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洛陽看牡丹

王連想，山東鄆城人。作品見于《當代人》《佛山文藝》等刊。

世界上因花而生，因花而興的城市眾多，借牡丹而馳名的城市也不在少數(shù)。洛陽卻憑著得天獨厚的地理、歷史文化條件，與牡丹相濡相濟，使這座千年古都在眾多的花城之中獨領風騷。

到洛陽，最不能錯過的就是賞牡丹?！奥尻柲档ぜ滋煜隆?，如果錯過了看花，那這趟行程似乎就有了缺憾。宋文忠公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敘述了洛陽牡丹的名品、命名之法、花名由來、色態(tài)姿容以及洛陽愛種牡丹的風習和種、接、澆、管牡丹的經(jīng)驗。尤其是在《花品序》中所說“牡丹出丹州、延州，東出青州，南亦出越州，而出洛陽者今為天下第一?！庇纱丝梢?，很早的時候洛陽牡丹就已在人們心中確立了花魁的地位。大業(yè)元年，隋煬帝在東都洛陽修建御花園，并昭告天下，征求御用花卉，易州進責了數(shù)箱牡丹，從此，植根于民間鄉(xiāng)野的牡丹第一次邁入了富麗的皇家園林，其地位也得以提升。牡丹究竟是哪朝哪代生發(fā)成長并被人類馴養(yǎng)栽種的已不可考。南朝謝康樂所說的“永嘉竹間水際多牡丹”，一直被認為是人工栽培牡丹的最早記錄。而牡丹進洛陽，則給牡丹的培育及其身段的提升提供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武則天時，定洛陽為神都，洛陽的牡丹迅速興盛起來。到了宋代，洛陽牡丹栽培技術業(yè)已鼎盛。憑借著色艷、香濃、形美、花大的特點，以及紅、白、粉黃、紫、綠、藍、黑、復色和上干個品種，一度花冠群芳，名滿天下。這些榮譽除卻牡丹自身的風姿綽約外，大抵是沾了洛陽這個城市天時地利人和的光了吧。

地處華夏文明發(fā)源地河南西部，北依邙山，南臨伊闕，東望嵩岳，西接秦嶺的洛陽，素有“九州腹地、十省通衢\"的美稱，其“天下之中\(zhòng)"的地理位置，使這里聚集了天地的中和之氣，成為鐘靈毓秀的沃土，為嬌嫩的牡丹提供了良好的成長基礎。洛陽是全國建都最早、朝代最多、時間最長的天下名都，有“華夏第一王都”之稱?！妒酚洝分杏休d：“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間”。洛陽成為夏、商、周建都選址時的要地?！奥尻柎喝兆罘比A，紅綠陰中十萬家。誰道群花如錦繡，人將錦繡學群花?！笔撬抉R光對春日洛陽的無限贊嘆?！懊髟码[高樹，長河沒曉天。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眲t道出了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陳子昂在寄望神都時，既滿含離別愁緒，又對洛陽希冀無限的明快之感。無論是以書法和文學成就著稱的蔡邕，還是靠精湛畫技聞名天下的畫圣吳道子。無論是瀟灑飄逸的詩仙李白，還是沉郁如潭的杜工部，再或者是平實的白樂天，或者風格清麗的歐陽修，治學嚴謹?shù)睦韺W家程頤、程顥兄弟，都豐厚了洛陽的歷史，為洛陽增添了璀璨的光輝。洛陽知名而牡丹知名，牡丹知名又使洛陽更聞名于世。

白居易是愛洛陽愛牡丹的。特別是在五十七歲的時候，抱病中的白樂天半官半隱，于香山寺過起了烹茶煮茗、宴游賦詩的生活。在交往的過程中，與不少名士惺惺相惜，得摯友元稹生前所托，將六七十萬錢布施捐贈香山寺，也為香山寺在乾隆眼中“龍門幾十寺，香山屬第一\"的論斷增添了不少的磚瓦。百年之后，這位曾與香山為伴的號稱“香山居士\"的老人，終于如愿長眠在了白園內(nèi)，長久與洛陽為伴。雖昔人已乘黃鶴去，卻留下了當年洛陽人賞牡丹的盛況記載，讓今人回味無窮?！盎ㄩ_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毕氡匕讟诽飚斈暌彩沁@群狂人中的一位，頭簪各色的牡丹，吟詠著詩歌，有說有笑地在花叢中穿梭吧。當然，這個整日與牡丹相伴的詩人對牡丹的愛自然遠遠超越了只借牡丹為題材的普通人。他對牡丹業(yè)已到了如癡如狂的境地?！般皫るA前紅牡丹，晚來唯有兩枝殘。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愛花也惜花，才是最懂花的。為了不留遺憾，即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要手持火把來觀賞，以對得起每年春天，牡丹花如約綻放的那片深情厚誼。

洛陽是花國，是牡丹的故鄉(xiāng)。自隋朝以來，作為栽培中心，無論是花的品種還是數(shù)量，洛陽牡丹一直聞名遐邇。單瓣型、荷花型、菊花型、薔薇型、拖掛型、皇冠型、繡球型、金環(huán)型、千層臺閣型、樓子臺閣型等十余個，花型眾多，狀元紅、豆綠、姚黃、魏紫、洛陽紅、白雪塔、御衣黃等品種知名，成了洛陽牡丹的品牌?！巴デ吧炙幯裏o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痹趧⒂礤a眼里，牡丹既無芍藥的妖艷，也沒有芙蓉的清高孤傲，它以華貴雍容、富麗堂皇的花冠而聞名于世。牡丹花雖嬌嫩，但在百花之中，也是極有品格和氣節(jié)的。數(shù)九寒冬，想要賞花的武后，下旨讓百花冒著嚴寒開放，最終卻只有牡丹巋然不動，因此遭貶。它雖不像梅花那樣冒風斗雪傲然怒放，卻也在冰天雪地里開始孕育著生機，只等著春的訊息一來，滿目生機的牡丹就將旺盛的生命力展現(xiàn)在喜歡它的人眼前了。

記得小學升初中的那次考試，我們是在老師的帶領下，步行七八里路到鎮(zhèn)子上的中學里參加筆試的?？荚嚢才帕艘徽?，中午草草吃過午飯后，就在陌生的校園里溜達。當路過一間紅磚瓦房的辦公室門前時，一陣悠揚的歌聲從里面?zhèn)鱽?。我和小伙伴趴在綠漆的木窗靈前，透過小塊的玻璃往里瞅，昏暗的室內(nèi)，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架腳踏風琴前，手腳并用地演奏，渾厚的男中音不斷從他口中飄出?！鞍　档?，百花叢中最鮮艷，啊……牡丹，眾香國里最壯觀……\"那是我第一次接觸音樂，當時并沒記住過多歌詞，只覺得很動聽。后來讀了初中，在校廣播站反復播放的錄音磁帶里，我才知道那首動聽的歌叫《牡丹之歌》，歌詞還是詞界泰斗喬羽寫的。打那之后，我把歌詞抄到了小本子上，開始一遍遍讀詞，一遍遍哼唱，雖然還未見過牡丹，不知道牡丹長什么樣子，但牡丹的精神形象卻在我心中樹立了起來。大學畢業(yè)后，有一次假期返鄉(xiāng)，在路兩旁的田野里，我著到了一望無際的花海，我才知道，喬羽老爺子果然沒有欺人。那曾經(jīng)生長在皇家園林的雍容華貴的花王，在這田間鄉(xiāng)野也生長得如此絢爛。它們曾歷經(jīng)貧寒，平步青云后，又返回鄉(xiāng)野，一邊美化環(huán)境，一邊為入們提供油料，創(chuàng)造經(jīng)濟價值，牡丹的這種質(zhì)樸的品質(zhì)是多么的難得啊。

牡丹是有氣節(jié)的，牡丹也是多情的?！读凝S志異》中關于葛巾、玉版和常大用、常大器的感情糾葛，已成為一段佳話，說明洛陽在很早的時候就有牡丹文化在傳播了。《本草綱自》載：“牡丹皮有和血、生血、涼血、治血中伏火，除煩熱之效。\"《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中記載：“主寒熱，驚癇邪氣，除堅癯癡血留舍腸胃，安五臟，療癰瘡。\"牡丹花有活血化瘀，清熱涼血的功效，還有養(yǎng)血和肝，祛瘀的功效。由牡丹開發(fā)出的眾多的護膚產(chǎn)品、糕餅、果脯、花酒、牡丹籽油等，藥用價值、經(jīng)濟價值高，為洛陽實現(xiàn)了創(chuàng)收。牡丹給洛陽創(chuàng)造了生機，洛陽人民對牡丹的愛也極為濃厚。洛陽花卉眾多，但只有牡丹花被稱為“花”，而桃花、杏花，雖然也很艷麗，卻只被叫作果子花?！奥尻柸藨T見奇葩，桃李花開未當花。須是牡丹花盛發(fā)，滿城方始樂無涯。\"這是邵雍眼中的洛陽人愛牡丹的見證。歐陽修筆下的洛陽人對牡丹的愛更為狂野?！堵尻柲档び洝分休d：“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ㄩ_時，士庶竟為游遨……至花落乃罷?！敝軒熀裨凇堵尻柣居洝分袑σS也是十分贊賞?！捌渖趺溃邼嵵?，敷榮之時，特異于眾花，故洛人賞之，號為花王。城中每歲不過開三數(shù)朵，都人士女必傾城往觀，鄉(xiāng)人扶老攜幼，不遠干里，其為時所貴重如此。\"洛陽人重牡丹可見一斑。

涉足洛陽，置身在牡丹園中，那陣陣濃郁的香氣中，一朵朵爭奇斗艷的花冠在風中搖曳開來，白的似雪，粉的如霞，紅的像火……每一個品種，每一朵花似乎都爭先恐后地想給人們訴說發(fā)生在它們自己身上的故事。在花開時節(jié)能一睹它們嬌艷的容貌，這可比在洛陽生活了幾年的歐陽修幸運多了。因為歐陽文忠公雖在洛陽經(jīng)歷了四個春天，卻因時機不待而沒能著到盛花時節(jié)的牡丹，這似乎也成了他人生中的一大憾事。北宋的周師厚對于洛陽牡丹也有遺憾。他曾說：“余少時聞洛陽花卉之盛，甲于天下。嘗恨皆未能盡觀其繁盛妍麗，竊有憾焉?！?/p>

在洛陽，你天可不必為吃什么而發(fā)愁，一道洛陽水席，足以滿足大多數(shù)人的需求。二十四道菜中，有八道冷菜，十六道熱菜，每一道熱菜又都有充足的湯汁。八個冷菜為前菜下酒，酒過三巡后，熱菜循序而上。十六道熱菜又可分為四個主菜、八個中間和四個壓桌菜。每上一個主菜就會跟兩道中菜，有“帶子上朝\"之說。要鶯有鶯，要素有素。在上菜、夾菜、品菜過程中，洛陽水席文化中的“水\"字才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既有菜品中的湯湯水水，也有吃完一道菜再上另一道菜的行云流水。就說那道最有名的牡丹燕菜吧，醇香味美的湯汁上浮著可賞可食的美麗的“牡丹花”，怎能不給人賞心悅自之感，讓人胄口天開呢。

龍馬負圖、倉頡造字、天下之中、理學之源……這些厚重的文化都為洛陽增添了無限的神秘，讓我們在觀賞洛陽牡丹的同時，也能感受這里的歷史文化的張力。當我們提到洛陽的某一段歷史的時候，就能夠想起洛陽各色的牡丹花來。在花與文化的水乳交融中，感受厚重的不一樣的洛陽。

春天來了，讓我們到洛陽看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