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在睡夢中感到左鼻孔熱乎乎涌出一股東西來。
他順手抽了一張手紙,捂住鼻子,打開床頭燈,看到手紙上紅紅一片——流鼻血了。
老三悄悄去衛(wèi)生間清洗干凈,用手紙塞住左鼻孔。
看看手機,凌晨三點半,上床又睡了。
早晨起床,洗臉,洗頭,稍一用勁兒抓揉頭發(fā),鼻血又流出來了。
老三拿用鹽水泡過的棉球塞住左鼻孔,但血還在流。
他怕夫人驚嚇,沒吱聲,等到血不怎么流了,清洗干凈,塞住鼻孔,該干嗎干嗎去了。
早飯之后,一直到半上午,老三與夫人坐在小茶幾邊,聊著天兒,曬著太陽,品著濃濃的陳年普洱,渾身上下熱乎乎的,脖子上、后背上淌著汗水,好不舒泰!
突然,老三用手捂住鼻子。
夫人驚叫:“怎么流血了?”又忙說:“趕快上醫(yī)院吧!”
老三擺手。
夫人驚慌地指揮著他抬起頭,舉起手,掐鼻翼,仍然止不住“紅”流滾滾……折騰老半天,終于塞住左鼻孔。
老三躺在床上,想休息一會兒,似睡非睡間,左鼻孔又流出了熱乎乎的鮮血。
這回老三真有些怕了。起來處理鼻血,打車去醫(yī)院,掛號,一氣呵成。
就近的北京潞河醫(yī)院,當時耳鼻喉科急診病人少,很快叫了號。
年輕的劉姓男醫(yī)生態(tài)度很好。一番問詢之后,醫(yī)生取出老三左鼻孔的堵塞物,鼻血又涌流出來。
夫人嚇哭了。
醫(yī)生說:“不打緊。這是不小心摳破了鼻腔毛細血管,就像膝蓋上磕破了一點皮一樣,止住血,很快就好。”
老三閉著眼,聽任醫(yī)生擺布。聽到“就像膝蓋上磕破了一點皮”,他心生暖意。
血止住了。
醫(yī)生說:“您得在外邊觀察十分鐘?!?/p>
老三和夫人來到走廊坐在長椅上,他旁邊坐著一位老人,雙手捧著本書在看。老三看過去,那一頁的上部有兩行字,黑體大字:“東邊事,西邊成。風動月華明,高樓弄笛聲?!崩先X得有意思,就反復看這兩行字,心想:“是詩嗎?又不像。”
回到診室,醫(yī)生仔細檢查后,說:“沒事了。您剛才說要外出,記得兩天后,到當地醫(yī)院把鼻子里的東西取出來?!?/p>
果然,第二天乘坐朋友的車,從北京到陽泉行程約四百公里,老三夫婦和朋友夫婦一路歡笑一路聊,老三的鼻子很安全。
由于長途乘車疲累,老三當晚早早就寢,然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
本來堵住了左鼻孔,只有右鼻孔可以出氣,可是右鼻孔也齉齉的,出不來氣。
老三只好張著嘴睡覺,不一會兒舌頭發(fā)澀,嘴唇發(fā)干,繼而上腭乃至整個口腔以及咽喉部位都干澀難受,連唾液也分泌不出來。
老三不停地調試著各種睡覺姿勢和出氣口型,試圖找到一種最佳呼吸法,均未成功。前后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突然右鼻孔“豁然開朗”,出氣自如,老三大喜過望!
從前,老三翻古書,看到過一種說法:人的左右鼻孔在不同時辰里是輪換出氣的。當時只覺得這個說法新奇而好玩,但無法在睡覺時檢驗其正確性。
這下倒好,三折肱為良醫(yī),真真切切地檢驗了一回。
次日,夫人的大姐帶著老三夫婦到她供職的醫(yī)院取他鼻子里的東西。
取出后回到大姐家,已是傍晚時分。晚飯,老三吃了一碗面條,喝了一碗面湯,大汗淋漓,十分盡興??墒牵顾樦~頭和脖子流下來,鼻血也流下來了。
這該如何是好?
大姐趕緊拿醫(yī)用棉球把老三的左鼻孔塞得滿滿當當,終于止住了血。
老三給陽泉某著名醫(yī)院的老友D院長打電話咨詢。D院長問清情況后說,這是鼻腔前庭毛細血管破裂,小問題,但堵不能解決問題,用激光點一下就根治了。
D院長說:“你現在馬上到我們醫(yī)院,需要給你做這個小手術。”
老三征求大姐的意見,大姐也贊同。
老三正要出門去醫(yī)院,躺在病床上的98歲的老岳母說話了,她堅持讓寶貝女兒——老三的夫人一起去。老太太用了命令的語氣。
到了醫(yī)院,馬上手術。
可是夜深了,護士暫未在身邊,老三的夫人臨時給醫(yī)生打下手。
這時候,老三才由衷地敬佩老岳母的經驗和主張。
手術不到二十分鐘就好了。
醫(yī)生說:“這回沒事了?!?/p>
老三趕快起身道謝。
走出醫(yī)院,月光皎潔,輕風吹起,陡生涼意,隱隱聽到一絲笛聲,老三驀然想起“風動月華明,高樓弄笛聲”,想起了“東邊事,西邊成”——潞河醫(yī)院可不在東邊嗎?陽泉這家醫(yī)院也的確在西邊,相距約四百公里。生活中的這次小偶然,讓他覺得很是富有詩意。
老三不由得笑了。
夫人問他笑啥。
老三不知道該如何給夫人說這個偶然,他說不明白。想了想,他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常聽人說,某某跟某某好得就像‘一個鼻孔出氣’?!彼蝗还笮ζ饋恚骸啊粋€鼻孔出氣’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責任編輯 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