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老人去世后，身后遺產該歸誰？

孤寡老人去世后，身后遺產應該歸誰，他們積累下的財富如何分配、傳承？

三年前，獨居的孤寡老人葛某猝死在家中，而他留下了一筆數(shù)額巨大的財富。在他去世后，經(jīng)整理發(fā)現(xiàn)，葛某留下的保險單、多張銀行卡和存單，共430余萬元，還有一套坐落于上海市徐匯區(qū)的兩居室房屋。

這筆身后遺產該如何分配呢？葛某沒有法定繼承人，沒有提前規(guī)劃身后的財富傳承——未發(fā)現(xiàn)留有遺囑或遺贈扶養(yǎng)協(xié)議，但葛某有旁系親屬，作為旁系親屬是否可以要求分得遺產？

在葛某去世后，上海市徐匯區(qū)民政局（下稱“徐匯民政局”）被指定為葛某的遺產管理人。據(jù)2021年起實施的民法典，沒有繼承人的，由被繼承人生前住所地的民政部門或者村民委員會擔任遺產管理人。

葛某的堂弟將徐匯民政局起訴，要求分得葛某的全部遺產，理由是曾對老人關懷扶助，平時探望、送醫(yī)和照顧。

近期，上海市徐匯區(qū)法院（下稱“徐匯法院”）對該案件作出判決，法院酌情判定葛某的堂弟分得遺產中的130余萬元，葛某的房產被認定為無主財產，待變賣后所得款項收歸國家所有。

類似葛某的情形，近年來在上海并非個案。上海是中國最早進入老齡化社會的城市之一，且是中國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城市。當前，中國的老齡化社會加劇，孤寡老人群體日益增多，單身現(xiàn)象和不育現(xiàn)象漸多，更加凸顯無人繼承遺產處置問題的重要性。

面對孤老們的身后遺產，如何公平公正地處理，遠遠不是法律條文那么簡單清楚。尤其是面對每一個不同的個案，司法還必須穿透回死者生前的債權債務關系和微妙的親情與人情勾連中，并平衡社會公共利益。

近年來，全國各地陸續(xù)出現(xiàn)一些民政部門作為遺產管理人的糾紛案件。雖然民法典賦予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的權責，并明確規(guī)定，無人繼承又無人受遺贈的遺產，歸國家所有，用于公益事業(yè)；死者生前是集體所有制組織成員的，歸所在集體所有制組織所有。但遺產管理人如何更好履行職責，無人繼承遺產收歸國有如何實施，還需要更明確的流程指引。老齡化程度較高的上海，正在積極探索，為無人繼承遺產的管理提供更加便捷、可操作的聯(lián)動方案。

孤老的身后財富，何去何從？

死亡突然到來會讓生前財富的身后處理變成一樁“懸案”。

430余萬元存款和房子的原主人葛某，去世時是一位七旬老人?！敦斀?jīng)》記者根據(jù)公開的裁判文書了解到，葛某人生經(jīng)歷曲折，早年喪母，晚年失去獨生女（生前未育）。女兒去世后，作為失獨老人，葛某夫婦各自購買了一次性繳納的年金保險。2019年葛某的妻子去世，隨后葛某一人獨自居住。葛某患有癲癇，去世前的幾年多次前往醫(yī)院就醫(yī)。2022年夏天，葛某猝死在家中。離世前一個月，葛某還曾前往銀行辦理一張30萬元的存單手續(xù)。

妻子和女兒先行離世，在葛某去世前，其父親、岳父母、祖父母、弟弟也早已不在人世，這也就是說，葛某沒有法定的第一順序和第二順序繼承人。因此，依據(jù)民法典規(guī)定，徐匯區(qū)民政局作為葛某生前住所地的民政部門，被法院指定為葛某的遺產管理人。

2022年底，葛某的堂弟夫婦將葛某的遺產管理人徐匯區(qū)民政局起訴，要求分得葛某的全部遺產。葛某的堂弟表示，自幼與葛某關系密切，葛某因患病時常發(fā)作，他和妻子常去探望、送醫(yī)、照顧葛某，對葛某關懷扶助甚多。在葛某去世后，為葛某辦理喪葬等事宜。葛某的堂弟認為其屬于對葛某扶養(yǎng)較多的人，故起訴要求分得葛某遺產。

在庭審時，徐匯區(qū)民政局認可葛某的堂弟盡了扶養(yǎng)義務，并答辯表示由法院綜合考慮葛某堂弟對葛某的扶養(yǎng)程度、遺產數(shù)額等因素，確定葛某堂弟應分得的遺產份額。

經(jīng)過審理，徐匯法院認為，葛某沒有繼承人，未查明葛某立有遺囑或遺贈扶養(yǎng)協(xié)議。葛某的堂弟雖非繼承人，但在葛某生前對其進行了照顧，并在葛某死后為其辦理后事并祭奠，屬于法律規(guī)定的繼承人以外對被繼承人扶養(yǎng)較多的人，依法可以分給適當?shù)倪z產。法院結合葛某堂弟對葛某的扶養(yǎng)時間和扶養(yǎng)程度、葛某的遺產等事實，酌情判定堂弟分得約130萬元。

據(jù)了解，徐匯法院對葛某的遺產做出分配的判決之后，徐匯區(qū)民政局就葛某身后留下的房屋和剩余300萬元存款分別向法院提出申請，認定為無主財產。涉房屋的無主財產認領公告公示期已滿一年無人認領，法院作出裁判認定為無主財產，待拍賣、變賣后所得將收歸國家所有。2024年8月，徐匯區(qū)民政局申請認定葛某銀行賬戶內的存款300萬元為無主財產一案，徐匯法院向社會公開發(fā)布財產認領公告，待公告滿一年無人認領，法院將依法判處。

關于此案，《財經(jīng)》記者曾分別聯(lián)系徐匯區(qū)民政局及其訴訟代理人和葛某堂弟的訴訟代理人，截至發(fā)稿時均未有回復。

無主財產認定之訴的探索

在孤老的遺產清查和分配中，遺產管理人起到關鍵角色。

自2021年起實施的民法典，確定了民政部門在特定情況下?lián)芜z產管理人的制度。民政部門作為兜底主體擔任遺產管理人，是中國法律制度中出現(xiàn)的新制度，也是法律賦予民政部門的一項法定職責。但目前尚未有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的相關實施細則，這一制度如何落實落細，還需進一步實踐。

目前，一些地方先后出現(xiàn)了涉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的遺產糾紛訴訟。公開的案件中，遺產的原主人既有孤寡老人，也有單身的中年人。訴訟的另一方，有去世之人的姨舅姑叔、侄甥輩，也有前配偶、不具有親屬關系但對死者盡到扶養(yǎng)義務的利害關系人。

上海市政協(xié)委員、律師張玉霞，一直關注遺產管理人制度如何落地，并曾擔任遺產管理人的訴訟代理人。張玉霞對《財經(jīng)》記者表示，她觀察到，近年來法院指定遺產管理人的案件數(shù)量有所增加，一般為遺囑指定的遺產管理人或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案件相對其他原有類型案件，“案件量算少的，但確實有所增加，并且隨著人口老齡化加重，該類案件數(shù)量可能會進一步上升?！?/p>

徐匯法院民事審判庭法官張冬梅，審理過多起涉“孤老”的遺產繼承糾紛案。張冬梅對《財經(jīng)》記者表示，自遺產管理人制度實施以來，徐匯區(qū)法院先后受理多起申請指定民政部門作為遺產管理人的案件或者以民政部門作為被告的繼承案件。這類訴訟反映遺產管理制度實施中存在諸多難題，比如遺產管理人在查清被繼承人遺產、制作遺產清單等方面面臨諸多障礙；被繼承人生前住所地的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的，在管理跨區(qū)域遺產中存在現(xiàn)實困難；個別案件中，被繼承人雖然有繼承人但表示放棄繼承的，遺產管理人接手管理遺產后發(fā)現(xiàn)，繼承人存在轉移、隱匿被繼承人財產的情形；被繼承人的遺產種類多樣，既有存款，又有股權，還有古玩字畫等，實際處理起來并不容易。

因此，針對孤寡老人等群體去世后遺產無人繼承、處置困難和前述實踐中的難點，徐匯法院、徐匯民政局、徐匯區(qū)司法局等相關部門高度重視，經(jīng)多次充分溝通，三方于2024年8月簽訂《關于無人繼承的遺產協(xié)同管理工作機制》（下稱“協(xié)同機制”），為無人繼承遺產的管理提供更加便捷、可操作的聯(lián)動方案。

上海是中國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之一。根據(jù)上海統(tǒng)計年鑒數(shù)據(jù)，2022年上海戶籍人口1503.83萬人，60歲及以上的戶籍人口為553.40萬人，60歲及以上的戶籍人口占比為36.8%。

張冬梅表示，協(xié)同機制為這類無人繼承、無人受遺贈的遺產管理提供了明確的指引，具體包括遺產管理人的指定、繼承人的查明、遺產線索和財產信息的查明、制作遺產清單和遺產接管、遺產的管理和資金提存、剩余遺產的處理以及為了保護利害關系人所規(guī)定的法律援助、公告程序等等，充分發(fā)揮各方的職能優(yōu)勢并覆蓋全流程。比如，該機制還融合公證處的職能，在涉民政部門的遺產管理人案件中，為個案設立專管賬戶，將現(xiàn)金資金提存至由公證處進行保管。又如，各相關部門全程協(xié)同處置，從法院立案受理到指定遺產管理人再到無主財產的處置，各個環(huán)節(jié)均有協(xié)同單位配合履職，確保全程公開、透明、依法依規(guī)。此外，協(xié)同指引還明確，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應履行公告程序，在被繼承人生前居住的社區(qū)等張貼公告；法院在收歸國有前依法發(fā)布為期一年的無主財產認領公告。上述機制的目的在于通過規(guī)范、透明的流程，在無人繼承且無人接受遺贈的遺產被收歸國有之前，窮盡手段篩選潛在的“權利人”。

自2022年以來，在徐匯法院受理的涉民政部門作為遺產管理人的訴訟有13起。張冬梅表示，到法院起訴的利害關系人主要是被繼承人生前的債權人和對被繼承人盡到照顧與扶養(yǎng)義務的遠房親戚，也有一些人自稱持有被繼承人的遺囑或者遺贈協(xié)議。因此，這類案件還須審查債權債務關系，審查遺囑或遺贈協(xié)議的真實性和合法性。在無人繼承和受遺贈的案件中，有一些案件中被繼承人資不抵債，或者遺產不足以覆蓋遺產管理人在查詢、管理、處置遺產等過程中產生的費用。

在處理遺產糾紛案時，張冬梅法官和她的同事經(jīng)常會前往被繼承人居住的社區(qū)等地走訪，以了解被繼承人生前的情況。在社區(qū)現(xiàn)場開庭時，也經(jīng)常有旁聽的老人們積極發(fā)問，如針對法律規(guī)定的繼承人以外、對老人生前進行照顧和扶養(yǎng)的人是否可以分得遺產等。

張冬梅對《財經(jīng)》記者解釋，對于法定繼承人以外的對被繼承人盡到較多扶養(yǎng)義務的人，需要綜合考慮照顧的時長、程度和被繼承人的遺產數(shù)額等情況，綜合確定可分得的遺產份額。這對法官來說，是一個相當精細的工作，需要全面考察案件實際情況。比如對于身體狀況和行為能力不同的被繼承人，同樣的照顧時長和照顧程度，具有不同的意義。有些是幫助被繼承人送醫(yī)，有些是進行物質幫助，有些則是提供精神慰藉，也有一些僅僅是親朋好友間的往來，情形多樣且不一而足。因此，最終法院在判定具體分得的遺產比例時，會根據(jù)不同的情形綜合考量以確定適當?shù)谋壤?/p>

孤老和單身者，身后財產傳承的糾結

財富積累和傳承，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考慮。那些沒有留下遺囑或遺贈協(xié)議的人，或正考慮身后財富傳給誰、留給誰時，他們擔心什么，或者會糾結什么？

劉千是中華遺囑庫的資深咨詢顧問。劉千觀察到，最近兩三年來，孤寡老人主動咨詢身后財產安排的比例有所上升，這或許與老年人法律意識提高、遺產繼承相關的法律普及身邊公開的案例等因素有關。

在咨詢中，劉千發(fā)現(xiàn)，一些文化程度較高的老年人和天性豁達樂觀的老年人，對身后的財產安排并不忌諱，他們對遺囑的態(tài)度相對開放，并能積極主動安排。

劉千對《財經(jīng)》記者表示，這些孤寡老人通?？紤]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年老之后，腿腳不利落，養(yǎng)老問題如何解決？另一個問題是，我的財產未來會給誰？

工作和居住在大城市的一些孤寡老人，財產數(shù)額相對而言并不低，他們可能擁有一兩套房子，有一些存款，還有一定數(shù)額的退休金。

劉千觀察到，一些孤寡老人會表示將身后財產分給親屬（非法定繼承人）或照顧自己的人，甚至有可能是照顧他的鄰居、好友等。他們的想法相對簡單，“我老了以后，誰照顧我，我就給誰（財產）”。對他們來說，財產沒有多大意義，人生走到最后一段旅途，錢都是身外之物，就看對方是否對他好、能否保障他最后一段人生旅程的生活質量。

也有一些人沒有親屬，或認為親屬可能無法依靠，會希望將自己的財產捐贈，捐給國家的有關部門、公益組織、讀書時的學校等，“也有人表示捐給中華遺囑庫”。

劉千曾接待過一位來咨詢的老人，屬于“丁克”家庭無子女，老伴兒去世后成為孤寡老人。老人一生都在攢錢，在北京市中心城區(qū)擁有兩處住房，沒有近親屬。前來咨詢時，老人已將資金部分的財產做了安排，分配給自己的旁系親屬，每人分得數(shù)十萬元。房產價值不低，將來如何處置成了難題，留給哪一個親屬，讓老人很為難，還擔心在自己和配偶的家族間引發(fā)矛盾。

經(jīng)過兩三年的仔細衡量，這位老人與照顧其較多的一位旁系親屬簽訂遺贈扶養(yǎng)協(xié)議。老人以房產作為抵押物，約定這位親屬對老人進行扶養(yǎng)和照顧，支付看病就醫(yī)費用，并負責身后喪葬等事宜，待其去世后房產將贈與對方。

有一些孤寡老人則存在困惑。劉千表示，他們不知道身邊的親屬（非法定繼承人）和照顧他的人靠近他時都有什么想法，親屬們誰是真心對待他？如果晚年不能信任親屬，“那么我信任誰”？

這些困惑，咨詢師無法解決，需要當事人自己斟酌，作出決斷。

有一些老人思來想去決定立遺囑，卻因身體原因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不能合法有效訂立遺囑。還有一些老人則認為，做遺囑這件事兒，為時過早，是否等年齡更高再做?！坝腥藭袃e幸心理，認為自己生活得很好?！眲⑶дf。

截至2023年12月31日，中華遺囑庫已經(jīng)向全國提供遺囑咨詢47萬余次，登記保管31萬余份遺囑，遺囑生效8721份。11年來，立遺囑人群平均年齡從77.43歲逐步下降至67.82歲，遺囑人年齡趨向年輕化。

從事遺囑咨詢工作，讓劉千觀察到當代社會的現(xiàn)象。比如，單身人士的婚姻觀，少子化和不婚不育帶來的家族人口減少，親情間的情感聯(lián)結變化，一些人以金錢利益為衡量的觀念，不同代際之間的遺囑觀念差異等。劉千發(fā)現(xiàn)，有大齡的單身人士，且多是單身女性，會在積累一定財富后主動提前安排身后的遺產。一些單身人士認為，親屬關系固然重要。但在當前社會，如果遠離家鄉(xiāng)在外地發(fā)展，雙方缺少往來、觀念不同，很難對他的發(fā)展和老年生活有所幫助，在將來安排身后財產時，可能會與老年人的慣常做法不同。

年過40歲的單身女士章茗（化名），在北京有穩(wěn)定的工作，擁有一套住房。最近這些年，章茗偶爾會思索將來年老時財產的去留問題。章茗告訴《財經(jīng)》記者，前些年父母還想著是否幫她置換一套更大的房子，但是她打消了父母的這一想法，希望父母晚年過得更安適。在老家，一些孤寡老人會按照約定俗成的做法，哪個親戚在照顧他，就把財產給對方。章茗則希望隨心享受生活，“不會太節(jié)約，該花的就花掉，剩余的財產可以考慮捐給公益組織”。不過，章茗希望安排自己信任的人擔任管理人，監(jiān)督將來財產的分配和執(zhí)行。

為何需要遺產管理人

遺產管理人制度，與社會背景相適應。中華遺囑庫創(chuàng)辦人陳凱對《財經(jīng)》記者表示，人口老齡化加劇，遺產繼承案件大幅增長。家庭財富積累的增多、人口遷徙流動的加劇，財產分布往往跨越多個地域，而不同地區(qū)的繼承手續(xù)可能存在差異，導致跨地域、跨區(qū)域的財產處理難度加大，需要專業(yè)的遺產管理人才來協(xié)助處理。通過專業(yè)化管理，確保遺產妥善處置，避免糾紛，同時平衡繼承人、債權人及社會公共利益。遺產管理人制度，“是應對老齡化、少子化的重要創(chuàng)新”。

其實，無人繼承又無人受遺贈的遺產，歸國家所有；死者生前是集體所有制組織成員的，歸所在集體所有制組織所有。最早出自中國1985年的繼承法，當時的繼承法還規(guī)定，公民可以立遺囑將個人財產贈給國家、集體或者法定繼承人以外的人。

楊立新是著名立法專家、民法典草案起草人之一、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楊立新對《財經(jīng)》記者指出，域外不少國家都規(guī)定，無人繼承又無人受遺贈的遺產歸國家所有，但是域外一些國家的法定繼承人范圍和繼承順序與中國有所不同，所以實踐中這類案子很少。1985年的繼承法是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二部民事立法，第一部民事立法是1950年的婚姻法，可見這些法律的重要性。

回顧當時，楊立新稱當時繼承糾紛案件數(shù)量很少。上世紀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初，楊立新是吉林省通化地區(qū)（后改市）的一名民事法官，那時當?shù)刂屑壏ㄔ阂荒晔芾淼睦^承糾紛二審案件僅十余件，爭議的財產價值不大，一般是鍋碗盆和家具之類。目前，繼承糾紛案件的數(shù)量和爭議財產價值均有大幅攀升。

根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的公開數(shù)據(jù)，2023年中國法院當年繼承一審案件收案數(shù)13.8萬余件，即便是在2005年，同類型的案件數(shù)量是1.8萬余件。

楊立新解釋稱，1985年的繼承法，立法時的主要參照系是蘇聯(lián)法律制度。1985年繼承法與當時的社會相適應，初步確立了私有財產的合法性與保護制度。2014年11月，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編纂民法典。受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邀請，楊立新作為立法專家，擔任中國法學會民法典編纂項目領導小組成員和民法典繼承編專項課題召集人、牽頭人，全程參與了民法典總則和分則各編的起草。

當時楊立新認為，隨著中國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在編纂民法典、將繼承法修訂為民法分則繼承編時，應抓住機遇，對中國現(xiàn)行繼承制度進行改革。楊立新提出多項立法建議，比如繼承法規(guī)定的法定繼承人范圍過窄、法定繼承順序過少等，這些應在立法時予以修改和完善。但最終出臺的民法典，除了增加兄弟姐妹的子女可以代位繼承的情形，其他的立法建議未被立法機關采納。

關于新增的遺產管理人制度，張玉霞表示，這一制度下，可通過遺囑指定或法院依法確定，負責清理遺產并制作遺產清單、報告遺產情況、防止遺產毀損、處理債權債務、分割遺產等。但因國家層面尚未出臺細化完善的操作細則及資質標準，民政部門、公證處、法院、服務機構正在進一步探索中。

2024年12月，為進一步規(guī)范上海市民政部門依法履行遺產管理人職責，妥善處置無人繼承又無人受遺贈遺產，保障遺產利害關系人的合法權益。上海市政府辦公廳發(fā)布，《關于民政部門履行遺產管理人職責以及處置無人繼承遺產的若干意見》。意見對被繼承人生前的財產信息查詢、各區(qū)民政部門如何履行遺產管理人職責等作出規(guī)定。該意見還明確，各區(qū)民政部門履行遺產管理人職責，依法處理被繼承人債權債務后，仍有剩余遺產的，可以向法院提起無主財產確認之訴，經(jīng)法院判決認定剩余遺產無主并收歸國家所有的，由區(qū)級民政部門申請作出判決的法院執(zhí)行。收歸國有的無人繼承遺產，應當主要用于扶貧濟困、扶老救孤、恤病助殘以及教、科、文、衛(wèi)等公益事業(yè)。

2025年1月，在上海市政協(xié)會議上，張玉霞遞交遺產管理人制度落地實施的相關建議。張玉霞提出多項建議：細化法院指定遺產管理人規(guī)則；民政部門細化遺產管理人權責制度，完善與各部門單位的銜接措施；民政部門擔任遺產管理人的后續(xù)訴訟案件，法院應合理分配舉證責任，要審慎查明案件事實，不能僅憑債權憑證認定現(xiàn)存?zhèn)鶛啵粚τ跓o繼承人的情況，民政部門安排街道、居委，或委托第三方機構進行定期排查，發(fā)現(xiàn)存在無繼承人的，上報民政部門及時依法擔任遺產管理人、宣告無主收歸國有。

對于遺產管理人制度，陳凱建議，加強傳播和推廣，提高遺產管理人的社會認知度和信任度?！澳壳吧鐣τ谠撝贫鹊恼J知仍舊不足，很多人并不了解該制度的立法初衷和本意，導致了公眾不知道可以在遺囑中指定遺產管理人?！背酥猓O(jiān)管機制不健全、缺乏遺產管理人專業(yè)標準、成本高、缺少評價公示機制和公示平臺等，都待解決。

工作日常與老年人頻繁接觸的劉千呼吁，社會更多關注那些孤寡老人。在他看來，老年人年高體衰后，在家里去衛(wèi)生間，挪動起來走幾步都費勁，這些就會加重老人心理的脆弱和對他人的依賴程度。

劉千說，如果是有一定財產量的孤寡老人，又提前不做妥善安排，“就像一個小孩抱著一堆金銀珠寶在鬧市上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