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有著很多的承載。它既是侯運通先生散文集《老屋》中一篇作品的名字,也是他的散文集的名字。作者幾經(jīng)甄選,最終確定由“老屋”來做書名,意味悠長。
侯先生以其滿腔深情、家風賡續(xù)者的責任和精謹細膩的工筆手法,讓《老屋》這篇文章成為了他的散文代表作,也讓《老屋》這本書有了迷人的香味,更讓那些曾經(jīng)矗立的老屋有了耀眼的光芒。
偃師岳灘鎮(zhèn)侯家莊侯氏家族,是3000多年前周武王的后裔,屬正宗源流,晉緡侯為得姓始祖。1616年自世英始祖從山西洪洞縣遷入算起,侯氏家族在河洛大地上已經(jīng)有400年的發(fā)展史。
到作者老爺這一代,侯家仍屬高門大戶。按五行和八卦方位,老爺親自設計、主持建造了總面積1.5畝、房屋總面積1000平方米,分前院、中院和后院的三進四合院。
侯氏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侯氏祖規(guī)要求侯氏后人多讀書,成為有文化的“士”。良好的家風一以貫之。老爺就是這樣一位家風踐行者和傳承者,他熟讀四書五經(jīng),尤精研《周易》,深通堪輿學,是享譽河洛的鄉(xiāng)紳名士,曾被偃師縣署聘為堪輿師,被直系軍閥首領吳佩孚請去勘察地形,選建大帥府和西工兵營。
老爺一生慈悲為懷、深明大義大理,是個大智慧的人。鄉(xiāng)親有大事不決來問老爺,鄰里鬧矛盾也來找老爺。再復雜再疙瘩難解的事,老爺總能處理得讓人口服心服滿意而去。一天到晚,老屋里人來人往,喧鬧不已。
侯家保留下來的兩塊大匾,是對作者老爺品行的最好見證。老爺六十大壽,前來祝壽的官家和學生,給老爺抬來了多塊功德匾。一塊為“壸德堪仰”金字匾,是全體侯氏宗親送的賀壽匾,表達了對老爺一生恩澤和德望的褒揚與稱頌;另一塊是“樹德昭彰”匾,系民國時期洛陽大書法家高佑先生(偃師人)書寫。
作者的老爺?shù)赂咄兀苋俗鹬亍4鬆攧t是一個熱情公益、行俠仗義之人,為人處世知禮尊禮、心胸坦蕩,曾任直系軍閥豫軍第五混成旅的上校團長,1920年任省政府參議員。在偃師和洛陽駐防期間,為當?shù)匕傩蘸袜l(xiāng)村辦了許多好事善事,如訓練民團、驅逐響馬、維護治安和打井、修路和禁煙,等等。
一件事最能說明大爺?shù)臑槿恕?922年,老爺去世居喪期間,鞏縣(今鞏義市)回郭鎮(zhèn)有郭氏兄弟前來吊孝致祭。按當?shù)仫L俗,人來致祭后孝子要前去還禮。
當時爺爺知大爺與郭家女因瑣事有恩怨情仇,怕大爺去有不測,就勸大爺不要前往。大爺卻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且都是熟人怕什么!”
大爺從開封回家時,帶有幾個荷槍實彈的護兵。爺爺勸大爺帶護兵前往會安全一些。但大爺說:“哪有帶兵帶槍去回禮致謝的?!眻?zhí)意一人前往。大爺一到鞏義,即被郭家扣住不放。大爺出事時年僅40歲,正當人生盛年,令人惋惜。長輩對晚輩的言傳身教,影響深遠。除了自身言談舉止、為人處世的表現(xiàn)外,作者老爺、爺爺、父親留下了大量的藏書,如《周易》《弟子規(guī)》《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萬年歷》《唐詩選》《古文觀止》《朱子家訓》等,還有《四書句解》《水滸傳》《西游記》《三國演義》《七俠五義》《拍案驚奇》等書,它們對作者文化文藝方面的滋養(yǎng)無疑是豐厚的、深層的。
作者在政法、紀檢部門工作40多年,在工作之余筆耕不輟,出版散文集《老屋》前,已出版中短篇小說集《世事如云》、報告文學集《追趕太陽的人》。其深厚的文學基礎和扎實的寫作功底,與他少年時的家風教育和大量的書籍閱讀不無關系。
在《老屋》一書第一部分《明月照鄉(xiāng)愁》中,作者還分別寫了爺爺、奶奶、外爺、父親、母親、大伯、二伯等人物。爺爺一生敢于與命運抗爭,不認輸不服輸,處變不驚、榮辱皆安,厚德載物、自強不息;奶奶一生行善積福,節(jié)衣縮食,勤勞儉樸;父親為人溫和,寬厚明理,樂于助人;母親善良正直,寬恕誠實,忍耐堅強……這些人物共同組成了侯氏家族人物精神圖譜,形成了老屋璀璨的人性光芒。
充滿人文思想寄托的庭院建設,是老屋散發(fā)出的另一種文化之光。在作者的記述中,一棵又一棵長在老屋不同位置、散發(fā)著不同芳香的樹木搖曳在我們面前:在老屋中院兩邊的房檐外,是早年由爺爺和奶奶親手植的兩排樹木。東側南北各有一棵棗樹,西側共有4棵樹,均勻分布在4間房窗外。最南面的是棵香椿樹,又高又直又大。
在壓水井北是一棵棗樹,棗樹北是一棵石榴樹,石榴樹北又是一棵棗樹。每到春天,棗樹綠意滿枝,到夏天棗樹會開出碎如小米的花來,落花時節(jié)“黃米”鋪地,十分好看。到了秋季,滿樹的棗子由青變黃再變紅。
中院有一棵石榴樹,每到五月,石榴花開得紅紅火火,祥瑞滿院。而到了農(nóng)歷八月,樹上石榴碩果累累,搖搖欲墜。在西廈與大屋形成的通往后院的通道,還有一棵葡萄樹。葡萄架很大,成為夏日納涼的好處所。每到夏秋之夜,涼風習習,坐在此處渾身通泰。小時候,作者和幾個兄弟常與奶奶坐在葡萄架下乞巧,并聽奶奶講牛郎與織女、嫦娥與吳剛的故事。
從所種植的都是枝繁葉茂、果實累累、籽粒飽滿的樹種看,侯家深諳中華庭院文化。那些樹木,充滿了對人丁興旺、多子多福的人生期冀。
庭院除種有棗樹、香椿樹、石榴樹、葡萄樹這些果樹外,還養(yǎng)有許多花草。
養(yǎng)得最多的是前院的燒湯花、中院的指甲草和后院的向日葵。這些花大多養(yǎng)在院子的墻角和屋檐下,一天到晚開得十分燦爛,香氣溢滿全院。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在這樣的氛圍里,作者的童年怎能不幸福而快樂?他經(jīng)常去逮香椿樹上的“花大姐”送小朋友玩,采摘指甲桃用于染手指甲,在直通二層樓的大梯子上爬上爬下,在溫暖如春的紅薯窖中玩耍,將摘的青柿子塞到溫暖的麥秸垛里,幾天后去吃又黃又軟又甜的“烘柿”……
老屋作為家的載體,對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來說,是一種依賴、一種寄托、一種懷抱。老屋綿長的鄉(xiāng)愁之光,永遠暖人、令人迷醉。
鄉(xiāng)土的記憶深深,鄉(xiāng)愁的情感深深。老屋盛裝著親人們的悲歡離合,承載著作者不絕如縷的情思。雖然老屋已不復存在,消失在了歷史的進程之中,但它曾經(jīng)發(fā)出的光芒,永遠明亮,富有光彩和吸引力,給人帶來方向、指引和能量。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南省散文學會理事,洛陽市散文學會會長,宜陽縣文聯(lián)四級調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