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我正好聽見兩個民警對話的后半截。一個說:“老齊初步估計死亡時間是今天凌晨3點?!蔽抑览淆R是出現(xiàn)場的法醫(yī)。另一個說:“凌晨3點?正常人誰凌晨3點跑到廚房里?”
這的確是個問題,尤其是在聽明白案情介紹之后。死者是個獨居的中年女人,不過,說獨居也不太確切,或許可以說是暫時獨居。她和丈夫在冷戰(zhàn),丈夫干脆不回家了。如果不是因為她丈夫,估計秋生也想不到要把我叫到現(xiàn)場來。
我認識死者的丈夫。嗯,這么說也不對。半年前,我采訪過死者的丈夫,一個挺有名的雕刻家。雕刻這東西我不懂,這位雕刻家的作品我更看不懂,但我至今對他那些精致的雕刻工具印象深刻,他曾經(jīng)拿起來一件一件給我介紹,諸如刻刀是多少多少號高碳鋼,錘子柄是原產(chǎn)哪里的胡桃木,就連打磨石料的砂紙都是進口貨。盡管我不太明白,無非就是在一塊石頭上叮叮當當亂敲一氣,木匠用的家伙難道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當然,這話我不會問出口。
還是回到案子上。雕刻家的妻子于凌晨3點左右死在廚房里,具體位置是水池邊。水龍頭上有血跡,而死者的致命傷在頭部。最初的推測是,她半夜起來去廚房,可能有點兒迷糊吧,腳下磕磕絆絆,一頭撞在水龍頭上,造成嚴重的顱腦損傷。因為身邊沒人,失去了搶救的最佳時機。今天早上小時工來打掃衛(wèi)生,才發(fā)現(xiàn)她已死去多時。
有刑警對摔倒的說法表示懷疑,水龍頭在水池上方,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得把腰彎成九十度角,腦袋才能碰到水龍頭。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在學校里對著水龍頭喝水的場面。的確,以那么個別扭的姿勢摔倒,還真是少見。這位刑警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要是有人按著她的脖子,把她的腦袋往水龍頭上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p>
不久,法醫(yī)首先確認,死者頭上的傷口的確是鈍器傷,但不符合水龍頭的形狀,不可能是撞到水龍頭上造成的。法醫(yī)更傾向于是某種工具,比如圓頭榔頭什么的。
然后,雕刻家被請到現(xiàn)場,看上去臉色不太好,雙眼布滿血絲——并非因為妻子的死,而是經(jīng)常熬夜工作的緣故(搞藝術的嘛,我能理解)。雕刻家說他昨晚一直待在工作室雕刻一件作品,作品的名字叫《時光》(他還把手機里的照片給我們看了,我依然看不懂),如果不是警察把他叫過來,這會兒他應該剛剛休息。實際上,這些日子他就住在工作室里。他還強調(diào):“是獨自。”
“那么,你知道為什么你妻子半夜起來去廚房嗎?”秋生把最初的疑問提了出來。
“她失眠,”雕刻家聳聳肩,“經(jīng)常半夜三更在屋里走來走去,吵得我根本無法工作。但她從來不考慮安眠藥——怕我用安眠藥害死她?!?/p>
現(xiàn)場沒發(fā)現(xiàn)安眠藥,可同時,雕刻家所謂失眠的說法也無從證實。而且這兩個人的作息時間都不正常,一個半夜去廚房溜達,另一個半夜根本就不睡覺。既然傷口不是水龍頭造成的,那就意味著謀殺,雕刻家的嫌疑上升,但同樣無法證實昨晚他來過現(xiàn)場。盡管屋子里到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跡,可畢竟,這里是他的家。
好在關鍵證據(jù)馬上就出現(xiàn)了。詢問雕刻家期間,一個刑警檢查了他的汽車,在后備廂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工具箱,里面曾經(jīng)讓我驚嘆的五花八門的雕刻工具同樣驚呆了他。工具箱里還有一把圓頭榔頭,這東西就沒那么考究了,一看就知道是尋常五金店里的大路貨。
雕刻家暫時失去了人身自由,他的抗議因為在圓頭榔頭上發(fā)現(xiàn)的血跡顯得蒼白無力,就像他蒼白的臉色。但我覺得現(xiàn)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也許,雕刻家是被栽贓陷害的呢?
那么,讀者朋友,您知道我的依據(jù)是什么嗎?
(參考答案見下期)
責任編輯" 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