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又稱踏青節(jié)、祭祖節(jié)等,作為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既承載著慎終追遠的祭祖之思,又蘊含著親近自然的天人諧樂。古人通過詩詞記錄清明節(jié)的食俗,不僅展現(xiàn)了時令食材的鮮美,更折射出“天人合一”的生活哲學與情感寄托。從寒食冷餐到踏青野味,從祭祀宴飲到文人雅趣,詩詞中的清明飲食文化如同一幅生動的歷史畫卷,傳遞著跨越千年的味覺記憶與文化密碼。
說到清明節(jié),就不得不提寒食節(jié),寒食節(jié)在清明節(jié)的前一日,源于春秋時期晉文公為紀念其大臣介子推而設的禁火傳統(tǒng)。唐代詩人韓翃在《寒食》中用“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描繪了禁火時節(jié)柳絮紛飛的景象,“日暮漢宮傳蠟燭”則暗示皇家賜新火的儀式感。寒食期間,冷食成為主流,如青團、麥草汁粉團等,既為祭祀供品,亦為民間充饑之物。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倍拍恋倪@首《清明》道出了清明時節(jié)人們思念已故親人的沉痛心情,同時也傳遞出清明飲酒的食俗文化,清明飲酒不僅是消愁解悶,更是一種寄托情思的生活方式。而在飲食方面,青團是清明時節(jié)的代表性美食之一。清代袁枚在《隨園食單》中記載其制法:“搗青草為汁,和粉做團,色如碧玉?!彼未唪恪肚迕魅諏啤分小澳媳鄙筋^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隱含著以青團祭祖的習俗。陸游更在《晚春感事》中直言“青餈旋搗作寒食”點明青團與寒食節(jié)的關(guān)聯(lián)。青團以艾草、麥草等野菜汁染色,兼具祭祀與食用的雙重功能,體現(xiàn)了“以食載禮”的文化內(nèi)核。
北方地區(qū)的寒食以香椿芽拌面筋、嫩柳葉拌豆腐為特色。唐代沈佺期《寒食》中“普天皆滅焰,匝地盡藏煙”的禁火氛圍,與這些清淡冷食形成呼應,凸顯了古人順應自然、節(jié)制欲望的生活智慧。同時,北方不少地區(qū)在清明節(jié)期間有吃馓子的食俗,馓子作為一種油炸冷食食品,在禁火做飯之時,成了充饑飽腹的主要食品。
清明正值仲春,此時雨水充沛,萬物生發(fā),野菜的采食成為文人筆下的詩意主題。宋代于良史在《春山夜月》中寫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睂⑻で嗖伤j的閑適與自然之美融為一體。蘇軾以“好竹連山覺筍香”贊春筍之鮮,陸游則形容“箭筍蕨芽如蜜甜”,將野菜的甘美比作蜜糖。楊萬里《寒食對酒》中的“筍蕨未作苦”,更揭示了野菜在寒食宴席中的獨特地位。
清明飲食不僅是個人口腹之欲的滿足,更與祭祀儀式緊密相連。唐代白居易《清明夜》中“獨繞回廊行復歇,遙聽弦管暗看花”的孤寂,與祭祀后的家族宴飲形成對比。宋代王禹偁《清明》中“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的慨嘆,反襯出“吃清明”宴席的隆重。吳惟信《蘇堤清明即事》中“梨花風起正清明,游子尋春半出城”,則描繪了祭掃后踏青野餐的習俗,春卷、潤餅等便攜食物成為郊游必備。
清明食俗因地域而異,呈現(xiàn)出多元的文化圖景。江南的青團、潤餅與北方的子福饃形成鮮明對比。晉南人清明蒸“子福饃”,以白面夾核桃、棗兒、豆子,象征團圓,祭祖后分食共享;閩東畬族的“烏稔飯”則以烏稔樹葉染米,紀念民族英雄雷萬興,成為民族融合的見證。泉州“潤餅菜”以薄餅卷時蔬,暗含寒食遺風,而蘇軾筆下“纖手搓來玉數(shù)尋”的馓子,跨越南北,成為節(jié)日的共同記憶。
千百年來,人們從經(jīng)典詩詞中汲取文化養(yǎng)分,滋養(yǎng)著心靈的綠洲。詩詞里的清明食俗,是自然時序、人文禮俗與個體情感的交織。從青團的糯香到春筍的清脆,從祭祀的莊重到宴飲的歡愉,飲食不僅是味覺的載體,更是文化的密碼。正如重慶大學羅宇教授在《詩中宋宴》中所言,宋代詩人“將饑寒交迫的生活窘境轉(zhuǎn)換為飯香菜美的詩意之境”,這種以飲食為媒介的生命觀照,至今仍在清明時節(jié)的餐桌上延續(xù),成為中華文化生生不息的見證。吟誦詩詞,品味美食,傳承文化,讓清明節(jié)的食俗文化在新時代煥發(fā)出新的生機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