吉便日益想攻伐他們”[5]。
從數(shù)量分布上看,“東洋統(tǒng)一說”在出版于十九世紀晚期的小學歷史教科書中尤為受到青睞,在12本持“東洋統(tǒng)一說”的小學歷史教科書中,有8本是出版于“檢定制”(1886—1903年)時期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這與亞洲主義的勃興息息相關。十九世紀晚期,隨著日本逐步進人現(xiàn)代化的軌道,歐化主義浪潮對日本社會的沖擊導致了保守主義的抬頭,諸如陸羯南和三宅雪嶺等部分知識分子將視野從歐化主義轉移到亞洲主義上[6,部分民族主義者甚至打著亞洲主義的旗號鼓吹擴張國權[7]。1895年甲午戰(zhàn)爭的勝利使亞洲主義者進一步膨脹,讓國力蒸蒸日上的日本統(tǒng)領整個東洋并將西洋人驅逐出去的觀點可謂是甚囂塵上。因此,受到亞洲主義的影響,“東洋統(tǒng)一說”隨之勃興,豐臣秀吉被塑造為踐行亞洲主義的英雄。
然而,如表1所示,當小學歷史教科書實行“國定制”(1903—1945年)后,“日明通交說”成為日本官方定論。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變化,主要是因為隨著日本對朝鮮半島的滲透不斷加強,最終在1910年通過《日韓合并條約》完成對朝鮮半島的吞并,尋找支配朝鮮的合法性就成為燃眉之急。然而,“東洋統(tǒng)一說”并不利于這種合法性的尋求,因為盡管該理論賦予朝鮮征伐以所謂的統(tǒng)一東洋的道義,但仍然難以掩蓋這場戰(zhàn)爭的侵略性質,因此將豐臣秀吉的野心解釋為“修復與中朝兩國的關系”的“日明通交說”就成為“東洋統(tǒng)一說”的替代品,秀吉的形象從“侵略者”變?yōu)楦鼮闇睾偷摹皣恍迯驼摺?,朝鮮征伐就成為由于朝鮮和明朝不領情而無奈之下發(fā)生的歷史事件。到了太平洋戰(zhàn)爭時期,出版于1943年的第5期小學歷史教科書重新將“東洋統(tǒng)一說”搬上教壇,從而向學生灌輸建設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的思想。
三、“外揚國威說”
“秀吉野心說”與皇國史觀的結合衍生出了“外揚國威說”。
如表2所示,持“外揚國威說”的歷史教科書數(shù)量極少,小學階段僅有2本而中學階段僅有5本。該說法認為,豐臣秀吉之所以發(fā)動朝鮮征伐,是因為他想遠播“國威”于海外,比如“秀吉欲揚武威于海外,乃大舉伐朝之師,命加藤清正、小西行長為先鋒”[8]“秀吉懷有使國威輝耀于整個亞洲、使皇威伸張于整個亞洲的雄圖,在尚未統(tǒng)一國內的天正十五年,便已遣使至朝鮮,敦促他們入貢我國,甚至還催促明國也來入貢我國,但這些舉動并沒有成功。因此,在天正十九年,秀吉便決定征伐明國”[9]。
然而,這里存在一個問題,皇國史觀是通過怎樣的路徑才得以與“秀吉野心說”結合并衍生出“外揚國威說”?筆者認為,正是通過對豐臣秀吉的形象塑造以及近代日本的教育理念施加影響,皇國史觀才與“秀吉野心說”結合,從而衍生出“外揚國威說”。
近代以來,日本政府一直試圖以皇國史觀塑造出一個尊皇、愛國的豐臣秀吉的形象并使之成為國民典范。自江戶幕府創(chuàng)立以來,豐臣政權遭遇了數(shù)百年來自官方層面的負面評價及不公待遇,比如,1615年,德川家康剝奪了豐臣秀吉的“豐國大明神”的神號并廢棄了供奉秀吉的豐國神社,對該神社的一切修繕工作也被嚴令禁止。然而,1868年后,明治政府出于塑造皇室權威、向國民灌輸忠于皇室觀念的需要,頒布給豐臣秀吉“翻案”的敕令,豐臣秀吉被明治政府追認為有功于國家、揚皇威于海外、對皇室忠心耿耿的英雄人物[10]。同年,明治政府決定重修豐國神社以紀念豐臣秀吉,1879年11月18日,大阪的豐國神社落成并在12月28日升格為正宮。明治政府的一系列舉措使得豐臣政權的形象在官方層面發(fā)生逆轉,但在民間,官方試圖塑造的尊皇愛國的秀吉形象并未徹底深入人心,人們對秀吉的形象依舊是“起于草根而奪得天下的英雄”。只有到了甲午戰(zhàn)爭前后,尊皇愛國的秀吉形象在民間才逐漸成為主流。比如說,當時還是中學教師的大森金五郎在日清戰(zhàn)爭前擔憂日軍戰(zhàn)敗,認為“若日軍犯下太閣那般的過錯,那可真是壞了大事”,然而在戰(zhàn)爭勝利后,大森金五郎立馬對豐臣秀吉贊不絕口,直言:“日清戰(zhàn)爭后回看日本的歷史,和以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太閣真是何其偉大的人物??!”[10]
另外,明治政府試圖在教育界貫徹落實皇國史觀這一意識形態(tài)并使之成為教育界的指導思想。1872年,明治政府頒布《學制》,但其內容基本沒有皇國史觀的痕跡,反而是與啟蒙主義或歐化主義教育理念相勾連。但隨著自由民權運動的高漲,對于明治政府而言,改變現(xiàn)行的教育制度并“清洗”其內容成為當務之急。在如此背景下,由森有禮炮制的皇國史觀教育便應運而生。1886年,明治政府頒布《小學校令》和《中學校令》,標志著皇國史觀成為教育界的指導思想[11]上文所引用的《新體中學綜合國史》的編纂者栗田元次便是一位受皇國史觀影響十分深遠的歷史學者兼歷史教育者,他極力反對充滿學院派作風的實證主義史學,因為它缺乏“對歷史進行總體性把握的能力”,對他而言,歷史學的首要目的是“昂揚大日本之精神并強化愛國精神”,且歷史學必須“講究八一宇的親和力”,歷史教育的首要之事是“明確作為我國國民之不可欠缺的國體觀念,涵養(yǎng)學生的國民精神,使其加深對社會、人生的理解并成為一名真正的日本人”[12]
不難看出,“外揚國威說”是“皇國史觀主導下的教育”與“皇國史觀主導下的豐臣秀吉形象”相結合的產(chǎn)物,在此說法中,豐臣秀吉的野心被過分解讀為其弘揚日本國威的尊皇愛國之精神,而這種曲解背后反映的無疑是近代日本對自身的歷史資源的扭曲性開發(fā)。
四、“國民思想說”
“秀吉野心說”還與近代日本史學界試圖尋找“東洋的近代”意圖以及日本官方推行的殖民主義教育相結合,從而衍生出了“國民思想說”。
“國民思想說”試圖將朝鮮征伐歸結于十六世紀日本國民謀求海外擴張的所謂“時代精神”,而豐臣秀吉的野心不過是“時代精神”的一種反映罷了。這種觀點不見于小學歷史教科書中,而只見于中學歷史教科書中,以下試舉兩例?!巴瓿珊冉y(tǒng)一大業(yè)的豐臣秀吉想將海外發(fā)展之手伸到明國并試圖完成空前壯舉,他之所以想這樣做,原因乃是秀吉豪放的天性,以及因西洋人的來航而得到激發(fā)的我國國民的海外發(fā)展精神,一同導致了對外活動的機運愈發(fā)成熟?!盵13]“當時,我國國民的進取氣象表現(xiàn)在對外征伐和通商貿易上,而代表了這種時代精神的秀吉在九州征伐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遣使至朝鮮,要求朝鮮充當中介,好以修復我國和明國的國交;隨后秀吉又送書信到馬尼拉的西班牙的呂宋總督那兒,敦促他們來朝;而對于葡萄牙的印度總督,秀吉也和他通交;而且,秀吉還送書信到臺灣,要求臺灣臣服于我國?!盵14]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歸因理論?本文認為,這與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史學界對獨屬于東洋史和日本史的“近代”的尋找息息相關。比如,京都大學教授內田銀藏認為平安時代是日本的“中世紀”,而鐮倉、室町時代的日本已經(jīng)催生出近代的文化,原勝郎也贊同將鐮倉、室町兩代比作西方的文藝復興時期,這種敘事的背后隱藏的是一種“文明競賽”的邏輯,即以歐洲近代史為競爭對手,在東亞各國的歷史中尋求發(fā)生時間比歐洲更早、獨屬于東洋的“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等充滿“近代意義”的歷史事件,從而完成“近代的超克”[15]。因此,從史學史的角度看,“國民思想說”背后反映的不過是當時日本學者在日本史中尋求獨屬于大和民族的“大航海時代”的一次嘗試。關于這一點,還可以從昭和年代的中學歷史教科書對朝鮮征伐的章節(jié)編排中加以理解,在出版于昭和年代的83本中學歷史教科書中,有38本將朝鮮征伐相關的內容放置在“邦人的海外發(fā)展與西洋文化傳來”之類的章節(jié)下,占比約為 45.78% ,表3是部分教科書的情況。
此外,日本政府對殖民主義教育的推崇助長了這種論調的擴散。殖民主義教育的源頭可以追溯到1895 年及1905年對滿清及俄國戰(zhàn)爭的兩場勝利,當時就已經(jīng)有某些師范學校的教師直言,“現(xiàn)今我國民乃位列世界一等國之膨脹國民,必須養(yǎng)成大國民之風氣”[16]第一本持“國民思想說”的歷史教科書正是出版于1905年[17],這從側面反映了殖民主義教育與“國民思想說”之間存在密切關系。到了大正年代,殖民主義教育并未因“大正民主”而產(chǎn)生過多的動搖。比如,1924年頒布的《實業(yè)補習學校公民科教授要綱》將“拓殖支那、西伯利亞、南洋、南北美洲”等帶有濃厚殖民主義色彩的教學內容納入到公民科之中[18]。到了昭和年代,殖民主義教育得到了全面的貫徹落實,教育界愈發(fā)重視在教育中向學生灌輸“海外發(fā)展的必要性”,1939年夏天召開的全國中學地理歷史科教員協(xié)議會集結了數(shù)百名來自全日本各地的教育行業(yè)相關從業(yè)者,會議的第五項議題便是討論如何涵養(yǎng)學生海外發(fā)展之精神,其具體內容如下:(1)使學生知曉我國國民海外活動之史事及現(xiàn)狀;(2)使學生知曉外國人之海外發(fā)展現(xiàn)狀;(3)使其知曉將來我國國民雄飛之地區(qū)的地理詳情;(4)使其深感我國國民向海外發(fā)展之必要性[19]。
因此,“國民思想說”是近代日本史學界與日本官方間的“無意識的合作”下的產(chǎn)物,一方面,它反映了明治以來日本史學界的一個發(fā)展傾向,即以西洋近代史為模范從而重塑日本史的敘事模式,并謀求建立一個以東洋而非西洋為主體的近代史框架;另一方面,它反映了日清、日俄戰(zhàn)爭以來,日本官方在各科目的教學內容中加人殖民主義的相關內容并向國民灌輸對外擴張思想的嘗試。
五、結語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不僅是歷史學者難以脫離“當下”而進行學術研究,教材編纂者同樣難以擺脫社會思潮、政治局勢的影響而編寫歷史教材。綜觀近代日本歷史教育的發(fā)展歷程,十九世紀八十年代無疑是一個具有分水嶺意味的時期,出版于這一時期的歷史教科書往往同時具有進步性和反動性,一方面,正如上文在討論“秀吉野心說”時所言的那般,這一時期的歷史教科書不斷完善,實證主義史學的影響在歷史教育界中達到了無遠弗屆的地步,甚至連神代史也被剔除出歷史教科書;另一方面,各式各樣的右翼思想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逐漸抬頭,日本政府非但沒有及時矯正這種右翼傾向,反而將此類思想固著到歷史教育之中,從而向國民灌輸軍國主義、皇國主義、殖民主義,導致近代日本的歷史教育愈發(fā)極端,愈發(fā)脫離歷史事實。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在美國主持的日本民主化和去軍事化的浪潮中,“朝鮮征伐”才得到了日本教育界的“再書寫”,比如“朝鮮侵略”開始逐步代替“朝鮮征伐”“朝鮮進出”等字眼[20]。然而,與發(fā)生在前近代的朝鮮征伐不同,日本教育界始終沒有給發(fā)生在近代的侵華戰(zhàn)爭進行徹底的“撥亂反正”,如今日本市面上流通的許多中小學歷史教科書仍然對南京大屠殺、細菌戰(zhàn)等侵華日軍犯下的累累罪行避而不談,甚至將日本對中國的侵略篡改為“進出”。因此,從這一點上看,戰(zhàn)后日本教育界的右翼成分仍然有待進一步清算,如何防范日本右翼勢力抬頭并維護東亞地區(qū)的和平,仍然是中日兩國乃至東亞地區(qū)有識之士的共同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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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黎肇華(2000—),男,漢族,廣東廣州人,蘇州科技大學社會發(fā)展與公共管理學院,研究方向為日本史。
(責任編輯: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