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五歲的小兒子要我給他講一個故事,我就想起了泰格特的《窗》:“一個病房里住著兩個病人,一個挨著窗子,可以看到窗外的公園,一個則不得不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挨著窗子的病人便每天向另一個病人描述他看到的窗外發(fā)生的一切。慢慢地,另一個病人開始羨慕甚至嫉妒那個挨著窗子的病人了——為什么自己沒有那種幸運能夠挨著窗子呢?一天夜里,挨著窗子的病人死了,不挨著窗子的病人被挪到了窗前。當他湊近窗子,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渴望已久的窗外美景時,卻只看到了一堵光禿禿的墻?!蔽覜]有原文復述,只是把最緊要的部分都講了,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更不期待他有什么特別的反應。我當時只是覺得這故事有趣。
可當我講完之后,還沒有做任何的提示或解釋,這個剛滿五周歲的小孩脫口而出一句:“爸爸,有朋友真好!”這讓我大吃一驚——他竟然聽懂了!我追問:“有朋友怎么好呢?”他說:“有朋友才能聽他講那個美麗的公園,沒有朋友那個公園也沒了?!?/p>
后來,我給高二的學生上課,忽然想到這個故事,就又向那群十七八歲的少年講了一遍。這次,我講得要更細致一些,而且我期待他們有更深刻的認識。但我沒有想到的是,故事講完,現場一片寂靜,沉默良久,無人發(fā)言。我哈哈大笑,把小兒子聽完這個故事的第一反應跟他們說了,他們都恍然大悟:“對呀!”
我絕不認為高中生不如一個五歲的孩子,絕不是!
但是,小孩子純真的內心有最敏銳的感覺,他們純凈的心靈中,哪怕落進一片樹葉也會激起層層漣漪。他們說出來的,是他們最直接的感覺,是沒有經過理性加工過的直覺。高中生則不同,他們頭腦中已經有了太多抽象的東西,這些東西遮蔽了他們的直覺。當他們還在抽象的世界中苦苦尋找的時候,直覺的第一印象已經丟失了。
可是,閱讀直覺是閱讀的基本能力,沒有這種敏銳的直覺,就不能獨立發(fā)現問題、思考問題、鑒賞文本。所謂閱讀直覺,就是閱讀文章的第一感覺,即第一次接觸一個文本,讀完之后的感覺是什么。也許你的第一感覺是不準確的,但畢竟是你憑借自己的感覺做出的獨立判斷,之后當你發(fā)現這種感覺有誤時,你的直覺能力就會提升。
然而,在應試的指揮棒下,我們的考試是高度統(tǒng)一化的。為了答案有據,出題人往往傾向于把一家之言作為最標準、最權威的解釋,任何偏離這一解釋的回答都是偏頗的甚至錯誤的。在這樣的評價方式之下,我們的課堂也是被設計好的。長期浸淫在這種課堂上,學生敏銳的閱讀直覺就會被扼殺殆盡。老師其實也處在困境之中,因為,如果不明確一個方向,課程又怎么進行呢?我想,老師能做的,是在學生提出各種直覺問題的時候,盡量做好引導、引領,讓課堂自然生成,讓教育自然發(fā)生?;蛟S,這樣能讓學生保留更多的閱讀直覺。
(作者單位:河北省香河縣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