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lt;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gt;合同編通則若干問題的解釋》第2條對交易習慣的具體情形作出了進一步闡明。在司法實踐中尤其是消費者合同中,由于利益失衡,交易習慣逐漸逃逸成為經營者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工具,披上“合同自由”的外衣便可輕易逃脫法律的懲罰。行業(yè)內部通行的慣例與法律上交易習慣之間橫亙著適法性審查這座“大山”,應當充分考慮消費者合同的特殊性,在適法性審查之外充分考量公平原則和誠信原則,只有在消費者“知情同意”的情況下才有交易習慣適用的空間,所謂的交易習慣不能成為合同解釋的唯一適用標準。
關鍵詞:交易習慣;利益平衡;消費者權益;適法性
一、問題的提出
交易習慣也被稱為交易過程中執(zhí)行的常規(guī)性紀律,其存在大大提高了民商事活動的效率,對于穩(wěn)定經濟社會秩序和促進經濟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中最早提及“習慣”是在第10條,將習慣認定為處理民事糾紛的依據之一。此外,“習慣”在《民法典》中共出現19次,其中“交易習慣”出現14次,多分布在合同編之中,而合同編又是與民商事活動聯系最為緊密的一編。但其中的“習慣”究竟是事實習慣還是習慣法,學界尚存爭議。已廢止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lt;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gt;若干問題的解釋(二)》(法釋〔2009〕5號)(以下簡稱《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第7條規(guī)定交易習慣包括當事人雙方的習慣做法以及行業(yè)習慣兩種,且需符合不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的前置條件?!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適用lt;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gt;合同編通則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23〕13號)(以下簡稱《合同編司法解釋》)基本沿用了這一規(guī)定,在前置條件中增加不違背公序良俗這一要件,并將當事人雙方的習慣做法與行業(yè)習慣的先后順序進行調換。但這一識別標準仍不夠明確,一是交易習慣的界定模糊,二是交易習慣的證明形式單一,而且“缺乏交易習慣適用的基本規(guī)則”,交易習慣的法律性質也尚未明確,條文較為局限,存在適用上的不確定性。
是否有必要區(qū)分習慣與習慣法、交易習慣又應當采納怎樣的識別標準之所以一直爭論不休,最直接的原因在于所有的“習慣”被混為一談。在法律實踐中,可以將學者們反復討論的“習慣”分為三類:一是被成文法律吸收的習慣,已經被納入法律的范疇;二是《民法典》第10條提到的“習慣”以及第140條、第321條等提到的“交易習慣”,可以經法官識別后成為民事糾紛處理依據的“習慣”;三是一般人日常生活中的習慣,因不符合識別標準而不具有法律效力。而其中第二種“交易習慣”除了需要區(qū)分在民事合同和商事合同中的適用,也應當考慮在消費者合同適用中的特殊性。消費者與經營者之間的交易糾紛,有屬于經營者的要素所致,包括經營者不法行為以及合同不公平條款等,也有屬于消費者的要素所致,如消費者對相關行業(yè)規(guī)范理解不充分。因此,如何解決“交易習慣”在消費者合同適用中的困境,更好地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是當下的重中之重。
二、交易習慣在消費者合同適用中的困境解析
消費者合同是最易發(fā)生糾紛的合同類型之一。經營者利用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自行制定交易規(guī)則,形成所謂的“行業(yè)黑話”,消費者常常感覺不公,卻又被經營者的強勢所迷惑,游離于維權的邊緣卻又無從下手,以致權益受損而不知。在一些小眾領域,頭部商家憑借自身的地位和資力率先制定極大利好自身的交易規(guī)則,因被其他后來商家爭相效仿而成為行業(yè)內通行的做法,交易習慣逐漸被濫用異化成為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利器。
1.與重大誤解/欺詐之間的界限不明
以經典的酒店12點退房案為例,王某于22點入住一家酒店,次日18點退房。退房時酒店以超時(該酒店退房時間為12點)為由要求王某額外支付半天房費,王某認為“中午12點退房”屬于霸王條款,拒不支付且將酒店告上法庭。法院經審理認為王某在入住時與酒店簽訂了《中賓住宿登記單》,且該登記單明確載明“退房時間為中午12點”,王某也簽字予以認可,雙方之間形成了有效的服務合同。根據相關法律規(guī)定,酒店可以就退房時間進行約定,應為有效格式條款,最終駁回王某的訴訟要求。
與之類似,在古玩贗品案中,劉某在王某處購得兩枚古錢幣,經鑒定機構鑒定,兩枚古錢幣均為新工藝贗品,據此劉某要求王某退還全部錢款,王某主張自己從未承諾保真,劉某主動購買應當自行承擔判斷失誤的風險,協(xié)商未果后劉某以存在重大誤解為由要求撤銷合同。法院認為應當尊重古玩行業(yè)特殊的交易習慣,出賣人對物品的優(yōu)劣真假不作保證,如存在保真承諾,需要買賣雙方進行明確約定。古玩交易對象是不確定性程度較高的特殊物品,不能按照一般交易習慣予以理解。
由此可以看出,法院對待交易習慣的態(tài)度較為寬松,特別是一些較為常見的行業(yè)交易習慣一般都能夠得到支持。這也導致了一個問題,即對于普通消費者來說,剛剛踏入類似古玩這樣的特殊領域,就要求其立馬了解該領域內所有的交易習慣是否過于嚴苛?當消費者對于行業(yè)內通行的所謂“交易習慣”或行業(yè)黑話不甚了解,以致陷入重大誤解或者受到經營者欺詐時,根據《民法典》第147條、第148條的規(guī)定,消費者有權請求撤銷合同。此外,根據《合同編司法解釋》第11條,由于交易復雜使得消費者對交易中存在的風險缺乏應有的認知能力,應當認定為構成《民法典》第151條規(guī)定的“缺乏判斷能力”,此時消費者的合同可能會因顯失公平而被撤銷。此時若經營者主張存在交易習慣,消費者選擇踏入此領域,應當是基于充分了解而為的民事法律行為,交易習慣能否存在適用空間呢?抑或是消費者知曉交易習慣的存在,由于對交易結果不滿意而矢口否認自己知道,此時的交易習慣又是否應適用以及如何適用呢?交易習慣與這些法律規(guī)定的界限并不明確,實踐中法官的裁量標準也不盡相同。
2.交易習慣濫用
在一些特殊的小眾領域,如果一味地放任經營者利用交易習慣進行抗辯,則存在侵害消費者權益的嫌疑。例如,早期JK格裙業(yè)內通行的“購買須知”中明確標明“非質量問題不退不換”,又將“走線粗糙、尺碼錯誤、格裙污漬”等情形排除“質量問題”之外,變相將“不退不換”進行到底。
又如NFT數字藏品行業(yè),私人或私企運營的NFT數字藏品交易平臺存在嚴重地利用《用戶服務協(xié)議》逃避責任的情況,主要包括:對責任主體進行限制,將版權責任全部劃歸給發(fā)行方或者發(fā)售方,避免自身成為買賣法律關系的一方當事人;對侵權行為進行豁免,例如將經營策略調整、系統(tǒng)技術升級等因素夾雜在不可抗力之中,試圖蒙混過關;對平臺應當承擔的責任進行豁免,通過合同條款免除自身的版權責任,更甚者將所有責任都規(guī)定由用戶自己承擔;對賠償金額進行限制,平臺自知用戶服務協(xié)議中存在“排除主要權利、免除責任”等無效條款,依舊要求用戶承認其效力,試圖以“意思自治”對抗法定侵權責任。如果這些條款歸于無效,平臺仍有傍身之寶——賠償金額上限。不少平臺以用戶在平臺消費的金額為限,與用戶約定其損害賠償金額不超過用戶消費數額,更有甚者還要剝奪用戶通過訴訟要求調整賠償金額的權利。
此外,還有網絡游戲領域最為常見的“對游戲內容及本協(xié)議內容的最終解釋權歸公司所有”,根據《民法典》第498條,對格式條款的理解有兩種以上解釋的,應當做出不利于格式條款提供一方的解釋。這種明顯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內容如果披上交易習慣這層合法外衣將違背最基本的公平原則,背離交易習慣作為法律裁判依據的初衷。
三、消費者合同中交易習慣適用困境形成之根源
在現代民法關于“人”的強弱分化上,對弱勢一方當事人的保護早已成為共識。
1.《民法典》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利益保護分野
消費者權益一直被模式化地認為由《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進行單一保護,應屬經濟法范疇,從而忽視了其在民法上應受的保護利益?!跋M者”這一概念有必要從動態(tài)生成史與消費者保護法系統(tǒng)的雙重視角下尤其是置于民法視野中考察。這種利益保護的分野使得實踐中出現了大量如前述所提及的消費者合法權益被損害的現象。經營者似乎有“雙重人格”,一方面認為利用行業(yè)慣例為自身謀取利益不過是違反了強制性規(guī)定,有行政責任規(guī)制,遠遠不能達到《民法典》中所規(guī)定的買賣合同無效的程度。另一方面又對消費者“重拳出擊”,表明自身行為是通行的行業(yè)慣例,是被《民法典》認可的“交易習慣”,不存在侵害消費者權益的解釋空間。而在實質上,特別是在對弱勢一方利益保護層面,《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與《民法典》是特別法與一般法的關系,而非對立關系,絕無利用《民法典》抗衡《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道理。
也有反對觀點認為在司法實踐中,法官動輒援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民法典》相關規(guī)定宣告商事交易中通行的交易習慣無效,嚴重漠視商事習慣的正當性與商法本應奉行的“營利性”法理?;蛟S民法與商法在價值取向上存在差異,交易習慣本身就是意思自治固化的產物,也就意味著交易習慣應當至少是某一行業(yè)或領域內通行的、普遍認可的做法。這里不僅指經營者組成的“利益共同體”,而是所有活躍在這個領域內部的出賣人和買受人。當這個所謂的“交易習慣”受到不止一人的、批量的質疑時,就需要考量是否是交易習慣與國家制定法的基本精神或原則發(fā)生了沖突,此種沖突成立之下,所謂的“交易習慣”將不再具有適用的空間。
2.行業(yè)規(guī)則向交易習慣的默示轉型
本身交易規(guī)則的制定理應屬于出賣人或者說是經營者承諾的范疇,如果交易規(guī)則內容不合理,消費者無法接受,大可換一家進行購買或消費。但現存事實是當一個行業(yè)或領域內普遍存在這樣通行的交易規(guī)則,在經營者利益抱團呈現“交易習慣”“行業(yè)慣例”的情形之下,消費者已然面臨換無可換的情境。
以NFT數字藏品交易平臺規(guī)則為例,在翻閱其用戶服務協(xié)議后發(fā)現,各平臺的交易規(guī)則具有高度一致性,平臺規(guī)則集入駐審查、規(guī)則制定、用戶處罰等多項“權力”于一身,提供賬號使用與管理、商品瀏覽、商品儲存、支付轉移等多項服務。既由于平臺與用戶均屬于民事主體,平臺有設置規(guī)則的營業(yè)自由,用戶有選擇接受或拒絕的意思自由,屬于私法范疇,又因為平臺本身具有公共屬性,對于法律未曾明確規(guī)定抑或是尚未規(guī)定的內容可借助技術進行解碼,實現對法律空白的先占和補位,基于此,平臺的私權力產生了一種“公權力”的效果,具有“準立法性”。此外,這種技術性規(guī)則的轉換并沒有給用戶可以調整適用的空間,用戶也難以通過反復磋商實現交換正義?!叭豚l(xiāng)隨俗”的一種傳統(tǒng)觀念,使得用戶本身就因為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弱勢地位更加弱勢,平臺輕松實現對用戶的馴化。如此導致的結果就是實踐中平臺隨意利用《用戶協(xié)議》等侵害用戶權利,將本應由其擔責的情形寫入免責條款,而訴諸司法時又常常因為“合同自由”而不會被認定為無效。
平臺規(guī)則制定權的“公權力”屬性源于其技術權力,依托底層技術,平臺得以在其自行搭建的數字空間內掌握絕對話語權,將其價值追求不斷滲入到其制定的平臺規(guī)則中去,使得侵權行為更加隱蔽,實現最終逐利的目的。而這種交易規(guī)則因符合形式上的交易行為、適用于特定領域和特定行業(yè)、屬于通行做法且超出經常使用的效力、消費者入駐時點擊的“同意”或“接受”表明其知道或應知該交易習慣的存在等四重要件,于無聲處實現了從“行業(yè)規(guī)則”到“交易習慣”的轉型。
除了上述提及的法律根源和實踐根源外,也有市場因素的作用存在。部分行業(yè)或領域產生發(fā)展時間較短,在我國仍處于初期發(fā)展階段,缺乏針對性的立法規(guī)制,行業(yè)內部也未形成相應的自治規(guī)范,給了一些不良經營者濫用合同條款規(guī)避風險的可乘之機,從而導致如今消費者權益被嚴重侵奪的情況。
四、交易習慣在消費者合同適用中的困境化解
對于消費者合同中交易習慣出現的與其他法律規(guī)定界限不明、經營者濫用交易習慣侵害消費者權益的適用困境,應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結合消費者合同的特殊性作出針對性的調整。
1.增強識別:做好適法性審查
《合同編司法解釋》第2條在《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第7條的基礎上增加了對交易習慣是否違背公序良俗的審查要求。結合既有的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共同組成了適法性審查的標準體系。其中,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應作限縮解釋,根據《合同編司法解釋》第16條的規(guī)定,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僅包括效力性強制性規(guī)定,可以由行政責任、刑事責任規(guī)制的管理性強制性規(guī)定應被排除在外。
本身已有學者認為利用《民法典》《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來否認交易習慣的效力是對商法基本價值的踐踏,當國家以統(tǒng)治者身份利用強制機器來改變、壓迫商人之間基于交易習慣自行建立的秩序時,反而使得強制機器偏離了商人之間正常的交易關系。且民商事交易的法律規(guī)則從法源上講是來自于習慣法,因而在民商事交易領域,習慣的約束力是民商法產生約束力的根本原因。因此,只要案件涉慣常做法符合最基本的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且不違背公序良俗,便可初步認定為具有相應法律效力的交易習慣。
在司法實踐中,人民法院對于交易習慣的認定,并非只是對當事人之間是否存在某種習慣做法的客觀事實進行單純的事實認定,其落腳點在于判定一方當事人主張的習慣做法是否屬于法律所認可的交易習慣,能否作為當事人意思表示、填補合同約定漏洞、確定當事人權利義務的依據。也就是說,只有法律認可的交易習慣才能成為處理當事人之間糾紛的依據。
2.解釋說明:消費者知情同意
在上海某石油化工有限公司訴山西某科技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中,法院認為具體認定交易習慣的構成要件包括三個:一是當事人之間是否形成了某種經常使用的習慣做法,二是當事人是否都有受此種習慣做法約束的內心確信,三是此種習慣做法是否合法有效。即便當事人已在以往的交易活動中形成了特定的交易習慣,只要一方當事人在實施本次交易時明確表示不愿再按以前的交易模式來確定雙方的權利義務,則對方當事人及第三方均不能強制其接受以往交易習慣的約束。換句話說,交易習慣需要雙方當事人一致認同方可適用,這也就意味著至少需要消費者對此交易習慣知情同意。對于這一識別標準,交易習慣“二要件說”的“法律確信性”以及“三要件說”的“各方公認”抑或是“四要件說”的“當事人已知或應知交易習慣存在”都予以了確認。
基于對效率的追求,消費者合同通常采用格式合同的形式訂立,在“知情”這一要件的達成上,不少經營者采用設置瀏覽時間要求、商品首頁明顯標注等方式履行。而在消費者“同意”的判斷上,不能僅以消費者接受相關商品或服務就推定消費者同意交易習慣的適用。由于二者之間的強弱地位差異,強勢一方通過采取“使用即同意”或“接受即統(tǒng)一”的用戶服務協(xié)議或免責聲明導致同意原則被實質架空的情況十分常見。
除了強調經營者的告知義務外,還應當增強消費者的知情權和賦予消費者一定的撤回權。具體來說,對于涉及消費者重大利益的交易習慣的適用,經營者不僅要在交易開始前履行提示說明義務,更應當在交易進行中反復提醒,確保消費者實質性知情并同意該交易習慣的適用。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消費者有疑問或者顧慮,經營者應當進行合理答疑并尊重消費者的選擇權,接受消費者中斷或終止交易的行為,不能以所謂行業(yè)慣例為名強迫消費者進行消費。當然,如果經營者能夠舉證消費者已然知情并同意相關交易習慣的存在,但消費者違背不得中斷或終止交易的交易習慣,經營者可請求相應救濟。
3.不唯一適用:輔助規(guī)范的加入
即便是當事人舉證的交易習慣經過了前兩輪適法性審查和消費者知情同意的考察,在對合同爭議條款進行解釋時,也不能在沒有其他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的情況下作為唯一依據進行適用。為防“漏網之魚”存在,需設置一定的輔助性規(guī)范進行篩選。交易習慣不僅應當合法,更應當合理,如此法官的裁判才得以使廣大社會民眾信服。交易習慣的“合法性”由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強制性規(guī)定予以規(guī)制,且不得違背公序良俗,其合理性需要諸如民法基本的誠信、公平原則作為輔助性規(guī)范加以佐證。
交易習慣作為一種經法官識別后可應用于民事糾紛解決的裁判規(guī)范,其適用須得嚴謹客觀,做好個中的利益考量與平衡。交易習慣并不具有普適性,正所謂“離家三里遠,別是一鄉(xiāng)風”,一處的交易習慣可能在另一處便會“水土不服”,當經營者與消費者身處兩地、身處不同行業(yè)或領域,所舉證的交易習慣存在沖突時,便需要法官根據具體案情細節(jié)進行研判。此時,誠信和公平的基本原則便是做出合法合理裁判的“秘密武器”。
五、結語
法律脫胎于民俗文化卻又遠滯后于紛繁多變的社會生活,即便尊崇法典化的中華法系國家,植根于民眾商事活動的交易習慣也并未喪失它的立足之地,反而一直延續(xù)至現代?!逗贤幩痉ń忉尅返?條對于交易習慣的適用提供了一定的參考標準,相較于之前的《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第7條有了明顯的進步,考慮到交易習慣適用的合理性,增設了不違背公序良俗的前置要求,但仍存在與重大誤解、欺詐等法律法規(guī)界限不清的法律適用困境。此外,由于發(fā)展時間較短、相應法規(guī)不夠完善等種種原因,強勢方濫用交易習慣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實踐困境愈發(fā)凸顯。究其原因是《民法典》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之間存在適用認知上的“壁壘”,經營者利用私權力以及信息技術優(yōu)勢悄然實現行業(yè)規(guī)則向交易習慣的過渡。針對現存的法律困境和實踐困境,可通過適法性審查增強對交易習慣的識別,保障消費者的知情同意權利以及利用誠信公平原則設置輔助性規(guī)范進行進一步考察等方式予以化解。
參考文獻:
[1]王冠璽,盧志強.我國民事交易習慣司法適用及司法解釋的困境與重構[J].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9(6):212-217.
[2]黃積虹.論我國合同法中交易習慣的適用[J].云南大學學報(法學版),2013(4):41-46.
[3]米新麗.關于交易習慣的幾點思考[J].政法論叢, 2016(2):31-37.
[4]余建華,胡宇昕,金諾.網購古玩遇贗品,合同可以撤銷嗎?[N].人民法院報,2024-02-19(3).
[5]高慶凱.合同形式主義的演進及其影響——消費者保護的視角[J].法學研究,2022(5):101-119.
[6]高慶凱.“消費者”概念:登場機制與規(guī)范構造[J].法學,2019(10):149-164.
[7]樊濤.我國民商事司法中的交易習慣[J].法律適用, 2014(2):91-95.
[8]解志勇.超級平臺重要規(guī)則制定權的規(guī)制[J].清華法學,2024(2):5-17.
[9]許中緣.商法的獨特品格與我國民法典編纂(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10]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2022)滬民再12號再審民事判決書.
[11]宋菲.論習慣作為民法法源——對《民法總則》第10條的反思[J].法律方法,2018(1):378-391.
[12]郭少飛.論習慣的民法構造[J].民間法,2017(1): 34-44.
[13]陸青.個人信息保護中“同意”規(guī)則的規(guī)范構造[J].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5):119-129.
作者簡介:陳雙雪(2000— ),女,山東青州人,蘭州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民商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