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大舅

聽到大舅去世的消息，內(nèi)心十分哀痛與悲傷。大舅的一生是苦和累串起來的。

外婆的3個兒子和3個女兒中，大舅是老大。外公年輕時體弱多病，肺喘厲害，干不了重活，重擔(dān)全在外婆身上，不僅要為一家人的生計奔波操勞，還要照顧公公、婆婆。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為減輕外婆的負擔(dān)，大舅14歲就開始學(xué)著操持家人生計，到集市上賣東西。過去，農(nóng)村的路不比現(xiàn)在，夏天雨多，溝滿河平，泥漿能翻到膝蓋處。冬天天寒，大雪覆蓋，分不清溝和路。

苦日子就像雨前的天，滿天的烏云含著水，沉悶而壓抑，你看不透它，便只能熬著等，等著雨后天晴，等著云開霧散。多少個艱難困苦的日夜，外婆帶著一群缺吃少穿的孩子，在生活里苦苦掙扎，全家人勒緊褲帶過日子，兄弟姐妹相繼長大成人。

作為家中長子，大舅早早便學(xué)會了與人打交道，雖然不識字，也不妨礙他用鉛筆打鉤畫圈，不會漏過一分一厘的進賬和支出。20世紀(jì)80年代，大舅在村里干起了第一家小賣鋪，里面針、線、煙、糖、紙、酒齊全得很，成為各家各戶必需品的采購點。

改革開放后，大舅放棄了小賣部的生意，跑到新鄉(xiāng)市原陽縣一帶修路，村里的男勞動力相繼被他帶出去掙錢。哥哥上大學(xué)放假后，以為大舅當(dāng)了老板，就去找他，但是不到一星期便跑回來了，問其原因，說天天吃蘿卜白菜和剩饅頭，睡覺是大通鋪，實在受不了。母親心疼，只說了句：“你大舅受苦慣了，你受不了那罪。”

有一次大舅回來，我們坐一起聊天，想起哥哥對他生活的描述，我不禁心疼地說：“大舅，你在外面掙錢，該享受時也不能太遷就了?！?/p>

聽了我的話，他竟突然來了精神：“二林，你不知道，有一次出去洗澡，有人非要找人給我搓背，那真是享受啊，但是一個人花了好幾十塊錢。”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說，實在沒想到簡樸的大舅竟然把普通的搓背都當(dāng)成了一種奢侈。

大舅婚后生了3男3女，大女兒早早去世，二女兒嫁得遠，他對兒子和孫子寄予厚望，這也是他辛苦掙錢的動力。3個兒子中，老大上了衛(wèi)校，畢業(yè)后當(dāng)了村醫(yī)，其兒子也上了大學(xué)，日子還算不錯。老二老實本分，當(dāng)兵轉(zhuǎn)業(yè)后，在縣城的企業(yè)上班并買了房，媳婦也在城里上班，也算脫離了農(nóng)村，他的孩子還讀了博士，這是大舅的驕傲。老三木訥古怪，在家中種地。大舅逢人便講，因為老三沒有混出名堂，無論如何也得讓他的孩子上大學(xué)，但是，因為頑皮拙劣，便早早輟學(xué)在家，也正是如此，大舅想方設(shè)法為老三的孩子在縣城買了房。

大舅的身體一直很硬朗，但是也有扛不住的時候。新冠肺炎疫情時，大舅得了嚴重的白肺病，隨即又檢查出了癌癥，雖然病重，但大舅精神一直都很好。母親最后一次去看他時，大舅兩手食指交叉，比劃著說：“他三姑，我還能再活10年呢?！比欢鴽]過幾天，便傳來了大舅去世的消息。

大舅走了，隨他一起走的還有一生的辛勞付出，以及對孩子無私的愛和牽掛。（作者單位：項城市自然資源和規(guī)劃局）