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觀性角度看能源危機敘事的可愛隱喻

DOI：10.13216/j.cnki.upcjess.2025.01.0009

摘要：運用會話分析、功能語法、語篇敘事的研究思路，以能源危機敘事為研究對象和語料，探求危機敘事的主觀性表達形式及策略，研究發(fā)現(xiàn)，為了拉近聽說雙方的心理距離，提升負面表達的接受度，達到語用和諧，講述者往往以兒童的視角進行可愛性敘事，故事性與政論性、對話性與主體性、仿真性與敘實性、互文性與單調(diào)性、透視性與直觀性是可愛性敘事和嚴肅報道在表達差異上的典型特征?？蓯郾磉_與嚴肅敘事的錯位在語言形式上主要表現(xiàn)出以下規(guī)律：兒向比擬的引用特征、自我中心的視角表達、繪聲繪色的形象描摹。分析悲劇的危機與喜劇的童真的情態(tài)隱喻，用人與動物社會角色大小、生命力的強弱、行為動作的表現(xiàn)來隱喻能源危機有關(guān)的權(quán)勢威望、事件結(jié)果，符合人們樂觀主義傾向、追憶童年、尋根模因、心理本源感知、以“我”為中心的認知心理，同時也體現(xiàn)了人們現(xiàn)場性展現(xiàn)、心理距離拉近、具身性隱喻、反預(yù)期信據(jù)傳遞、陌生化表達等主觀敘事策略。總之，以可愛性方式敘述能源危機事件是人類語言表達的心理本能，對負面事件進行共情隱喻符合生態(tài)和諧的傳播規(guī)律。

關(guān)鍵詞：主觀性；能源危機；可愛性；敘事視角；情態(tài)隱喻

中圖分類號：H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5595（2025）01-0074-09

收稿日期： 2023-06-02

修回日期： 2024-01-12

基金項目： 青島市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項目（QDSKL2301081）

作者簡介： 李靜文（1991—），女，山東青島人，青島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為句法語義、功能語法、互動語言學(xué)。

一、引言

能源具有自然資源和人類功用雙重屬性，“能源觀”勢必關(guān)乎生態(tài)價值觀。針對能源危機的敘事往往涉及講述者的生態(tài)性話語表達方式。功能語言學(xué)家Halliday把語言看作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一部分［1］，從語言認知的角度，Alexander等、何偉等、張瑞杰等都關(guān)注到了生態(tài)哲學(xué)與話語功能之間的互動關(guān)系，研究內(nèi)容涉及話語立場、評價、隱喻以及語氣情態(tài)問題。［2-5］從互動語法的視角思考能源危機的敘事，符合生態(tài)哲學(xué)的系統(tǒng)論思想。話語表達和危機事件一樣，都是在多重因素相互作用下產(chǎn)生的。

用互動整合、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方式觀察能源危機的敘事方式，就必然會涉及社會性和全景式的表達策略。兒童的視角是社會問題的起源，具有尋根性特征。能源危機的敘事不僅關(guān)乎成年人的主觀評價，還會波及兒童對保護環(huán)境的具身性感知。彭增軍曾指出，從事故到故事，文學(xué)是達到共情的方式。［6］因此，從兒童的視角觀察成人世界中的危機事件可以傳遞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的理念。用“可愛”的語言表達能源危機事件，能夠賦予其共情的人文情懷，危機敘事就不再僅是描寫生靈涂炭的災(zāi)難，也可以是活靈活現(xiàn)的向往與夢想?？蓯坌詳⑹戮褪抢脙和Z言的表達形式將嚴肅事件進行故事化的話語轉(zhuǎn)換過程。2021年5月31日，習(xí)近平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xué)習(xí)時明確強調(diào)：“要注重把握好基調(diào)，既開放自信也謙遜謙和，努力塑造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保?］趙新利指出，塑造與傳播可愛中國形象有重大現(xiàn)實意義，具體體現(xiàn)在國際局勢與國際斗爭、國家敘事與共情傳播、傳播形態(tài)和受眾環(huán)境等方面的迫切需求。［8］王茹月等認為“可愛中國”的修辭表達可以以小見大、睹微知著、用情化人，更好地提升故事的傳播力、影響力和公信力。［9］

由兒童角度進行生態(tài)敘事的文章前人也已有關(guān)注。吳景明進行如何點燃孩子的生態(tài)意識的思考，明確提出“生態(tài)環(huán)保從娃娃做起”的理念［10］；趙秀鳳以生物能源政治漫畫為例，論及多模態(tài)隱喻場景的生態(tài)話語，旨在引導(dǎo)公眾識破其偽生態(tài)本質(zhì)，反諷式建構(gòu)和倡導(dǎo)有益性生態(tài)立場［11］ ；談鳳霞從少兒電影的角度探尋了生態(tài)電影是如何立足于“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立場的［12］ 。但已有研究并沒有從話語功能的角度，深入細致地探尋生態(tài)與人文之間的表達規(guī)律，更鮮有論文提及能源危機的可愛性敘事策略。

綜上，本文將以互動語法為研究基調(diào)，探尋能源危機的可愛性敘事規(guī)律，剖析危機事件與可愛話語錯位表達的語法特征，分析可愛構(gòu)建與危機現(xiàn)實的共情隱喻，并在此基礎(chǔ)上探尋能源危機可愛性敘事的語用動因及生態(tài)和諧的傳播效果。

二、可愛性敘事與嚴肅報道的表達差異

能源危機敘事通常會以嚴肅的新聞報道形式呈現(xiàn)，但是為了引起受述者的共情，更好地將敘事意圖傳遞給受述者，講述者往往會采用多元的敘事策略，可愛的講述便是敘事策略的一種形式。社會學(xué)家Edward曾斷言：“沒有任何一種丑惡的意識形態(tài)，能夠比得上與自然對立的、自我放縱的人類中心主義所帶來的危害！”［13］兒童的天真爛漫，是天生的自然保護主義，可愛性能源危機敘事削弱了成年人與危機的對抗意識，增強了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的理念。

（一）故事性與政論性

Givón區(qū)分了真實世界與話語世界，認為在故事講述過程中，講述者和受述者共同構(gòu)建了話語世界。［14］ 當用可愛性語言進行能源危機敘事時，新聞報道者轉(zhuǎn)為故事講述者，以主觀性為前提建立了一個虛擬的童話世界。兒童的世界不需要縝密的推理、嚴肅的反思以及權(quán)威的論證，他們需要的是滿足好奇心和趣味性的故事講述，這就體現(xiàn)了故事和政論的基本內(nèi)涵，故事側(cè)重于“說事”，政論側(cè)重于“講理”。最為典型的是《兩個阿筑（鼴鼠對能源開發(fā)的意見）》《藍鸚鵡格魯比科普故事——能源危機》《劉先平大自然探險長篇系列》《綠色童話》等文學(xué)小說，通過給兒童講故事的方式，以動物的視角，呈現(xiàn)與能源危機主題相關(guān)的可愛性敘事，故事性強而思辨性弱。

就人們的認知心理而言，聽故事要比證道理簡單得多。方梅等認為，當講述者注重故事內(nèi)容本身，為了講故事而講故事時，講述者會經(jīng)常扮演所述故事中的人物。［15］角色的扮演顯然是講述者拉聽眾“入戲”的一種敘事策略，這樣受述者就更容易與傳遞的危機信息共情。如果一味地布道，受述者往往會對本身就嚴肅的新聞報道產(chǎn)生抵觸心理。

從語言表現(xiàn)來看，可愛性能源危機講述，側(cè)重于事件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以更簡短的流水句的形式敘述場景，突顯了現(xiàn)場性、直指性和主觀性的特點。通過“放映式”的描寫方式，給受述者身臨其境的錯覺，在兒童的世界里觀察能源危機帶來的焦慮，并激發(fā)受述者跳出當前情景，回歸現(xiàn)實，對比反思。比起簡單的政論性報道，故事講述式的危機表達更發(fā)人深省。

（二）對話性與主體性

李宇明認為，語用能力才是真實的語言能力，兒童的語言是在語用中發(fā)展的；了解兒童的語用狀況，才能了解兒童如何與社會互動。［16］ 程璐璐等認為，兒童在與他人的互動中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語用交流行為，是兒童社會化的有力佐證，可揭示兒童社會化的心理過程。［17］ 可見，兒童在習(xí)得語言的過程中需要互動語境的支持，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兒童的語言中流水句居多的現(xiàn)象。在交際語境下，兒童語言常表現(xiàn)出語句短促、問答增多、話題連續(xù)等對話性特點。

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語言在本質(zhì)上是對話性的。Du Bois提出構(gòu)建“對話句法”的設(shè)想。［18］沈家煊認為，“對話句法”超越“線性句法”，試圖揭示一種更高層次的對稱耦合結(jié)構(gòu)。［19］ 能源危機敘事的可愛性傾向展現(xiàn)了講述者期待互動的語用意圖。講述角色從布道的主體轉(zhuǎn)向?qū)υ挼慕涣髡?，不再是講述者單聲性地傳遞信息，而是讓講述者與受述者進行對話、孩童的“我”和成人的“我”進行對話，由此構(gòu)成多聲復(fù)調(diào)的表現(xiàn)形式，充分展現(xiàn)出多元立體的敘事方式，多重視角的融合使得信息傳遞的語用效果更加和諧。

可愛性的危機敘事為了適應(yīng)兒童語言的互動性和對話性表達特點，常常通過拉受述者入場的方式進行直指性的表達，受述者不是能源危機問題教育的對象，而是解決能源危機問題的參與者，仿佛受述者跳入了與能源危機主題相關(guān)的童萌場景中，與講述者協(xié)作交流，共商對策。方梅在對說書體的現(xiàn)場講述方式進行剖析時認為，說書體既要充分體現(xiàn)敘事情節(jié)自身的篇章架構(gòu)，又要構(gòu)建與聽眾的互動。［20］敘事語篇中有大量的為構(gòu)建現(xiàn)場效應(yīng)所采用的互動性表達形式。語篇元話語屬于信息層面，而人際元話語屬于互動層面。通過可愛性方式敘述能源危機正體現(xiàn)了這種人際元話語的現(xiàn)場互動效應(yīng)，比起古板的簡單說教，可愛性敘事既體現(xiàn)了講述者的主觀性，也關(guān)注到了接受者的交互主觀性。

（三）仿真性與敘實性

用可愛的語言來敘述能源危機是具有仿真性的。用童真的世界模擬成人的世界，既缺少了成年人的理性邏輯，也缺少了成年人的感性認知，還原危機的本源狀態(tài)，在看似虛擬的模仿中鏡像反映事實。而成人嚴肅的新聞報道雖然看似尊重事實，但卻具有了講述者的主觀情感，多多少少有對危機的美化?？梢?，敘實性并不等同于事實性，而是加入了講述者的主觀價值評判。孩童細致入微的洞察力反而能夠更清澈透明地還原繁復(fù)的苦難。

目前已有不少研究關(guān)注到了語言表達中事實性、敘實性和反事實的問題。［21-23］袁毓林等認為，［±內(nèi)容為真］［±可實現(xiàn)］［±可假造］等特征是區(qū)分名詞敘實性能力的重要語義要素。［24］袁毓林討論了敘實性和事實性在語言推理中的導(dǎo)航作用及其運作機制。［21］可愛性的能源危機敘事在［±內(nèi)容為真］方面體現(xiàn)為仿真性特征，在［±可實現(xiàn)］方面體現(xiàn)為預(yù)期實現(xiàn)的特征，在［±可假造］方面體現(xiàn)為虛擬構(gòu)建的特征。用輕松愉悅的可愛性敘事來模仿嚴肅的能源危機事實，這種錯位識別，既沒有違反事實也賦予了主觀意圖，是保真和訴請的完美融合。

（四）互文性與單調(diào)性

20世紀60年代，克里斯蒂娃提出互文性是以變換敘述視角、敘事方式、人物關(guān)系等多種方式，達到改寫目的的一種文學(xué)創(chuàng)作活動。［25］沈家煊指出，互文也叫“互文見義”，即“參互成文，合而見義”。 ［26］具體指，上下兩句或一句話中的兩個部分，看似各說一事，實際是上文里含有下文將要出現(xiàn)的詞，下文里含有上文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詞，互相闡發(fā)和補充，說的是一件事，表達的是一個意思。能源危機的可愛性故事講述，是通過構(gòu)建虛擬場景的方式將客觀性的災(zāi)難與主觀性的期盼相互勾連，將危機后果賦予兒童的想象力，講述者雖然是在戲仿危機發(fā)生的未來世界，但卻時時將受述者拉入當下的對話現(xiàn)場，讓受述者感覺到危機近在眼前，看似是在描摹童真童趣，實則是在諷刺現(xiàn)實窘境。陳振華指出，反諷具有雙重指涉功能，表層指涉（虛指）的涵義悖謬迫使人們思索文本背后的深層指涉（實指）。［27］深層指涉最終消解顛覆表層設(shè)置的形式迷障。在能源危機的敘事中，將被動遭受對象進行擬人化的過程，其實就是對主動實施主體進行隱喻的過程?？梢姡C的可愛性敘事是當下與未來、成熟與稚嫩、現(xiàn)實與仿真的復(fù)調(diào)表達形式，多種因素共同交織、相互指涉，表達講述者對能源危機的情感態(tài)度。陳望道《修辭學(xué)發(fā)凡》中提到“糅合的境界”，實際就是由語體間交叉而產(chǎn)生。［28］用童眸來審視嚴肅的危機事實，通過“反差萌”的表達效果，既增強了能源危機話語傳播的情態(tài)感染力，又突顯可愛性語言的現(xiàn)場表現(xiàn)力。而嚴肅的危機報道只能尊重新聞的事實性，卻不能很好地反映出危機傳遞的情感價值。

（五）透視性與直觀性

危機敘事本應(yīng)該具有莊嚴、深沉的特點，講述者往往偏向于負面評價。結(jié)構(gòu)主義敘述學(xué)家托多羅夫說：“在文學(xué)中，我們從來不曾和原始未經(jīng)處理的事件或事實打交道，我們所接觸的總是通過某種方式介紹的事件，對同一事物的兩種不同的視角，便產(chǎn)生兩個不同的事實。”［29］講述者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即表明了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tài)度和感情，從而在話語中留下自我的印記。話語中多多少少總是含有講述者“自我”的成分，這就是語言表達的主觀性。

危機事件敘事的直觀性表達，體現(xiàn)為講述者用原本就該有的消極情感態(tài)度來進行相對客觀的報道。而如果用異常視角進行敘事，必然會表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主觀態(tài)度。講述者從成人的視角中抽離出來，轉(zhuǎn)換成兒童視角，在亦莊亦諧的語言表達中，透視危機，過濾消極。以兒童的純真視角來塑造危機意象，描摹危機場景，映射美好期待，擺脫了成年人墨守成規(guī)的評判，使得能源危機的信息傳遞更具有沖擊力和新鮮感。兒童的純真總是不理解成年人世界中的規(guī)矩，在用可愛語言對兒童進行解釋的時候，就已經(jīng)賦予了主觀性的評判。

三、從語法形式看危機事件與可愛隱喻的錯位表達

危機事件本應(yīng)該具有嚴肅敘事的屬性，但有時候講述者為了能夠?qū)⑹苁稣邘氲轿C情景中，往往采取一些主觀性的敘事策略，可愛性敘事便是其中一種形式。這種錯位的表達形式有三種語法特征。

（一）兒向比擬的引用特征

成人為了更好地吸引兒童的注意力，常換用兒童習(xí)得之初的語言與其進行交流，這被學(xué)界稱為兒向語?！俺晒Φ恼Z言學(xué)習(xí)依賴于兒童與照顧者共同建立的一種積極的、交互式的語言環(huán)境?！保?0］因此，兒向語具有更多的交互共情特征。而成人世界對兒向語的引用又有哪些功能呢？方梅等指出，自由直接引語是指故事講述者化身為情節(jié)內(nèi)人物的扮演者，引語和陳述之間自由切換，而無標記。［15］將能源危機敘事自由切換到兒向語的引用，就是在陳述危機事實的過程中采用可愛性的敘事方式，講述者在成人視角的論述評價與兒童視角的體悟敘事間來回切換身份。摒棄正面的危機說教，傾向間接的危機誘導(dǎo)，將受述者引向?qū)δ茉次C的思索。當成人轉(zhuǎn)換為兒童角色時就賦予了敘事兒童的語言特點，而比擬又是兒童常用的語言特點，如擬物化想象、擬人化行為、借用童話比擬等。

例1如果可控核聚變得以實現(xiàn)，那將毫無疑問地成為改變整個世界和人類文明的重大革命。我們終于可以擺脫對化石能源的依賴，進入真正的“新能源時代”，正如我們的祖先進入“青銅時代”，并不是因地球上的“石頭”用完了，而是人類的智識和科技實現(xiàn)了飛躍。（《南方周末》2023年5月16日）

例2中國新能源企業(yè)在南非發(fā)展，最初往往“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隨后就會“水土不服”。（《南方周末》2014年6月9日）

例32022虛擬電廠，勇闖市場化“深水區(qū)”。①

例4拋開智駕的“新衣”，新能源汽車跌跌撞撞。②

從例1中可以看出，“并不是……而是”的句式暗含了受述者具有“石頭用完了”的語用預(yù)設(shè)，突顯了對話的語法特點，講述者心中有讀者。前面話題提及“化石能源”的問題，后面緊接著用“石頭”回指，又對其進行對比轉(zhuǎn)折。一般而言，成人視角下資源短缺不會歸因于石頭用完了，這里用兒童對物（石頭）的具象理解來反襯科技的進步，由此達到出乎意料的幽默效果。例2、例3用“拍著胸脯”“水土不服”“勇闖”等擬人化的行為來類比能源危機事件。例4套用“皇帝的新衣”（童話故事）來進行表達，增強了語用的和諧。

由以上例句可見，在兒向語引用時并沒有明顯的引語標記，體現(xiàn)了可愛性能源危機敘事的主觀性、現(xiàn)場性表達策略，達到了講述者期待美好、期待人與自然共生的語用目的，從而減少了語篇沖突，增強了語用和諧。

（二）“自我中心”的視角表達

成人往往是利用“全知全能”的權(quán)威視角來對事件進行積極或消極的評價，而兒童的視角卻消解了這種規(guī)約化的主觀色彩，從“自我中心”的個人感知出發(fā)，觀察事件提供的信息，體驗事件傳遞的情感。成人用兒童的視角進行敘事的時候，更多地是采用了“我”這一單一的視角，借兒童的眼睛來傳遞成人的聲音，表達“言者（我）”所知道［K+］③的事情。

兒童也是有思維能力的，可愛性語言傳遞的是由“傳道的他者”向“能動的自我”的轉(zhuǎn)變，隱喻人類有能力解決能源危機，而不僅僅被危機教育。

有時這一“自我中心—主觀能動”的視角還轉(zhuǎn)向了“動物擬人”，通過“角色轉(zhuǎn)換”來表達對人類的批判。

例5（我）向太陽要能源。④

例6東北虎：這個星球是共有的，憑什么只允許你們?nèi)祟惿妗＂?/p>

例7黑熊：不要救我，都會滅絕的，誰也跑不掉。⑤

例8鯰魚：我明白了，沒有干凈的水源，都是你們可惡的人類。⑤

例5不是太陽給我們能源，我們被動接受，而是我們主動要能源，兒童常表現(xiàn)出“我”的視角，以自我為中心，站在“我”的視角上表達，體現(xiàn)了講述者在保護自然資源的時候?qū)χ饔^能動性的期待。例6、例7、例8都是“動物”的角色扮演，與例5不同，角色扮演就是以動物的視角來表達“我”的想法，親力親為的切身感受表達往往具有高可信性，言據(jù)力也隨之提高。

（三）繪聲繪色的形象描摹

王力提出了“繪景法”的語言表達方式，即要使所陳說的情景歷歷如繪。［31］兒童世界更需要栩栩如生、繪聲繪色，因此在語言表達的過程中常用疊音詞、駢散結(jié)合、比擬描摹的方式

例9“有種烤著皮膚的炙熱感，出門就像一塊行走中的碳烤五花肉?！奔易〕啥煎\江區(qū)的王女士感慨道。一紙紙讓電于民、節(jié)約用電的通知，讓四川燈火輝煌的夜生活暗了下來，也讓這座制造業(yè)重鎮(zhèn)慢了下來。（《南方周末》2022年8月24日）

例10在碳中和“帽子”滿天飛時，2021年上半年，全國9個?。▍^(qū)）能耗強度同比不降反升，10個省份能耗強度降低率未達到進度要求。⑥

例11就像身體需要熱量來維持體溫，機器是利用石油、煤炭、天然氣等能源來產(chǎn)生能量維持運轉(zhuǎn)。⑦

例12鼴鼠們聽了立即齊聲問：“冬天怎么樣？——冰天雪地，天寒地凍，阿嚏！打出的噴嚏立即結(jié)成冰！”鼴鼠們這么描述的時候，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仿佛真的冷得無處躲藏一樣。

“夏天怎么樣？——那就太熱了！熱了還不能洗澡，因為沒有自來水啦！”鼴鼠們無比肯定地說。

阿筑不以為然：“我跳到河里游泳就行啦！”

“但是沒有車、沒有電……”這時悠然聽了馬上回答：“沒有車我才不在乎，我本來就喜歡走路！但是沒有電可不行！沒有電怎么吃冰棍呀?！雹?/p>

例9用“烤著皮膚的炙熱感”“炭烤五花肉”對沒有電力資源后的災(zāi)難性感受進行比擬描摹，通過精細化雕琢的方式把用電危機表現(xiàn)得栩栩如生。例10用“帽子滿天飛”來轉(zhuǎn)喻碳中和熱潮的場景，形象生動。例11用身體需要熱量的自身體驗，來比擬機器需要能源，使受述者感同身受，講述者達成了其主觀性意圖。例12用形象比擬動物行為的方式，繪聲繪色地展示能源危機帶來的災(zāi)難，讓聽者身臨其境，體悟沒有電、車帶來的困難。

四、悲劇內(nèi)核與喜劇后效的共情隱喻

隱喻是一種修辭手段，它可以在意義和表達中完成替換。古今中外，用喜劇神話隱喻能源危機的例子有很多，希臘神話中，先知先覺之神普羅米修斯用兩根茴香桿插入了太陽神阿波羅的金車，盜取了天火，交給人類；中國神話中，燧人氏用鉆木取火的方式開啟了人類對能源的掌控，后羿射日解決了嚴重的氣候干旱問題，大禹治水解決了水患的問題。古人之所以用魔力、幻想、神奇來解釋危機災(zāi)害，是因為人天生就有神秘性、直覺性的原始邏輯，兒童思維與這種原始邏輯密不可分。皮亞杰分析了兒童思維的特點：“我向思維，主客不分，物我融合，把自身的生命屬性賦予一切無生命的對象。面對未知的世界，兒童易于通過泛靈的觀念使周圍一切事物人格化，從而構(gòu)造一個活潑、自由、游戲的世界?！保?2］Musolff提出了“隱喻場景”的概念，相互聯(lián)系的隱喻交織成微敘事特征和功能的隱喻叢。［33］也就是說，可愛性語言中總會滲透著生物角色和人的權(quán)威、有生命和無生命、人格動作與行為事件的隱喻。能源危機事件本身傳遞的悲劇內(nèi)核和可愛性表達所呈現(xiàn)的喜劇后效之間正存在這種替換關(guān)系。

本文探討的可愛性能源危機表達就是用童話世界來隱喻成人的世界，用兒童豐富的想象力沖淡悲劇內(nèi)核，增強喜劇后效，表達出充滿愛與和諧的世界，使得能源危機更加發(fā)人深省。

（一）角色大小隱喻權(quán)勢大小

在可愛性能源危機敘事中，講述者常用大人物和小人物、大體積和小體積、大力量和小力量，來對隱喻施事者和受事者之間不平衡的權(quán)勢進行隱喻；通過角色在主觀量上的大小來映射權(quán)勢地位的客觀性強弱，形象可愛地展現(xiàn)了不同權(quán)勢對能源危機造成的影響。消解人們對霸權(quán)的恐慌，轉(zhuǎn)向?qū)τ仔⌒蜗蟮膽z愛，從而傳遞對危機情緒的積極誘導(dǎo)。

例13頁巖氣開標：饑渴者的“骨頭湯”。（《南方周末》2012年10月25日）

例14能源系碩鼠。（《南方周末》2014年5月29日）

例15梅花鹿：“你們?nèi)祟惪撤サ臉淠具€不夠多嗎？這片森林是我們最后一塊藏身之地了，要死就讓我們死在這里吧?！保ū粨糁校┡耍骸澳憔蜑榱隋X?！蹦腥耍骸皩?，我就是為了錢，可我也沒有搶銀行。”梅花鹿奄奄一息地：“你們太貪婪了，一定會遭到報應(yīng)的?！雹?/p>

例16奔向油漆桶的黑狗：“孩子，我也熱愛生活，可你們?nèi)祟愐蔡徽湎Я?，你們自相殘殺，破壞生養(yǎng)你們的水源和森林。你們把大氣層燒穿，太陽會殺死你們。不，你們是智慧的，能夠挽救世界，我愛你們?！雹?/p>

例17這喜悅卻讓爺爺?shù)哪樤僖淮卫L了，爺爺聲音顫抖著斷言說：“鱉羔子們，老洋里的大魚群沒了，海灣里這點魚你們也跟著眼紅，遲早有一天，連這點也會絕種的?！笨蓜e人不在乎這些，他們才不管什么大魚的孫子還是重孫子呢，只要魚簍子不落空就行。⑨

例18這么多人愛吃龍蝦，不會把龍蝦家族消滅掉嗎？⑩

從例13中我們可以看出，“饑渴者”是弱者，“骨頭湯”就是在弱者遇難時的救命稻草，由此來比擬頁巖氣的有利影響。例14中，“碩鼠”來自于《詩經(jīng)》中的形象，“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用“大老鼠”的形象隱喻惡勢力的強大。例15—例18中，梅花鹿、黑狗、海魚、龍蝦和人類相比是弱勢群體，人類就是能源危機話語權(quán)中強勢的一方，非要做出趕盡殺絕的結(jié)果。

（二）有生命體隱喻無生命體

在童話的世界中萬物都可以是有生命的，擬人化是可愛語言的典型形式，用有生命體隱喻無生命體是更寬泛的比擬概念。

例19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沒錯，我們的固廢、能源、供水、排水四大業(yè)務(wù)板塊，都已經(jīng)嘗到了數(shù)字化的甜頭。（《南方周末》2023年3月10日）

例20新能源汽車加速智能化，車險為何還千人一面？國內(nèi)的新能源車險為何價高而“湊合”？國外有量身定制的新能源車險嗎？它有何特別之處？（《南方周末》2023年3月14日）

例21即便前途光明、道路崎嶇，可控核聚變?nèi)杂锌赡茉谖磥?00年內(nèi)，改變世界格局乃至人類文明的走向，而不僅僅意味著數(shù)十億百姓能使用上清潔能源。（《南方周末》2022年12月14日）

例22“斷奶”后的新能源車企將何去何從？B11

例23煤市風(fēng)雨飄搖，煤企急謀“出路”。（《南方周末》2022年12月1日）

例24燃氣電站，英雄氣短。燃氣電站固然能成糟糕空氣的未來拯救者……（《南方周末》2023年8月29日）

例19—例24中，“嘗到甜頭”“千人一面”“湊合”“量身定制”“前途光明”“道路崎嶇”“斷奶”“風(fēng)雨飄搖”“急謀出路”“英雄氣短”“拯救”這些本應(yīng)該是人的行為動作，卻用在了業(yè)務(wù)板塊、新能源、核聚變、新能源車、煤炭市場、燃氣電站等一系列能源主體上，是用有生命體隱喻無生命體的過程。

（三）具體動作隱喻抽象事件

兒童往往會從自身出發(fā)去認識世界，因此，兒童視角是具身體驗的典型代表。用自然性的角色、有生命的感知、具身性的體驗來隱喻權(quán)勢、危機、災(zāi)難是可愛性敘事的重要方式，可以更好地進行交互主觀性的表達。如果對前文提到的有生命體隱喻無生命體進一步引申的話，有生命體的具體動作也常隱喻無生命體的抽象事件。

例25CDM（清潔發(fā)展機制）中國項目按下暫停鍵，主動還是被動？（《南方周末》2023年4月18日）

例26中部崛起，新舊能源大省增速領(lǐng)跑。（《南方周末》2023年2月13日）

例27碳中和“冒進”、運動式“減碳”，應(yīng)如何糾偏？（《南方周末》2021年9月4日）

例28國家憋“氣”功，地方練“氣”功。B12

例29新能源再蹈盲建潮：一百單八縣爭奪“綠帽子”。B13

例30電力嚴重過剩，煤電擴容“急剎車” 。（《南方周末》2016年4月28日）

例31端牢能源飯碗是更好服務(wù)國計民生、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保障。面對新的形勢任務(wù)，能源的飯碗不僅要“端得穩(wěn)”，確保穩(wěn)定能源供給；而且要“端得好”，不斷提高能源供給質(zhì)量。B14

例25—例31中，“按下暫停鍵”“主動還是被動”“增速領(lǐng)跑”“憋氣功”“練氣功”“爭奪綠帽子”“急剎車”“飯碗要端得穩(wěn)、端得好”都應(yīng)該是人的行為，但是在這里卻隱喻能源發(fā)展緩慢、被動、加快發(fā)展、加大力度、爭奪環(huán)保、緊急暫停、維穩(wěn)向好等一系列事件的發(fā)展。

一般而言，抽象的事件和宏大的主題很難引起人們的關(guān)注，人們只對切身體驗和真實可感的具體事物共情，這也符合人們的認知思維能力。

五、可愛視角講述能源危機的語用動因

（一）樂觀主義假說：危機事件的積極認知

Boucher和Osgood通過心理實驗所證明的“樂觀假設(shè)”認為，人總是樂于看到和談?wù)撋钪泄饷鞯囊幻妫ê玫氖虑?、好的品質(zhì)），摒棄壞的一面。［34］Geoffrey把其運用在語言上，提出了“樂觀原則”。［35］當事件評價傾向于負面情態(tài)的時候，講述者為了摒棄消極的表達方式，往往采用積極的認知視角進行委婉表達。與能源危機相關(guān)的事件本身就具有災(zāi)難特征，根據(jù)“趨利避害”的普遍心理，人們更愿意以樂觀的態(tài)度來闡述悲劇的事實。兒童認知心理具有純真、赤誠的喜劇特征，同時，又富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頑劣性和剛正性。用赤子之心來表達災(zāi)難，用童萌童趣來審視危機，符合語言表達的樂觀原則。以成人的視角描寫危機和苦難，宣揚的僅僅是一種“失家園”的沮喪情緒，而如果換用兒童的視角來觀察危機和困難，那么講述者則是在表現(xiàn)“復(fù)家園”的樂觀主義和英雄主義。作為命運的共同體，兒童也是能源危機的見證者和受害者，而且似乎被賦予了神奇的力量，雖然能力有限，但卻可以向拯救者大聲吶喊，作為發(fā)聲源引發(fā)思考，推動能源危機的治理。

同時，樂觀原則也解釋了漢語與其他語言中的中性詞語義偏移現(xiàn)象，在語言中這種認知心理就體現(xiàn)為褒義詞的使用率大大高于貶義詞，中性名詞向褒義偏移也是一種體現(xiàn)。沈家煊認為，偏向褒義只是偏向正常意義或正面意義這種現(xiàn)象的一部分。［36］ 也就是說褒義詞是無標記的，一個中性詞通過語境頻率聯(lián)想大概率為積極含義。這也說明為什么負面評價多具有形式標記。通常，危機事件是指偏離了人們規(guī)約化預(yù)期的事件，帶有負面情感色彩。所以，能源危機表達常用有標記的形式，可愛性敘事其實也是有標記的一種策略。

（二）語言的模因：兒時回憶與語用回溯的重合

面臨危機和苦難時，對兒時記憶的回溯是人們普遍的心理追尋，用兒童的視角進行敘事傳遞是一種情感上的尋根。湯銳認為，童年快樂的終結(jié)使童年情緒成為成年人最發(fā)自內(nèi)心的宗教情緒，追憶童夢則成為成年人尋找精神家園的基本內(nèi)容之一。［37］兒時回憶的心理機制也促使講述者通過語用回溯的方式來映射危機根源，講述者想要擺脫簡單的道德說教，對現(xiàn)實的疏離其實是對最初內(nèi)在記憶的追本溯源。語言表達總是在“明示—推理”的交際過程中尋求最佳關(guān)聯(lián)。講述者用最原生態(tài)的童真來進行明示，受述者在當下危機語境下進行推理，尋找最優(yōu)解?？蓯坌詳⑹鍪菍ξC生成動因的戲仿，引發(fā)受述者思考：現(xiàn)在的能源危機是怎么產(chǎn)生的；是否與人類之初過度利用資源有關(guān)；是追溯到人類原始神話，還是追溯到純樸的童話？童真的回歸仿佛是對危機的救贖，同時，也避免成人世界的虛情假意，講述者將真實的一面展現(xiàn)給觀眾。

用童眸來觀察危機事件，體現(xiàn)了人類通過回溯追憶的方式推理原因的認知規(guī)律，語用的回溯是追憶童夢心理的話語模因，模因通過模仿而傳播。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模因是文化傳播的基本單位，交際是語言的基本功能。事件的影響力決定了語言模因性的強弱，同樣，如果一種模因更適合傳播，那么就會變成強勢模因，并不斷被復(fù)制，直到新模因出現(xiàn)而被阻隔。以可愛性方式敘述危機，更符合人們的追憶心理，因此更容易在情緒上被接受，在能源危機的話語傳播中也更容易擴大影響力。

（三）心理距離的拉近：第一人稱“我”的現(xiàn)場性敘事方式

在可愛性故事講述中，第一人稱“我”以一個孩子的形象作為情節(jié)內(nèi)主體人物出場，一言一行與現(xiàn)實世界中的成年人總是存在一定的差距。在能源危機的話語傳播中，成年世界的“我”表達的真正目的卻很有可能與童年世界的“我”傳遞的信息相左。但就因為相左，才能體現(xiàn)出信息表達的主觀意圖，成人的世界往往夾雜著美化的態(tài)度，孩童的世界更多的是純凈的展現(xiàn)。只有親身體驗過的事情才有話語權(quán)，可愛性敘事以孩子的視角感知世界，從觀察危機的講述者轉(zhuǎn)向體驗危機的主人公，講述者“我”和危機信息源中的參與者體悟相同，說出的話就擁有高信據(jù)力。在對危機事件的報道中，謠言、傳言會引發(fā)沖突回應(yīng)，所以信息源越準確言據(jù)性就越高，而經(jīng)歷事件的主人公“我”的發(fā)聲無疑是最準確的，更容易被接受者共情。政府發(fā)言人直接利用自身權(quán)威身份建構(gòu)所傳遞的信息，容易拉大講述者與受述者之間的社交語用距離。如果講述者脫離自身立場，借用兒童的所感所知進行事實陳述，就會拉近與受述者的心理距離。

講述者、觀察者和主人公的分離將說教式的危機宣告轉(zhuǎn)化成了自我情感的展示。就因為孩童在人們的印象里是弱勢群體，所以更容易展示人們在面對危機時的焦慮與恐懼的情緒。可愛性語言揭示了“最大的真相”。

如果單純地描寫危機事實的負面價值，往往會使受述者產(chǎn)生抵觸情緒，話語傳播受到阻礙。孩子對世界的認知往往從親身體驗開始，現(xiàn)場是什么樣的認識就是什么樣的，過濾掉理性附帶更強烈的主觀情感。模仿孩子的言行進行表述也能夠賦予事件更多的情感色彩，突顯現(xiàn)場的互動性，拉近與受述者的心理距離，增強危機信息的傳達效果。

（四）隱喻的具身性：心理本源的感知基礎(chǔ)

語言是在人類對外部世界的體驗認知過程中形成的，根源于人的感官對于外部世界的體驗。Sharon認為，“具有某種親身體驗”即講述者的實際體驗（感官、運動、甚至情感）是理解詞語意義的必要條件。［38］隱喻的目標域和源域正是由具身的聯(lián)想相互映射的。如果能源危機越能引起人們心中的鏡像反射，那么信息傳遞的后效就越明顯。在可愛性能源危機敘事中，講述者通常用社會角色的大小、有生命的人類自身以及行為動作來隱喻能源危機話語權(quán)威的大小、無生命的能源以及能源危機相關(guān)事件，這種身體隱喻在兒童的世界里最為敏感。

兒童最容易感知到自然萬物的發(fā)展變化，這符合人類心理本源的感知基礎(chǔ)，因此借用兒童的眼光來進行能源危機敘事，是具身體驗的一種表達方式，親力親為的事情往往最具有話語權(quán)。能源危機帶來的限電、水源關(guān)停、燃油車禁售、煤氣抬價等一系列問題都影響著人類切身的利益。大到國家的利益，小到個人的生活，只有從人類自身的感知出發(fā)，才能更有感染力，才能引起受述者的共情。

（五）預(yù)期的偏離：信息傳遞的陌生化

預(yù)期，是以“情理”——根據(jù)社會規(guī)約、習(xí)慣習(xí)俗、人之常情得出的“X本應(yīng)該/本不應(yīng)該Y”的結(jié)論——作為認知基礎(chǔ)。吳福祥

認為預(yù)期主要有三種呈現(xiàn)方式：一是明確的命題形式，二是隱含形式，三是零形式；將反預(yù)期信息分為三類：一是與講述者預(yù)期相反，二是與受述者預(yù)期相反，三是與雙方的社會共享預(yù)期相反。［39］反預(yù)期常常由于不合理的心理反差而產(chǎn)生負面的主觀情緒，表現(xiàn)為“意外”“吃驚”等。Alexandra細化了意外范疇的語義，即突然發(fā)現(xiàn)或意識到、吃驚、始料未及、反預(yù)期、新信息。［40］可愛性能源危機敘事，是將嚴肅的報道、災(zāi)難事件和天真爛漫的童真童趣有機融合，這種錯位的表達方式打破了之前災(zāi)難應(yīng)該用負面宣傳的方式報道的“情理”，給人以陌生化的表達效果，是講述者吸引受述者注意的一種敘事策略。

六、結(jié)語

對能源危機的敘事，講述者尋根童年，有意識地將視角倒回熟悉的童年記憶，用可愛的“我”來拉近心理距離，與受述者的赤子之心同頻共振，讓受述者具身感知到危機的存在，以此起到更好的警示教化作用。從能源危機的接受度來看，可愛性敘事符合趨利避害的樂觀認知心理，削弱了人們對消極事件的排斥力度，語用接受度更高。但未來還需要對以下問題進一步思考：⑴可愛性危機敘事如何與漢語自身的表達特點結(jié)合，不同類型的語言間可愛性敘事的類型學(xué)意義在何處；⑵能源危機的敘事除了通過可愛性的敘事外，還有哪些策略可以降低受述者的抵觸心理，提高受述者的接受度，協(xié)助共情，達成和諧，可愛性是不是消除負面心理的唯一典型形式。

注釋：

① 參見《2022虛擬電廠，勇闖市場化“深水區(qū)”》，網(wǎng)址：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51462091283314849amp;wfr=spideramp;for=pc。

② 參見《拋開智駕的“新衣”，新能源汽車跌跌撞撞的2022》，網(wǎng)址：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2304232？commTag=true。

③ ［ K+ ］是指moreknowledge，即掌握更多信息； ［ K- ］是指lessknowledge，即掌握更少知識。

④ 參見《向太陽要能源》，網(wǎng)址：https：//finance.huanqiu.com/article/9CaKrnKhdmK。

⑤ 參見電影《大氣層消失》，網(wǎng)址：https：//www.1905.com/vod/play/85907.shtml？__hz=28267ab848bcf807amp;fr=baidu_aladdin_vod_addamp;api_source=baidualaddin_vodadd。

⑥ 參見《碳中和“冒進”、運動式“減碳”，該如何糾偏？》，網(wǎng)址：https：//www.sohu.com/a/489923302_121107523。

⑦ 參見金政郁的著作《能源危機大作戰(zhàn)1》第16頁，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20年出版。

⑧ 參見以克的著作《兩個阿筑（鼴鼠對能源開發(fā)的意見） 》第42頁，同心出版社2013年出版。

⑨ 參見滿濤的著作《永遠的七色魚》第57頁，網(wǎng)址：https：//book.qq.com/book-detail/49367393。

⑩ 參見牧鈴的著作《丹珂的湖》第20頁，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0年出版。

B11 參見《“斷奶”后的新能源汽車何去何從》，網(wǎng)址：https：//car.southcn.com/node_7a424dd8dc/265aa86524.shtml。

B12 參見《國家憋“氣”功，地方練“氣”功》，網(wǎng)址：https：//www.infzm.com/contents/93435。

B13 參見袁瑛、沈念祖的《新能源再蹈盲建潮爭奪“綠帽子”》，發(fā)表于《中國新能源》2011年第1期。

B14 參見《深刻感悟思想偉力 堅決端牢能源飯碗》，網(wǎng)址：http：//paper.people.com.cn/rmrbwap/html/2022-11/01/nw.D110000renmrb_20221101_2-0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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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代海燕

Cute Metaphors in Energy Crisis Narratives" from a Subjectivity Perspective

LI Jingwen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Shandong，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crisis narrative to explore the subjective expressions and strategies by employing research methods such as conversation analysis， functional grammar， and discourse narrative and by taking the energy crisis narrative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corpus source. The research findings indicate that in order to bridge the psychological gap between the speaker and the listener， to enhance the acceptability of negative expressions， and to achieve discursive harmony， narrators often adopt a childlike perspective in a cute narrative style. This results in a blend of storytelling with political discourse， dialogue with subjectivity， simulation with narrative realism， intertextuality with monotony， and perspective with visual immediacy， which all constitute the typical features differentiating cute narratives from serious reports. The misalignments between cute expressions and serious event narratives are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following linguistic patterns， including the referential features of child-oriented comparison， egocentric perspectives， and vivid image depiction. This paper further analyzes the metaphors of modality in tragic crisis and the childlike comedies， and argues that societal roles， vitality and actions of" human and animals metaphorically represent the power， prestige and outcome in the energy crisis， in conformity with peoples optimistic tendencies， of childhood reminiscences， root memes， psychological perceptions， and \"I\" as the center of cognitive psychology. It also reflects subjective narrative strategies such as on-the-spot presentation， psychological distance， embodied metaphors， counter-expectation credentials， and defamiliarized expressions. In conclusion， narrating the energy crisis in a cute way is the psychological instinct in human language expressions and adopting empathetic metaphors for negative events aligns with the communication law of ecological harmony.

Key words： subjectivity; energy crisis; cuteness; narrative perspective; metaphors of modality

英文編校：韓淑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